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限童令”背景下兒童網絡綜藝節目的發展

成潔萍

【摘要】受“限童令”的影響，以《爸爸去哪兒》為代表的兒童綜藝節目，連同一些原創的兒童網絡綜藝節目轉戰網絡，形成2016年兒童網絡綜藝節目的新格局。文章以這些兒童網絡綜藝節目為關照對象，探討了其特征與問題，并對兒童網絡綜藝節目的未來發展提出了展望。

【關鍵詞】限童令：兒童節目：網絡綜藝

2016年3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下發名為《關于進一步加強電視上星綜合頻道節目管理的通知》，對兒童真人秀節目進行管控，這就是業界所說的“限童令”。“限童令”的核心是禁止明星子女參加真人秀節目，而其他獲準制作的兒童真人秀節目也在數量、內容、播出時間等方面進行嚴格控制。“限童令”一出，首當其；中的是前幾年熱播的以《爸爸去哪兒》為代表的明星親子真人秀節目。如浙江衛視的《爸爸回來了》《小鬼來當家》，江蘇衛視的《加油小當家》不得不終止項目，湖南衛視的《爸爸去哪兒》《媽媽是超人》也不得以開始轉戰網絡，成為純網絡的綜藝節目。

另一方面，網絡綜藝的概念在2015年提出來以后，以騰訊視頻、優酷土豆、愛奇藝，樂視視頻、搜狐視頻、芒果TV為代表的六個主流視頻網站的身份也開始發生重大轉變，由早期的播出平臺逐漸發展為制播平臺，甚至開始培育自己的制作隊伍。在此背景下，2016年，專門為網絡制作的兒童綜藝節目也陸續上線：東方娛樂為騰訊視頻制作了《放開我北鼻》，遠景影視為愛奇藝制作了《了不起的孩子》，樂漾影視為樂視視頻制作了《崔神駕到》。由此形成2016年兒童網絡綜藝節目（下文簡稱兒童網綜）五強并立的格局。

一、兒童網綜的特征

受“限童令”的影響，在整個2016年衛視與網絡上的兒童綜藝節目加在一起不超過15檔，這個數據與2014年的24檔相差甚遠，而在網絡上只有這僅僅的5檔。但是這5檔節目在2016年卻創造了不小的奇跡，由此2016年也被稱為兒童網綜元年。

1.流量紅利巨大

業界普遍認為“限童令”迫使部分兒童綜藝節目轉戰網絡，反而促使2016年成為兒童類節目的一個大年。兒童綜藝節目在脫離衛視進入網絡的過程中，也擺脫了以往節目在數量、內容、播出時間等方面的限制，以全新的姿態面對觀眾。而其所適逢的正是2016年網絡綜藝的熱度、互聯網視頻的熱度以及網絡視頻廣告規模的快速增長。兒童網綜更以其獨特的內容布局成為2016年網綜界的“爆款”。

第4季度上線的《爸爸去哪兒4》可謂是年度領跑的網綜，在節目上檔之前便已經獲得高達15億的冠名，其上線后播出量更為驚人，截止到筆者查詢之日（2017-03-27），其總播出量高達39.7億次（其中芒果TV平臺24.2億次，優酷土豆平臺15.4億次），排在2016年綜藝節目年度播出量的首位。其他4檔節目的播出量也不俗：《媽媽是超人》高達6.8億次，《放開我北鼻》4.6億次，《崔神駕到》3億次，《了不起的孩子》3億次。流量背后自然是高額的廣告收入，相比傳統的電視節目廣告，網絡綜藝節目與廣告主的合作方式更為多樣化，比如《了不起的孩子》主冠名為某品牌消食片，除了傳統的片頭植入、主持人口播、演播室現場實物、貼片廣告和角標，還結合網綜特色進行了種種的創意植入。

2.類型多樣且雜糅

2016年的兒童網綜雖然在數量上不占優勢，但是在節目類型與形態上卻呈現出多樣化且雜糅的特征，其多元化嘗試對同類節目制作也有不小的啟示作用。《爸爸去哪兒4》自然不需多言，經過前3季的積累，其節目形態已經相當成熟，而第4季又引入了星爸與素娃相組合的新模式，引起了不少的關注。

《放開我北鼻》雖然也是一檔親子戶外體驗類的節目，但是其主要采用沒有做父親經驗的年輕明星馬天宇、劉憲華、于小彤以及侯明吳等與素人孩子相組合的模式，在創造看點的同時，更是充分利用當下最火爆，最容易產生流量的“小鮮肉”資源。《媽媽是超人》對明星母親與子女的關注雖然并不新鮮，但是其放棄同類節目常采用的戶外情景的體驗模式轉而采用靜態觀察模式，攝影機如“墻上的蒼蠅”一般在旁靜態旁觀拍攝對象在日常生活中的狀態。可以說這種節目形態最具社會學意義，且在綜藝節目向紀錄片靠攏的當下，最具紀錄片精神。《崔神駕到》則利用著名兒科醫生崔玉濤為IP資源，將“名醫”“明星”“脫口秀”“育兒”等在不同層面的熱點相結合，使節目在80后、90后年輕父母以及備孕群體中有不小的影響力，且節目與崔玉濤醫生的圖書、APP相結合形成相互輔助的衍生效果。《了不起的孩子》則是將兒童的才藝展示與最近兩年火爆的脫口秀形態結合，節目關注兒童獨特的才藝，但其采用了更為寬泛的才藝概念，在節目中我們不僅可以看到傳統的唱歌跳舞等藝術才能，更有能吃、包餛飩等“了不起”的技能，與脫口秀節目的結合則可以在兒童的話語中審視兒童的教育與成長。

