用心靈來點化春光

唐士桐

著名油畫家、天津工藝美院教授、國家一級美術師劉貴賓先生是我國美術界實力派畫家，四十多年如一日，勤奮上進，筆不離手，所創作的油畫作品數百件，因其繪畫基本功扎實，又不受時髦流派的影響，遵循藝術規律，堅定走現實主義藝術創作道路，發揮油畫色彩特點，形成了他個人獨有的油畫藝術風格。其所畫人物、風俗、人體、靜物、風景等，件件是精品，被美術館、中外名人所珍藏，其作品和名聲早已傳播海內外，更給廣大讀者以精神、靈魂上的撞擊，帶來情緒上的興奮、激動、輕松和愉快。

在他全部的藝術創作中，人物畫創作占有頭等的位置，而且也取得令人矚目的成果。

人物畫創作歷來是畫家表現人民生活、反映時代精神的手段。他認為，人是萬物之中心，是社會活動的總和。因此，他以對社會和人民負責的態度，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用畫筆描繪了不同的人物形象，反映了時代精神，給人們留下可視的歷史畫卷。1985年創作的《太行春早》和《甘栗》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作品，我們看到的是改革給農村帶來的新氣象，獲得第二次解放的農民，農業獲得了豐收，掩飾不住他們內心的喜悅。前者重點刻畫老農那雙粗糙的大手點煙休息的細節，而后者則通過一位看著長滿老繭手中的豐收的甘栗，情不自禁，喜上眉梢的古稀老農，和畫面右側一位穿著比較時尚的女青年構成了對比。1990年創作的《早春二月》則表現了農村改革的進程。作品構圖飽滿，又有幾分浪漫主義的氣息。人物形體健康有力，顯露出畫家表現勞動者樸素美、壯美的審美傾向，從勞動者身上找到了有深度的力量，是一種外在的精拙形式力量和內在的壯美的精神氣度的完美統一，給觀者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和生命熱情，以及高尚的審美情趣。

近二十年來，他抱著對少數民族的深厚感情，多次較長時間深入云南、西北、海南等地寫生創作少數民族的風情，在他看來，那里的自然環境污染更少，那里的人心靈更加純凈。這個時期的作品從不同側面反映了他（她）們的勞動與生活，著重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感受和人物內在的生命力，而且融合了以往各時期的不同技法風格。如《古風俗·贊》（1991年作）以豐滿結實的女性身體、愉快勞動的動作和場面與環境渾然一體，人物造型更加概括、洗練。作品自然質樸，毫無雕琢矯飾之氣。備受人們關注的《羅索河的傍晚》（1995年作）已在油畫界引起了強烈的反響。除去三位妙齡少女的體態秀麗、健美之外，用色極為大膽。一團如燃燒的烈火的大紅色占據著整個畫面，不但沒有焦躁之感，反而給觀眾一種清涼的感受。這正是他用色的妙處，色彩冷暖對比的強化，大大超越了事實上的視覺所獲。審美理念注入了畫家的情感和主觀愿望，使得事實上的冷暖對比產生強化。而這種強化的手段，不僅形成了他個人的藝術風格，更重要的是發展了色彩的表現語言，突破了客觀提供的視覺界限。在視覺與情感和精神層面上，達到了完全的整合。這里值得一提的是他作于1999年的《花季年華》，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此作品一掃過去傳統的色彩關系和作畫方法，非常明顯地借鑒和吸收了印象主義的外光技法，在大自然中寫生、作畫。作品描繪了在陽光下，在花叢中，一位撐著帶有橘紅色花邊的遮陽傘的花季少女，青春、靚麗。陽光斑斑地灑在少女的身上，形成了復雜的反光，淺藍色的衣裙變成了冷中求暖的色調。這最能表現自然中豐富微妙的色彩和瞬息萬變的光影效果。他捕捉的不僅僅是此時此刻的色彩和光影效果，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人物的狀態和情緒。可以看出，畫家在作畫過程中對人性本質精神的追求。作品表現了青春活力，自然的光輝和現實中美的愉快的形象，盛夏、驕陽、綠樹、光的跳躍、空氣的流動、樹葉的顫動、人的呼吸、色彩的運動……整個畫面充滿著夏天的清潔空氣，一切都洋溢著生活氣息。作品構圖活潑巧妙，色彩豐富而響亮，用筆嚴謹而靈活，是一幅藝術性極強的優秀作品。色彩表現力取得了突破，也使他的油畫才華得以充分地發揮。

