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電影《黃金時代》中的雙生花

鄭世琳

摘 要：電影《黃金時代》里，蕭紅與丁玲仿佛雙生花開，一白一紅，枝葉纏繞，根系糾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以進一步引申，就電影《黃金時代》而言，蕭紅與丁玲宛然一個人身上的兩種性格，兩種靈魂，蕭紅是曾經的丁玲，丁玲是曾經的蕭紅，她們是同一個人。本文從戲中雙生、戲里雙生、戲外雙生三方面綜合分析，以期能從雙生花這一角度豐富對許鞍華電影的研究，為推動中國電影發展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關鍵詞：《黃金時代》 蕭紅 丁玲 雙生花 許鞍華

導演許鞍華二十年來一直想拍互相影響又互為映照的雙生花故事：蕭紅與丁玲。可有關丁玲的題材在中國電影審查上難以通過，于是雙生花的故事變成了蕭紅的故事。

即使如此，在創作潛意識的引導下，電影《黃金時代》里，蕭紅與丁玲依然仿佛雙生花開，枝葉纏繞，根系糾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為了“中國現代文學天空中的雙子星座”？譹？訛。就電影《黃金時代》而言，甚至可以進一步引申，角色蕭紅與角色丁玲宛然一個人身上的兩種性格，兩種靈魂，蕭紅是曾經的丁玲，丁玲是曾經的蕭紅，她們是同一個人。

一、戲中雙生

蕭紅與丁玲截然相反，正因為這種絕對對立的差異，二人的存在才有了意義。因相反的丁玲，蕭紅宛如凝眸處的白月光。因相反的蕭紅，丁玲恰似心口的朱砂痣。以二人各自的出場為例：

蕭紅與丁玲的出場差異

很有意思的一點還在于，每當蕭紅與丁玲同框，她們的行為舉止就會呈現兩種極端：蕭紅含蓄，丁玲豪爽。但不處于同一場合時，蕭紅就能經常顯出她爽朗大方的一面。這表明創作者們是有意要呈現出蕭紅與丁玲的差異，才會在她們共處時，將二人的差異刻意鮮明化，以丁玲來突出蕭紅，以蕭紅來突出丁玲，兩個角色的刻畫皆以對方為重要參照，這表明兩個角色是共息共生的，如同太極八卦象中的黑白之異、之存、之融。

其實細心探究，會發現蕭紅與丁玲有很多共同點，比如她們都是用生命在寫作的女作家。“我要用我的生命和實際戰斗去寫一本大書”，丁玲在影片01：38：52—01：38：58處如是說。“你知道我別無所求，我只想有個安靜的環境寫寫東西。”蕭紅于電影01：40：27—01：59：00時坦言道。而且她們都有敏感的直覺，蕭紅曾在01：40：27—01：40：30山西臨汾的黃沙漫天里傾訴道：“我知道我的生命不會太久了。”而在02：01：42—02：01：59時，白朗給丁玲帶來蕭紅過世的消息：“你曾經跟我說過，蕭紅是絕對不會長壽的，現在你的預感變成預言了。”還有01：53：10—01：53：13時，出現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片段，當蕭紅與蕭軍重逢時，畫面里出現的是蕭紅，但出現的聲音卻是丁玲，這更進一步地表明蕭紅與丁玲互為表里，實為一體的雙生關系。

蕭紅與丁玲于影片01：36：20時初遇，那是黃金時代的色調，仿佛有“黃金在天空舞蹈”？譺？訛，才會如此燦爛美好。其實歷史上蕭紅與丁玲對此次相遇，都未表現出太多的重視，《黃金時代》卻將此次初逢重點刻畫，表明影片有意設計蕭紅與丁玲互為雙生的形象。

二、戲里雙生

從電影深入到歷史，蕭紅與丁玲的人生軌跡本身就有太多相似。蕭紅和丁玲會這么快就成為密友，極有可能是丁玲從蕭紅身上看到了戰前的自己。而扮演丁玲的郝蕾也認為，丁玲就像蕭紅的前世，因為蕭紅當時正在經歷的，正是丁玲曾經經歷過的。

