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王源的驕傲與煩惱

余馳疆

12歲初嘗走紅，16歲上春晚，在聯合國“青年論壇”發言

人物簡介：王源，2000年出生于重慶，2011年成為TF家族練習生，2013年以TFBOYS組合成員身份出道，主要作品有歌曲《青春修煉手冊》《因為遇見你》。參與影視劇《爵跡》《青云志》以及綜藝節目《王牌對王牌》等。2017年，他受邀在聯合國“青年論壇”上發言。

《環球人物》記者對王源的采訪分了兩次，一次是4月初，他在北京出席聯合國的活動；一次是4月底，他結束了一個月的忙碌工作，回到重慶學校后的一個午休。

兩個場合，兩種狀態。在北京見到他，走到哪兒都有光，一副成熟、得體的明星架勢，對自己的工作流程了如指掌，只有癱在沙發上刷著手機時才展現疲憊的一面。在重慶時，他剛下完課就匆匆趕到公司，吃過飯后接受采訪，結束后馬上回去上課，但聊天時的語氣倒比之前活潑、輕松了許多。

這兩次，記者分別問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問題，他的回答都很實在。第一次時問他“當明星最大的快樂是什么”，他說：“是被大家矚目的感覺。”第二次問他“當明星最大的失去是什么”，他說：“回校后沒有什么朋友，閑下來的時候就不知道做什么了?！?/p>

身在全中國最火的偶像團體，被狂熱的粉絲追隨，甚至在聯合國“青年論壇”全英文發言，在16歲的年紀，王源擁有普通少年無法擁有的驕傲，也承擔著普通成年人未必能承擔的煩惱。

再選擇一次，還是要做明星

去年，王源在重慶給家里買了房，付了40多萬的首付。他對自己的房間沒有要求，“有床能睡，有桌子、有空調就行了”。那是他第一次對收入有了明確的概念，他說：“我就覺得很開心，在別人上學的年紀，我都能賺錢了。”

房子是他自己選的，選擇的理由是便宜。與很多年少成名的明星不同，王源有著非常理智、清醒的自我定位：把明星二字當作工作，而非光環。他的父母也是如此?！拔矣X得我父母最成功之處，就是他們還和以前一樣，不會覺得說我兒子有什么成就，我就要上天了。”他說，“成名之后，就有那種以前對我不好、現在來無事獻殷勤的人，我就說你走開，我就不會跟他們接觸?！庇矛F在最流行的詞兒，他的的確確是個“耿直boy”。

“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選擇這么小就出名嗎？”

“會?！?/p>

他給出了兩個理由。一個聽起來很理性，“現在國內像TFBOYS這樣的組合很少見，所以我覺得自己就要做一個先行者，為什么不能走在別人前面呢？為什么要當一個平凡人呢？”還有一個理由則很感性，“能有自己的夢想，能用自己的表現讓大家開心，也是很幸福的事情?！?/p>

2011年，11歲的王源因為興趣加入時代峰峻公司旗下的明星養成項目——TF家族，成為練習生學習唱歌、跳舞。他練習的畫面、與隊友王俊凱合唱的視頻被公司傳到網上，被越來越多人點擊、轉發。不過，當練習生的日子更多是懵懂的，甚至是“眼前一片黑暗”的，王源曾因為壓腿痛哭，也在網上看到了許多負面評論。他不止一次說，當時“10%的人稱贊，剩下的90%都在罵”。他開玩笑說：“不知道自己為了什么練習，可能就是為了500塊錢的差旅費吧?！?/p>

一年后，12歲的王源體驗到了什么叫做紅。一次，他走在重慶街頭，戴著帽子，突然就被叫住了?！澳闶峭踉磫幔亢瀭€名吧！”他當即落荒而逃，“因為當時沒化妝”。他說：“我小時候膽子挺小的，最開始被大家關注，不管是壞是好都覺得有一點壓抑?！?/p>

當被問到是什么支撐自己一直努力的時候，王源對記者說：“最開始的時候不懂，覺得每周去訓練，拍些視頻到網上沒什么關系。后來我們公司的老師就跟我說，‘現在很多人關注你了，你不可能再往后退了，你只能越走越好，如果掉下來，就會成為別人的笑柄?！彼稳葸@種感覺就像是上了一條船，人就必須往前滑，不進則退。

“看到罵你的話怎么辦？”記者問道。

“小時候我也有點傻，對外界評論沒有很敏感，就知道有人在罵我；現在會敏感一點，有時候會在被窩里面偷偷罵回去。”

“我們身上，有很多人夢想的影子”

2013年8月，王源和王俊凱、易烊千璽組成TFBOYS出道，一年時間，他們從網絡起步，迅速攻占了紙媒、電視、廣告牌。

2014年7月，他們推出單曲《青春修煉手冊》，之后便是一次次紀錄的不斷更迭：2015年，王源在生日時推出自己的全創作單曲《因為遇見你》，并登上了紐約時報廣場的大屏幕；2016年，他成為新浪微博最有人氣明星排行榜的第一名，是微博上首位粉絲量破千萬的“00后”，這一年生日，粉絲為他舉行了一場公益活動，甚至點亮了鳥巢；2017年，TFBOYS第二次登上春晚舞臺，王源受聯合國邀請到美國紐約參加“2017青年論壇”并全英文發言……當年那個因為沒有化妝落荒而逃的小男孩穿著筆挺的西裝，在聯合國的會議上闡述著自己對教育、對當代青少年的看法。在美國時，他接受了幾家華語媒體的采訪，應對自如、邏輯清晰。