3.精準定位：由兒童到親子

兒童節目在定位上向來存在將兒童與家長捆綁在一起的傾向，由于兒童的認知特征，“輔助引導與把關之責的家長，雖然只是輔助方，但對節目的收視情況具有很大的，甚至是決定性的影響力”。所以在傳統的電視兒童節目中，節目形態的設定既要考慮到兒童的需要，也要考慮到成人的喜好，其定位是模糊的。而兒童網綜的定位要精準得多，受網絡收視特征的影響，兒童不可能成為網綜的收視主題，所以兒童節目滿足成人的收視需要成為兒童網綜的主要切入點。

這種收視群體的定位改變也使得網綜發力于兒童節目的主要類型在親子類型上。子是指孩子，親是指雙親，親子教育的觀念是最近一些年所盛行的兒童教育觀念，其所強調的核心是父母與孩子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共同成長，共同進步。通過“換位思考，家長從孩子的視角去體諒和扶持，言傳身教，用孩子能聽得進的語言去溝通，才能保持愛和教育的有效性”。《爸爸去哪兒4》《媽媽是超人》關注父子、母子關系，《放開我北鼻》則在“小鮮肉”與素娃的臨時親子關系中建立起成人與兒童共同成長的語言，《了不起的孩子》以脫口秀的形式探討兒童成長中的因素，《崔神駕到》以醫學視角關注兒童的健康成長。這些節目的定位毫無疑問都是關于親子的，而這一定位本身也使得兒童網綜得以擺脫以往兒童節目的簡單模式，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當下親子教育、親子共同成長理念的普及與發展。

二、成人化與娛樂化：兒童網綜所面臨的問題

受網絡文化特色的影響，兒童節目的網絡轉移也使得當下兒童網綜面臨一定的問題，其核心便是節目的成人化與娛樂化表達，這就使得兒童網綜很難再被視為兒童節目。具體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兒童形象的成人化

所謂兒童形象的成人化是指兒童的服飾、行為、表情、言語等多方面向成年人靠攏。實際上兒童形象的成人化早在電視媒介興起之后就廣泛存在。早在1982年，尼爾·波茲曼的《童年的消逝》一書就已經指出“兒童已經基本上從媒體，尤其是電視上消失了”，這里的消失不是說電視上再也沒有兒童的形象，而是說當他們出現時，已經被描繪成小大人的模樣。“模仿是兒童生活的重要部分，兒童通過模仿成人、演繹各種社會角色以獲取關于世界的表象感知。”所以兒童模仿成人本來也是無可厚非的，只是在電視媒介，尤其是網絡綜藝的媒介中，兒童的成人化行為被視為一個娛樂符號，觀眾在兒童對成人化的迎合中收獲了快感，這就背離了我們對兒童成長的認知。

受制于審核機制以及受眾的定位，兒童網綜中的兒童形象成人化問題更為嚴重，在以上5檔節目中，兒童的言語、行為、服飾的成人化普遍存在，這些尚且可以接受。更為嚴重現象則體現在《爸爸去哪兒4》中一名成年男性與未成年女孩的臨時父女組合，被節目組有意宣傳成情侶組合，并在部分鏡頭中不合時宜地出現了小女孩露出肩膀等暖昧的畫面。正像《光明日報》所批評的那樣，兒童節目“迎合大多數成年觀眾的收視喜好，掩蓋了孩子的純真天性，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成年人的言行舉止。至于故意以這種模糊傾向為賣點，吸引觀眾眼球的做法，則更屬惡劣，必須制止”。

2.節目形態的成人遷移

除了《爸爸去哪兒4》，2016年的其他4檔兒童網綜完全都是基于網絡制作的，這也就使得這些兒童網綜沒有以往兒童節目的包袱，可以基于網絡受眾的需要進行引進或者原創模式的開發。這是兒童網綜的優勢，但是也造成了它的不足：節目根基不牢，節目形態更是多從成熟的成年人綜藝節目中遷移來的，同質化嚴重，缺乏兒童獨特的節目形態。