蕭紅與丁玲都出身大家族，童年不幸，娜拉式出走。她們同處那樣“一個民氣十足、海闊天空的時代，一段放任自流的時光，自由地追求夢想與愛情”。正如《黃金時代》的宣傳片中所言“我不能選擇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選擇怎么愛怎么活，這就是我的黃金時代”。而“在丁玲的女性小說中，幾乎所有的女性都在強烈地渴望愛，渴望激情，渴望自由和突破”？譻？訛。

雙生花都有極高的文學天賦。霍建起2013年執導的電影《蕭紅》借端木之口，贊嘆了蕭紅的才華：“蕭紅的文采真是強于你。她靠感覺和天分去創作”而丁玲當年初涉文壇，就以《莎菲女士的日記》《夢珂》《暑假中》等作品驚艷文壇。

許廣平曾這樣慨嘆：“蕭紅先生文章上相當英武，但在處理問題時感情勝過理智，也許女人都是如此。”兩位女作家都經歷過多場曲折流離的愛情，都曾為情而苦。而且這些感情中最著名的都是三角戀，蕭紅懷著蕭軍的孩子與端木蕻良結婚，丁玲、胡也頻和馮雪峰在西湖畔共同生活。而溫暖女作家最后生命的是備受爭議的姐弟戀。

她們都曾受到魯迅指導，堅守啟蒙立場。蕭紅思想獨立，常在《馬伯樂》等作品中表達對時代的思考。而丁玲則在《“三八”節有感》中發出了女性主義的心聲。

蕭紅曾這樣感懷自己的一生：“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不錯，我要飛，但同時覺得……我要掉下來。”？譼？訛而經歷多場情感傷痛和政治打壓的丁玲更是時代積壓下的悲劇。雙生花殘，零落成泥碾作塵，惟有香如故。

丁玲曾在困境里寫出《風雨中憶蕭紅》，其中不乏以蕭紅來感懷自身的人生境遇。丁玲能從蕭紅想到自己，表明二人有其相似、相知之處，仿佛身體里的兩個靈魂，在風雨飄搖中依偎取暖。“因為我們實在都太真實，太愛在朋友的面前赤裸自己的精神。”？譽？訛

而二人在衣著品味方面都有極高的審美能力。蕭紅親承魯迅指點，能將低廉布料做成上等衣裳。而丁玲精致的衣著打扮曾激起漣漪。季羨林回憶道：“丁玲的衣著非常講究……宛如飛來的一只金鳳凰。”？譾？訛

三、戲外雙生

一直以來，許鞍華電影中的二元因素都極為豐富，這種創作習慣也延續到了對蕭紅、丁玲的塑造上。而且許鞍華和李檣都想借蕭紅和丁玲表達人世訴求，因而才使蕭紅和丁玲如此枝蔓相連。

許鞍華電影中的女性都承受著相同的孤獨、苦痛與渴望，卻常會因為自身的弱勢而不得不隱忍、屈從。而這一切都融入了對蕭紅和丁玲兩個角色的建構中。雙生花這種女人式的惺惺相惜，不僅體現在《黃金時代》里，而且在許鞍華的一系列電影中都有所體現。許氏電影里經常能看見女人們在困境中相互關照、扶持。比如《天水圍的日與夜》中阿貴對阿婆的照顧，《女人四十》中阿娥與霞姨的情誼。許鞍華總會擔心自己的老去，憂慮老去后的潦倒，因而她才會穿孫女輩才穿的T恤、波波鞋，來使自己看起來年輕些。許鞍華的焦慮也鐫刻在了《黃金時代》里蕭紅和丁玲身上。

李檣曾是一名北漂，因而他在人物蕭紅、丁玲身上投射了北漂情懷。“《黃金時代》其實是這樣的一群人的蛻變過程，如何由一個打拼的文青變成精英。這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李檣這樣的創作者自己奮斗歷程的寫照。”？譿？訛

戲外，湯唯與郝蕾都曾因其成名作而被封殺。而王佳芝與余虹都是在時代與愛情中掙扎的女文青，都上演了一段身不由己的悲愴，與戲中雙生花互生映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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