有趣的是，在聯合國發完言后，王源自己在微博上打“王源、英語”，去網上搜集各路評論?？吹皆S多人評價他英語不好、有口音，他說：“嗯，說得對！去之前我就做好了被罵的準備，我覺得很正常。但是被罵了，我肯定會更努力學?！?/p>

“全中國有那么多懷揣星夢的少年，為什么人們最后選擇了TFBOYS？”《環球人物》記者把這個問題拋給了當事人王源——“粉絲經濟”時代最成功的少年偶像。

“曾經有人和我說，有些粉絲看著我們幾年這樣走過來，從小屁孩到現在的樣子，有一種把自己的夢想托付在我們身上的感覺。他們看著我們進步、成長，就相當于是他們青春的紀念。我覺得可能我們被別人喜歡的點也在于這，我們身上，有很多人夢想的影子。”這大概就是對“偶像”二字最好的定義，一種讓粉絲的情感、心靈、理想得以寄托的符號般的存在。

“被這樣寵愛，不會覺得壓力很大嗎？”

“壓力肯定大，別人把你捧到這么高，那就得做好自己，不然摔下來很疼的?！?

采訪當中，這個十幾歲少年，不止一次表現出令記者驚訝的理性和早熟。他告訴記者，今年1月，他參與了綜藝節目《王牌對王牌》，每次錄制結束后，他都會回去好好看一遍，然后深刻檢討?！拔蚁胫雷约耗睦锊逶捠菍Φ?，怎么把氣氛搞好?！?/p>

他說：“我不怕被定位，我可以根據場合變成該有的樣子，需要搞笑我就搞笑，需要帥氣我就帥氣?！?/p>

失落的青春，只是獲得的代價

寂寞，是年少成名之人繞不開的主題。2016年，TFBOYS第一次登上央視春晚，在后方采訪間里，主持人問王源：什么東西是你在成名路上必須克服的？王源說：“孤獨?！彼墓陋毷?，在無數次為了完成目標進行的努力中，沒有人能真正幫到他，“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因此，他總是在腦海中反復回憶每一次周年生日會、跨年演唱會結束時禮花漫天紛飛的場景，他說：“那種感覺是，當你在鏡子前練習唱歌跳舞，努力了很久之后，一切終于告一段落了。”

這種感覺，許多同齡人大概只有中考、高考結束后才能深切體會，但王源幾乎每半年就要感受一次。

孤獨的另一種解釋，是他看到的世界越來越大，心里的世界卻漸漸變小了。工作時，他的身邊都是成年人；回到學校，他發現自己已經難以融入同齡人的氛圍中。去年夏天，王源以優異成績考入重慶重點高中南開中學，將近一年來，他最大的感受是：“高中課業非常重，而且我融不進同學們的圈子了?！?/p>

回到家里，他有時覺得無所適從，“找不到朋友，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他向記者描述了最近經常發生的場景：在天氣晴朗的下午，拉開窗簾坐在窗邊，看看書、發發呆，有時看個幾十頁，有時就看個幾頁。這種時刻就會感到某種失落。

“這種失落要怎么去自我安慰呢？”

他用些許少年老成的語氣回答：“失落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跟別人比，你已經擁有了太多了，失去一些也是應該的，不可能老天對你這么厚愛。既然是自己選擇的，那就一直走下去。”王源的話里沒有一絲不安和委屈，因為這是作為明星最基本的覺悟。

他對記者說，希望能成為像歌手林俊杰一樣的藝人。前段時間他們一起合作錄歌，這位前輩身上敬業、認真的態度讓他佩服不已?！拔覀円黄鸸ぷ鞯臅r候，他總是很仔細地把每一個點示范給我聽，我就感覺自己像在聽一場演唱會?！眲钪尽⒂哪⒂胁湃A，這是他對偶像的評價，也是對自己的期待

第一次采訪結束的時候，王源和記者客氣地說了很多聲“辛苦”“再見”，之后轉身坐進了沙發。一聲不吭的他，身后是高樓矗立的北京CBD，眼前是喧鬧、耀眼的拍攝場地。

看起來的確是孤獨的，但也是強大的。

快問快答

《環球人物》：你最近看了哪些書？

王源：《肖申克的救贖》《盜墓筆記》《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我喜歡那種有希望的感覺。我還喜歡看一些冷知識百科，最近知道鯊魚的卵是螺旋形的，覺得很有意思。

《環球人物》：有覺得自己太早熟了嗎？

王源：如果你太天真活潑，那在這個圈子里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太老成的話，就失去了這個年齡本身該有的一些純真。我覺得我心蠻大的，還是挺有童心的。

《環球人物》：現在最急切想學的是什么？

王源：寫曲、寫詞。前段時間我唱了一個電視劇的主題曲，寫詞老師年紀比我大很多，可能寫青春有些困難，我就自己改了幾段。我現在還不專業，希望再多學一點。

《環球人物》：想去哪兒旅游？

王源：北歐，沒有什么人的地方。

《環球人物》：你怎么評價“00后”？

王源：我們的思想會更開放一點，做事情更勇敢一點。像我這樣2000年到2005年的，可能正在一個青春期，會有一些叛逆、不聽話，但我覺得這個是青春獨有的特質，“80后”“90后”都會有這樣一個階段。這正是青春最有魅力的東西。

《環球人物》：那你有憤怒、叛逆的時候嗎？

王源：很少憤怒，誰讓我不開心我就背地里罵他。但不會讓別人知道，不會表現出來。

《環球人物》：你有妥協的時候嗎？

王源：沒有。我的人生就是我的，可以不聽別人的意見。而且我要聽的只是意見，并不是要誰替我決定，最終決定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