人物畫中的肖像畫是畫家油畫作品中的極品，也是檢驗畫家藝術水準的試金石。隨著事業的發展和年齡的不斷增長，在他年過花甲之際，以他多年積蓄下來的純熟、精深的技法繪制出了能代表當今國內最佳水平的油畫肖像精品。作于2005年的《追懷國魂進發的年代》中，讀者可以看到一位心神坦然、從容鎮靜、深陷的雙眼沉思回憶往事之中的老人。或追溯那戰火紛飛、國魂進發的過去，或思念故人，撫今追昔，感慨萬千。這件作品，在空間以及人物臉部明暗層次的表現上，更接近傳統畫法。他沒有完全受光線與陰影的約束，他更注重的是人物性格特征的刻畫，特別是通過眼睛周圍和臉部中間調子的描繪，對老人的面部進行了細膩、深刻的描繪，歲月的滄桑銘刻在老人的每一條皺紋中，緊緊抿著的嘴唇和微瞇的眼睛，透出對故友的懷念之情。零星的胡須，臉部的斑痕都隱約可見。一位堅強剛毅、浩氣凜然、歷經沙場，走過歷史長河的老英雄展現在我們的面前。人物表情、心理具有深蘊的內涵，是一件傳神的優秀肖像畫作品。第二件作品是2017年新創作的《等待》，同樣發揮出了油畫寫實的極致。

作品重點是老婦人的臉部和她的雙手，精彩地體現出勞動者純樸的本質特征。臉上留下了條條飽經風霜的皺紋，那憂郁而滯鈍的目光記憶著過去艱難而苦澀的生活，也對未來充滿著希望，若有所思的神態絲毫遮蓋不住她倔強、質樸、忠厚、耿直的性格，這正是我們古老的中華民族的象征。作品充分表達了對人民命運的深切關注和對人民的愛。在這件作品中，畫家以極其敏銳精細的觀察力，用輕快的筆法成功塑造了老婦人的瞬間神態，著眼于表現形神特征和個人氣質。在沉穩的色彩中，用強烈的明暗對比，形成響亮的色彩視覺效果，黃、藍色的跳躍打破了畫面深藍色的沉寂。色彩的上下呼應，連接成富有韻律的整體。流暢的線條從雙肩瀉下，到手部突然回轉，緊湊而含蓄。單純色塊與流利的線條緊密相連，又交相輝映，組成濃郁的東方情趣的交響。作品造型嚴謹、細膩，畫中人物的典型化處理真實可信，他的油畫色彩能洞察物象暗部的局限，畫出景物豐富細致的色彩感和響亮的透明感。他在油畫色彩的探求中始終與嚴謹而完美的造型相結合，形與色完美結合。他運用堅實熟練的造型能力，深刻描繪了老婦人的淳樸、慈祥、虔誠的內心世界，作品體現出中華民族風情與民族審美的趨向。特別要強調的是，畫家這幾幅人物畫作品中所展現的繪畫功力讓人驚嘆，刻畫如此精微的面部、手部，不是在用小筆磨摩，而完全是用筆在寫，寫得輕松、寫得自然、寫得到位，寫出大家風范。

