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王墓聚珍 山東地區兩漢文明展文物精品擷萃
□ 胡秋莉 井 娟 李 寧

“山東地區兩漢文明展”于2016年底在山東博物館圓滿落下帷幕。該展覽由山東博物館主辦,以山東地區發現的大型諸侯王墓,即巨野紅土山漢墓(昌邑王)、章丘洛莊漢墓(呂王)、臨淄大武漢墓(齊王)、曲阜九龍山漢墓(魯王)、長清雙乳山漢墓(濟北王)、青州香山漢墓(淄川王)等幾個大型漢墓出土的文物為主。本次展覽是山東地區兩漢諸侯王大墓文物的首次聚集,很多展品是首次展出,展覽上文物精品薈萃,多方面展示了漢代貴族生活。本文從展覽上選取數組展品,以饗讀者。
漢代貴族生活的日常器用無不體現出其身份尊貴和生活優渥,盛食用鼎,樂有琴鐘。本次展覽上即有此類文物展示。
“齊大官畜南宮鼎”(圖1),洛莊漢墓出土,通高16.9、口徑16.5厘米。鼎體量不大,卻規矩嚴整,鼎身線條圓潤。鼎蓋上立三環鈕,便于取放。鼎身中部有一圈突出的寬沿。三獸蹄足,在鼎蓋和鼎身口沿下,分豎向、橫向各刻一組“齊大官畜南宮鼎”銘文。齊指齊國。大官,官名,源自秦官制。《漢書·百官公卿表》載:“少府,秦官,掌山海池澤之稅,以給共養,有六丞。屬官有……太官”,太官即大官。《漢書集釋》載:“大官獻食之丞,陳湯。大官獻丞,張敕。蘇林曰:主貢獻物。”可見,大官與獻食獻物有關。“畜”的解釋有兩種代表性意見,黃展岳認為“畜”通廚,是廚官的省稱;李學勤認為“畜”是孝或養之意。“南宮”,一般認為是宮殿名稱。洛莊漢墓出土的器物銘文還有“北宮”,應與南宮一樣為某處宮殿名稱。整個銘文的大意應為齊國掌管南宮貢獻的大官鑄造的鼎。

圖1 齊大官畜南宮鼎
鎏金編鐘一組,共12個。其中甬鐘(圖2)4件,高12.3厘米,形制、紋飾、大小均一樣。細長圓柱狀甬。封衡,有旋、干,圓枚較短,枚的分布區大于腔體的二分之一。兩銑略向外弧形鼓出,干部弧曲。鉦部有“”形字。鼓部有連續“幾”字紋。鈕鐘(圖3)8件,高16厘米。形制、紋飾、大小均相似。應為一套編鐘。鈕呈長方形,可以直接插于筍架中。兩銑呈斜曲的弧形。圓枚較短,鉦部有標識,鼓部飾有連續“幾”字紋。從編鐘大小來看,這組編鐘很可能是專門用于陪葬的明器。但編鐘的樣式應源于當時實用編鐘的樣式,為我們研究漢代編鐘樣式提供了豐富的資料。

