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公交車

郭曉雅

“鳴——”車突然狠狠地剎了一下。王武重心不穩，向前傾去，睡意朦朧間還是抓住了離身邊最近的扶手。

“哎呀！這是怎么回事！”周圍有人抱怨。

“這是怎么開車的！”一個尖利的女聲從前排傳來，聲音制造者扯了扯嘴角，并攏了攏身上大紅的外套，她大概五十多歲的模樣，黃色的卷發用發夾別在頭頂，脖子上亮晶晶的項鏈有些晃眼，大號的戒指尤其顯眼，“真是！”

“就是！”坐在她身后的一個年輕女孩嘟著嘴，拿起手機對著屏幕照著，又從包中拿出口紅，邊抹口紅邊口齒不清地說，“誰知道干什么的！”

“唉！”先前發話的那個女人用戴著鉆戒的手將頭發撩到耳后，“誰知道前面的車怎么了。”

司機黑著臉，掛上檔，猛踩一下油門，公交車躥了出去。

坐在過道另一旁戴著眼鏡頭發花白的老人，微微側過頭，掃了一眼剛剛說話的兩個人，又與身后的老伴對視一眼。老伴沖他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輕輕搖了搖頭。老人轉過身，腰板挺直地坐著，雙手平放在腿上，望向窗外。

幾個中年男人，手中拿著安全帽，藍色的工作服上濺著不規則的圓點，灰黑色的如亂麻一樣的頭發在頭上挺立著，腿一直伸到過道，布鞋已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他們在車上舒活起了筋骨，旁若無人地討論一天的所見所聞。

“我×”，站著的兩個男孩在剎車后習慣性地吐出一句臟話，繼而又開始討論班里的事。“嘿！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我物理——才考30來分！”戴眼鏡的一個男孩推了推眼鏡框，晃一下已經長到眼前的頭發。“切！那有什么！我英語才考10來分！誰牛？”被對方不屑地用手戳了戳胸口。

坐在他們身后的一個女孩正低頭看書，聽到爭吵，不悅地抬起頭看向他們，微微皺了皺眉頭，抿了抿嘴，甩了一下馬尾辮，又低下頭繼續看書。

坐在女孩后面的姑娘正捧著手機看電視劇，她似乎忘記了戴耳機，將音量開到最大，約10厘米高的亮黃色的高跟鞋無聊地點著地面，發出異常清脆的“嗒嗒”的響聲，看到興頭，她還笑出了聲。周圍的人都朝她看去，她不以為然，伸長了腿，鞋子倒不再打拍子了，手機的聲音卻沒有小多少。

坐在她后面的一對情侶沒受影響，男人摟著女人的肩膀，寵溺地親吻了一下女人的額頭，女人嬌嗔地蹭了蹭男人的脖子……坐在旁邊染著黃發的男人咳嗽了一聲，見兩個人沒有反應，呼出一口氣，又瞅了瞅兩人，對方反而瞪了他一眼。

“老年卡——”

車又停住了，一個頭上戴著頂草帽、腳上穿著老式布鞋的老人，顫巍巍地抓著扶手，慢慢爬上了車。她身上棕色的外套緊緊地貼在身上，袖口的一些地方已經磨出了毛邊。先前的“大戒指”女人鄙夷地瞟了她一眼，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項鏈，抖了抖大紅的外套，癟癟嘴，看向窗外。之前上車抹口紅的女人正與她的母親打電話。“喂，媽媽呀，我這就要回去了，在公交車上，我還給您買了新衣服呢！”見老人走近，她靠向窗戶一側，直直的眼神上下掃視了那個老人一番，電話還在繼續，“您不要？怎能不要呢……做晚輩的，不就應該孝順老的嗎……”

老人緩緩向后走去，王武向旁邊挪了挪腿，給老人騰出個地。

“哎！到我這坐吧！”一車人，起來讓座的卻是戴著眼鏡的那位老人。

一停一晃的，王武睡不著了，便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悄悄給老人拍了個照，手指輕輕一點，將一條“今天在公交車上，竟無一人為老人讓座，最終，還是一位同樣在花甲之年的老人讓的座。中華民族尊老愛幼的良好美德呢？”的微信發了朋友圈。

王武滿意地抬起頭，一個站牌在車外一閃而過，他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大喊道：“停車！師傅！我忘按門鈴了！”

（指導老師：蔣秀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