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

鄒佩君

夢醒之時，人去樓空，只剩當時的承諾依舊銘刻于我心。

——題記

陸子岡此刻站在囚車之中，道邊街道依舊繁華，陽光也依舊溫暖，可是他的內心冰冷，目光麻木。他不甘地望了望手中的我，刑場的鼓音已可清晰地聽到……

我是一把刀，名為錕铻刀，不是用于殺人，而是用來琢玉。

自被鍛造出來后，我便躺在冰涼的錦盒之中無人問津。也對，我雖是用他山之石做出的一把刻刀，但卻只能用于琢玉，且我外觀并不美麗。

直到我遇到了那個在我生命中如流星的人——陸子岡，我的一生由此才真正地展開。

初見時，他不過是一個瘦瘦小小、眼神閃爍不安的男孩。那家蘇派琢玉作坊的老板撫摩著他的頭，把我交在他的手中，“子岡，今日我把琢玉的铻刀交給你，是希望你日后能夠成為一個名動天下的琢玉師，不要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錕铻再次蒙塵。”子岡怯生生地點了點頭，用手撫著我那并不算光滑的刀身，低下頭，許下那個讓我掛念一生的承諾：“錕铻刀啊錕铻刀，我要與你一起做一個名動天下的琢玉師！我要讓你在我的生命之中綻放光彩！”

子岡由此開始學習琢玉，而琢玉，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每一塊玉石都有獨特的紋路，稍有不慎，刻壞一刀，整塊玉就算是毀了。琢玉師說是琢玉，卻是用解玉砂沾水磨去玉的棱角，磨出紋路。用錕铻刀難度則更大。不過子岡依舊堅持了下來。他的雙手經過長期的勞作之后，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子，可是他并沒有埋怨，沒有辜負老板與我對他的期望，他成為了一個名動天下的琢玉師。

即使是再普通的玉料，只要經了他的手雕琢，就會變得極為精巧。起凸陽紋、鏤空透雕、陽線刻劃，皆盡其妙。他的盛名傳入明穆宗耳中時，穆宗特命他在玉扳指上雕百駿圖，只是一個小小的玉扳指而已，這并沒有難倒他，短短幾天便完成了。自此，他的玉雕便成了皇室的專利品，而子岡的人生也走上了巔峰。

他雕的每件玉上都有落款。而子岡，也曾在眾人面前說：“落款有何不對？玉器如字畫一般，也是藝術品。為何字畫能留款，還會因為名人款而價值倍增，玉器卻不能？我偏要做這個天下第一人！”他的話，許多人覺得狂妄無比，而我認為，他有自傲的本錢，同時這不就是在向我證明他正在實現對我和老板的承諾嗎？

流星雖是璀璨，但明亮快，消逝也快，子岡在一次雕刻中，誤將落款鏤于龍紋上，引皇帝大怒，為此，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斷頭臺上，子岡向我露出了歉疚的笑容，我心中更是難過不已！當他的鮮血沾染到我身上時，我便陷入長睡之中，等待再有一日，那個清朗溫潤的少年，再與我兌現那一承諾……

點評

這是一篇角度奇絕的習作，能將“承諾”這一常見主題融入小眾歷史人物（陸子岡）的敘述中，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冰冷的刻刀、潔白的玉石、飛濺的鮮血，給我們營造出一種冷暖交織的奇妙意境，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和閱讀的快感。人格化的“錕铻刀”既是線索又是本文的重要角色，構思叫人拍案叫絕。文章采用倒敘的手法，結構精巧圓合，心理刻畫細膩生動，語言洗練。讀罷全文，我們是不是會陷入深深的思索：以生命兌現承諾，這承諾到底重不重？

【指導并置評：王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