圖2 鎏金甬鐘

圖3 鎏金鈕鐘
青銅瑟軫龍形鑰(圖4),長13.2、寬4.5、方銎邊長1.5厘米,臨淄商王墓出土。鑰是一種調節琴弦松緊的工具。該鑰的造型設計巧妙,鑰柄上部裝飾一龍,龍首下俯、身體上躬呈拱形,龍張嘴咬住鑰柄。雖然商王墓沒有出土完整的古琴,但是瑟軫鑰的出土表明墓主生前家中一定是置有琴的。
這組鼎、鐘、軫鑰雖然不是出自同一墓葬,但據此可以想見文獻中記載的古代鐘鳴鼎食之家,在悠揚清脆的鐘聲和窮及幼渺的琴聲伴奏下優雅進食的場景。
六博是中國古代的一種娛樂活動,類似于現代的下棋。六博盛行于戰國至漢代,國內漢墓中保存下來的六博用具很少。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過一套完整的下棋工具,計有黑白棋子各6枚、短算30枚、長算12枚。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過一件彩繪漆六博盤和12個方塊形木棋子。此次展出的一件石六博盤(圖5),保存完好,十分罕見。盤四獸蹄形足,粗壯有力,足上部刻畫獸面紋。盤面正對四角各刻一個直角L符號,四邊中間刻L符號。盤中心刻一方形,方形四邊各刻一個T形符號。盤中心刻一小方形。漢代著名的博局鏡即受六博游戲中棋盤的布局影響而來。只是博局鏡常常在鏡面各分隔區間鑄刻各種繁復的紋樣,繁復與規矩共成一體,形成了漢代最為神秘難解的銅鏡紋樣。
銅煢一對(圖6),臨淄大武齊王墓出土,式樣相同。煢直徑5.6厘米,空心,共18面。面與面相接處有三叉形孔。球面錯金銀,16個面上分別錯出“一”到“十六”的篆書數字。另有“驕”、“”二字。銅煢,一般認為是行酒令用具,類似于今天的骰子。但煢的數量與其功用有一定聯系。如《顏氏家訓·雜藝篇》“古為大博則六箸,小博則二煢”,說明成對的煢應為六博工具,游戲時,雙方各執一煢行令游戲。
博棋對弈既是一種游戲也是一種修養自身的方式,六博用具的出土是漢代貴族休閑雅玩有道的反映。
博山爐是漢代貴族較為典型的器用之一。漢代博山爐的典型樣式由托盤、豆狀爐身及鏤空山形器蓋組成。并常在爐柄、爐蓋上作諸般裝飾變化。本次展覽上三件銅博山爐就是這種情況。
立鳥形博山銅熏爐(圖7),高29、口徑9.5、盤徑23.8厘米,山東博物館藏。底盤中心圍爐柄盤繞一龍,龍首張口咬住爐柄。爐柄中部向四面各伸出一片肥厚的葉片。爐蓋上一張翅立鳥,昂首挺胸,鳥冠及鳥尾向上高聳。
立鳥柄式博山銅熏爐(圖8),高22.9、底徑7.6厘米,濟南市考古所藏。該爐應帶盤,盤缺失。爐柄為一張翅欲飛的立鳥形象,鳥腳下踏一烏龜。烏龜四爪伸出向后作劃水狀。柄和烏龜的設計極富動感,十分生動有趣。
“蓮勺宮”博山銅熏爐(圖9),爐高24、口徑26厘米,齊故城遺址博物館藏。器蓋鏤孔邊緣層次分明、厚度遞減,象征山巒的每片山峰上均鑄豎條狀凸起,器蓋更具立體感。該爐爐柄為兩段嵌套式,嵌套式爐柄更便于取下爐身清理香灰。托盤口沿有銘文:“蓮勺宮銅一斗鼎下盤重四斤十三兩五鳳三年正月己丑工渭成徐安定屬圣守屬定昌造。”
博山爐的特色在于形如層巒疊嶂的鏤空器蓋,觀賞性與實用性兼備。特別是香煙從蓋孔向外裊裊漫升之時,使用者只要定目凝望,仿佛在香氣中置身于煙霧環繞的海上仙山之境。
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了聞名于世的《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尉繚子》等先秦古籍佚書。世人在認識這批珍貴的漢簡資料時,也能欣賞到漢初的墨書書法藝術。那么漢代書房用于書寫的墨汁是如何制作的呢?本次展出的兩組文物為我們提供了實物答案。
龍紋石硯(圖10),通高12.4、直徑15.7、鈕高6.6、足高2.4厘米,金山西坡石室墓出土,巨野縣博物館藏。硯由蓋、磨石、硯板三部分組成,是完整的一套(圖11)。硯蓋雕琢十分精美,蓋鈕上部是一仰首圓目張嘴的龍頭,龍頭發毛長飄后垂。龍嘴咬住一動物頭頸,頭頸下部為盤繞蹲踞的獸身。整個鈕部采用粗線深雕,龍首及獸身具有明顯的浮雕效果。蓋面細刻一周龍紋形象。龍身用稍粗線條深刻輪廓,在輪廓周圍刻纖細整齊的龍毛。盤面邊緣裝飾兩圈連續的小三角紋,三角紋內又填細斜線紋。磨石也深刻粗線紋裝飾,似乎刻畫某種形象。硯板呈圓形,三蹄足,足根與板面相結處有一浮雕獸面形象,獸面上刻畫出清晰的五官紋理。板面底部也細刻與蓋面類似的龍紋裝飾。整個硯的紋理凹槽處,可見清晰的紅色顏料痕跡,推測石硯原來是用朱砂填色裝飾。