《爸爸去哪兒4》《媽媽是超人》《放開我北鼻》的節目形態是最近幾年火爆的明星真人秀模式，其不同點只是參加節目對象的特征，而在節目形態乃至流程上并無太大的不同。《崔神駕到》與前幾年熱播的養生節目在節目形態上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因為有了崔玉濤的加入而更具權威性與科學性。《了不起的孩子》的節目形態在兒童節目領域算是比較新穎的，但是也頗多地借鑒了成人節目模式。無論是脫口秀還是才藝展示，在當下的綜藝節目中都不少見，其制作團隊更是制作了《非誠勿擾》《最強大腦》等王牌欄目，團隊的思維更多是成人化節目的思維，其官方更是將《了不起的孩子》宣傳成兒童版的《最強大腦》，其對成熟節目形態的借鑒以及由此創造節目看點的目的也一目了然。這些節目從已經成熟的綜藝節目中套用模式，自然有其市場化運作的必然性，在兒童網綜剛起步的2016年，我們自然也不能過度批評。但是其看待兒童的視角更多是博取眼球的可愛視角，缺乏嚴肅、平等、科學的觀照，這樣的一個現實，我們還是必須要正視的。

3.娛樂性與教育性的失衡

傳統兒童節目由于其主要的播出平臺是電視媒介。電視尤其是公共電視系統具有一定程度的公益性，具有公共服務的職能。BBC的第一位總裁約翰·瑞斯認為：“公共服務肯定不能只用于娛樂的目的，廣播有責任在最大程度上給盡可能多的家庭帶來所有的人類知識、努力和成績中的最有效的部分。”體現在兒童節目中，兒童節目必須要有一定的教育性，這已經成為一種共識。電視作為一種媒介在提高兒童認知，培養兒童的人格與審美等方面先天具有優勢，寓教于樂是對兒童節目的基本要求。而傳統電視兒童節目一般能在娛樂性與教育性上達到一個良好的平衡。

兒童網綜是兒童節目與綜藝節目以及網絡媒介相結合的產物。綜藝節目先天就是娛樂精神的產物，而網絡文化更是將娛樂精神發揚光大的文化，因而其結合的產物兒童網綜的首要特征就變成了娛樂性。這些兒童網綜不僅沒服務兒童，相反，兒童成了被娛樂的對象，被放置于攝影機的鏡頭之下，被成人觀看、把玩。當然這些親子節目也有教育性，親子這個提法本身就是在講父母與孩子的共同成長，實際上在當前網綜的具體操作中，對于觀眾而言的教育性可能主要體現在對成人的教育上，而以往兒童節目針對兒童的各種教育功能則喪失殆盡，這樣的兒童綜藝節目從根本上講已經完全蛻變成成人節目了。

三、兒童網綜的未來展望

展望未來，兒童網綜的火爆與政策性風險同時并存。兒童網綜的未來其實正在發生，以上我們所涉及的兒童網綜是2016年度的，時間到現在已經進入了2017年。受2016年網綜尤其是兒童網綜火爆的影響，六大視頻媒體在今年進一步發力于兒童網綜。在今年第一季度，新一季的《放開我北鼻》《媽媽是超人》《崔神駕到》等節目已經上線，另外兩部也都有著明確的制作計劃。此外還有大量其他新的兒童網綜也有明確的制作日程，比如愛奇藝的《熊孩子出沒》，騰訊視頻的《北鼻出沒》，樂視視頻的《奶爸戰爭》《BOY的平方》《童話星球》等節目。2017年將會是兒童網絡綜藝節目的繁榮之年，這已經成為一個必然的趨勢。

還有另外一個趨勢也不容忽視。一直以來，網絡節目由視頻播出平臺自我審查，自由度比較高，政策層面的監管不如傳統節目明確，這就使得網絡節目為了迎合觀眾的趣味，往往以低俗且粗制濫造的作品博取眼球，提高點擊量。為了應對這一問題，2016年12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下發《關于進一步加強網絡原創視聽節目規劃建設和管理的通知》，要求視頻網站要對原創網絡節目進行備案，并要求各省區監管部門加強對網絡視聽節目的監管。其實早在2016年3月時，在全國電視劇行業年會上，羅建輝等相關部門領導都表達過“傳統媒體不允許播出的內容，新媒體一樣不允許播出”的政策導向。隨著備案制的全面落實，新一輪的監管必將會全面覆蓋網絡綜藝節目。

在這樣一個新的背景下，兒童網綜要想有長久的發展，其核心是要樹立兒童本位的觀念，上文所說的娛樂化與成人化的問題，其根源在于節目定位并沒有秉持兒童本位的觀念。多數節目表面上稱之為兒童節目，其實兒童只是被娛樂的對象，為了兒童的觀念并沒有體現出來。做兒童節目必須本著一顆誠惶誠恐之心，因為涉及兒童教育與兒童成長等問題絕對不是小事，要慎重，這樣才能真正做出一些兼具娛樂性與教育性，既能滿足兒童愛玩的天性，又能寓教于樂的好節目。另外，新的兒童節目形態還可進一步深入挖掘。從成熟的成人綜藝節目那里借鑒節目形態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其借鑒必須是本著有益于兒童的原則。同時，原創性的節目形態開發也是必不可少的。其實國內外的眾多成熟綜藝節目已經給我們提供了許多可行的借鑒，比如，《見字如面》《朗讀者》的成功可以讓我們試著在文化類型上與兒童網綜掛鉤；《媽媽是超人》對母子的社會觀察完全可以應用到兒童身上，開發出一些兒童觀察類的節目；等等。總而言之，在兒童網綜領域我們需要一些在市場與政策兩邊可以雙贏的新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