貴賓先生的靜物作品，不是對自然物象的一般寫生的模仿，而是作者心靈的再現，是情感的再現。貴賓先生每天能樂觀地對待一切，從早忙到晚，積極向上，所以在他的靜物作品中，任何一種物象都包含著作者精神的物質、春光的呼喚，都包含著他用浪漫的情懷撫慰之下的生命的永恒。在他的第一類作品中表現得尤為突出。《兩塊紅》、《雁來紅似火》、《紅顏爭艷》、《向日葵》、《葵花》等，畫家滿懷激情，振作奮發，大塊紅、黃色的運用，猶如火山噴發，熔巖流淌……觀后，令人情緒高昂，心潮澎湃。這也正是畫家用他自己的油畫色彩語言表達生活、對未來的熱切期待和健康向上的心聲。藝術處理上，在《兩塊紅》作品中，描繪的主體占畫面較大面積，用厚重筆調塑造而成的枝葉、用堆砌技法畫成的陶罐組成了整個畫面，用色濃厚，富有表現力，帶有古典圖案樣式的背景被處理成暖色，和主體相呼應，統一而協調，充分發揮了油彩在作品中的作用，形成了冷暖色，重輕色的節奏韻律。作品給人以厚重、力度、量感，觀者深深被作品所打動。筆者更加喜愛畫家在2003年創作的《雁來紅似火》，畫面有如旭日初升，朝陽火紅，有種無窮盡地向上的盤升之感，好一派萬象更新、草木復蘇、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大好春光。前景花的描繪，大筆揮灑，畫刀傾情流動，但又不失其精微的處理，層次分明，概括與細致處理得恰到好處。那黃綠色的背景，郁郁蔥蔥，無邊無際，深不可測。

貴賓先生以他自己飽滿的心境來度量萬物，點化萬物，成就萬物。任何一位真正成熟的畫家，都在于他能夠擺脫真實世界的表象，也能擺脫固有理念的束縛，他能夠以自己獨特的生命與存在建構起新的認知空間和審美空間。就如凡·高筆下那永不熄滅的“火焰”，就如格列科那永不停止的“靈魂超升”，就如米羅那孩童般的“夢幻再造”……

在貴賓先生眾多的靜物畫創作中，《葵花》、《向日葵》是他的代表作，曾在國內外展出，國家級報刊多次發表。畫家以深厚的油畫功力，通過高飽和的不同層次、亮度黃色的塑造，以畫刀為主的造型，堅實，濃厚，極具力度感。畫面雖以暖調形成和諧之美，但主體的葵花與背景卻構成強烈的色度對比，給觀者以壯美、樸實、渾厚之感，具有很強的震撼力。《葵花》系列作品傳達出畫家旺盛的藝術生命力，充分體現出畫家熾熱的情感和強烈的藝術氣質。他畫的向日葵和他那充滿激情的用筆、用刀手法，是畫家自己心靈感情的寫照，是畫家熾烈的意念的真實流露，是表現主題與繪畫技巧高度的統一。

畫家要甘于寂寞，不受外界的干擾，在當今美術界浮躁之時，外來現代藝術的沖擊，使得我國不少畫家追求“時髦”，喪失了畫家應有的立足和良心，使得美術作品失去了應有的本質。而貴賓先生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牢記藝術作品的潛能作用，因此，畫家在寧靜中與藝術共鳴。正是這種心境的引導，使他的靜物創作跨入了一個嶄新的境界。在他那輕松、自在而又祥和、寧靜的藝術世界里，我們不但可以感受到油畫語言的單純、渾厚和老到，更可感受到一顆永遠不老的愛心和這顆愛心對美好生命的體悟、呵護與眷戀。這在他的第二類靜物畫中得到了體現。《露染丁香》、《百合》、《曼陀羅》、《白色戀人》、《白菊》、《千里尋得野罌粟》等，這些靜物作品大都以清新、淡雅的淺色調組織畫面，給觀者以花潔如玉、素潔高雅之感。在他所有的靜物作品中，不管是給觀者以深沉、質樸、厚重之美，還是純凈、高雅、靜穆之美，觀者在這些靜物作品面前，除了獲得美的享受之外，還會經歷一次靈魂的陶冶和凈化。

貴賓先生創作油畫幾十年來，不辭辛苦，并取得了巨大的藝術成就，體現了他虔誠的藝術態度和專注的繪畫熱情，寄托了他對大自然與平凡生活的真摯情懷。無論采用何種技法，貴賓先生始終不忘在油畫傳統模式中融入自己鮮活真實的感受，以藝術的方式呈現自然本真的狀態。藝術的潮流此起彼伏，時漲時落，而劉貴賓藝術追求的自然與真實的精神始終如一。

在畫家洞開的心靈之窗前，春色是永恒的，藝術是永恒的，生命同樣也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