圖4 青銅瑟軫龍形鑰

圖5 石六博盤

圖6 銅煢

圖7 立鳥形博山銅熏爐

圖8 立鳥柄式博山銅熏爐

圖9 蓮勺宮博山銅熏爐
石硯是用于磨墨的工具,真正書寫時還需要有用于磨墨的墨塊。《漢官儀》記載:“尚書令、仆、丞、郎,月賜隃麋小墨一枚”,隃麋,地名,今屬陜西省,漢代以產墨聞名。使用時用磨石將墨塊研磨成墨粉,然后用水調和即成墨汁。展品青銅鎏金龜形硯滴(圖12)就是用于滴水調墨汁的工具,該硯滴長16、通高5.8厘米。為烏龜口銜一小盞,中空,四爪著地,形象憨厚穩重。龜背刻劃出龜甲紋,龜背正中有一突起圓管與腹部相通。水從龜背部圓孔注入,使用時硯滴前傾,水從腹部流入口銜的小盞中使用。石硯、硯滴向我們展示了漢代文房用具的講究。
漢代的玉器,佩玉與葬玉具有兼融性,生前實用的佩玉死后多用于陪葬。這種玉與真正用于殮葬的覆面、竅塞、口琀、手握之類不同,鑒于所有者生前的實用性,玉佩往往造型精美、做工精細。臨淄商王墓出土的一套佩玉應該就是墓主生前實用之物。
該套玉佩由9件獨立的玉件組合而成(圖13),分別是2件近長方形鏤雕邊飾佩、2件鏤雕龍紋佩、2件龍紋玉璜、3件近橄欖形串珠。每個組件均雙面雕刻、鏤雕。特別是佩飾的邊緣,通過細致的卷曲勾彎鏤雕展示各種形態的龍紋,技術高超精湛。這樣的一組玉佩若是佩掛在身上,聽到玉佩之間的碰擊聲就能推測出佩戴者的步履是輕緩柔和還是急色匆匆。因此,聽鳴佩之聲可揣測個人脾性。難怪“君子無故玉不去身”,不僅是為了裝飾,也是自身品性的標示。
煉丹始公元前3世紀的戰國時期,經過秦始皇的大肆渲染,到漢代成為王侯貴族熱衷的追求。巨野紅土山漢墓出土的一組展品,可以窺見漢代貴族煉丹的相關工具及煉丹成果。該組展品有丹鼎、丹藥、銅杵銅臼、藥勺。
丹鼎(圖14),通高31.6、足高16.5、口徑23.4厘米。該鼎出土時,內有丹藥150多枚,以及朱砂、蚌殼。丹藥(圖15),朱紅色,每粒重約1克。鼎是煉丹的工具之一,也常用于盛放丹藥,因此也稱丹鼎。
銅杵銅臼(圖16),搗研煉丹藥材的工具。銅臼,高13.6、口徑15、底徑11厘米。臼身呈圓筒形,底緣外折呈假圈足狀。口沿下刻銘“重廿一斤”。銅杵,實心圓柱形,上粗下細,中部有“重八斤一兩”銘文。
青銅藥匙(圖17),通長17.8、斗徑4.2、斗高3.5厘米。匙身扁平,斗成半球狀。
這一組展品完整的展示了墓主的煉丹工具以及煉成的丹藥,在國內發掘的漢墓中十分罕見。

圖10 龍紋石硯整體圖

圖11 龍紋石硯分解圖

圖12 青銅鎏金龜形硯滴
漢武帝劉徹為了追求長生就曾親事煉丹,“天子親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萊砂諸藥齊為黃金劉安也是其時的在追求煉丹的過、貴族的帶動下,漢代的煉丹興盛不衰,并于無意中推動了中國古代科技的發展。
漢代的山東不僅自身文化發達,同時也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在一些金屬器具和石刻上有鮮明的反應。

圖13 組玉佩

圖14 丹鼎

圖15 丹藥

圖16 銅杵銅臼

圖17 青銅藥匙
鎏金銅蒜頭壺(圖18),高42、口徑4.1、腹徑21.8、足徑13.2厘米,臨淄大武漢墓齊王墓陪葬坑出土。該壺的蒜頭壺口具有鮮明的西亞中東風格。蒜瓣式凸起是錘揲工藝運用的結果。中國自商至漢傳統的金屬用具加工,是范鑄成型和范鑄紋飾。錘揲工藝早在公元前2000多年的西亞及中東地區即出現,并且兩地盛行用金銀器,錘揲工藝運用純熟。已有的研究成果表明,西亞中東的金銀器錘揲工藝通過海陸絲綢之路傳入中國。壺身鎏金,鋪首耳裝飾,又具有明顯的中國特色。因此,這件壺是在吸收外來工藝的基礎上結合本土工藝制作的結果。

圖18 鎏金銅蒜頭壺

圖19 石獅

圖20 石獅銘文

圖21 邪相劉石柱
石獅(圖19),長130、殘高87厘米。獅子昂首張嘴,五官輪廓寬厚,頂毛卷曲,脖頸周圍的鬃毛分縷刻畫。頸部有“洛陽中東門外劉漢所作獅子一雙”銘文(圖20),刻文清楚的表明了獅子的制作地在洛陽。而獅子屬于外來物種,洛陽的工匠能雕刻大型石獅像,說明至少見過實物或畫稿。不管是實物還是畫稿,說明獅子形象在漢代已經確切傳入中國。
“邪相劉”石柱(圖21),高250、直徑40厘米。柱身采用典型的羅馬立柱樣式,即柱身刻凹槽。上中下部各有一圈束帶。柱上部磨平一塊,篆書刻“邪相劉”三字。柱身中部兩側各浮雕一螭虎。整個柱子的裝飾充滿異域風格。
本文僅擇取展覽的部分文物介紹,希望通過短文,能帶領讀者通過文物領略一下漢代貴族社會的生活風采。
(責任編輯 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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