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伙伴

葉雨

三個小伙伴

葉雨

走進時光隧道，讓時光逆轉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期。

挖野菜

冀東平原的農村，一望無際的貧瘠土地，缺水斷肥的玉米秸稈，就如同病入膏肓的老人。風吹過來，片片黃葉在秋風中有氣無力地搖曳著，秸稈上掛著營養不良的玉米棒子，黑粒瞎粒一目了然。

三個小女孩，手里提著籃子，穿梭在玉米地挖野菜。

“小米，我們回家吧！再挖我就拿不動了。”6歲的小丫閃動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對身邊的女孩說。

“再挖會吧，小豆籃子里還那么一點菜，回家會被后媽罵的。”小米抬頭看了一眼小丫，努了努嘴，示意小丫看看小豆去。

順著小米的視線，小丫看到了不遠處的小豆。這女孩名字叫小豆，眼睛也像小豆，又圓又亮。只是身體非常瘦弱，年紀比小丫小一歲，比小米小兩歲，誰也不喜歡帶著她出來，怕她掉隊。唯獨小丫對她好，覺得她很可憐，吃不飽穿不暖還經常被后媽打罵。她經常從家里拿些窩頭給小豆吃，看著小豆狼吞虎咽地吃著窩頭，自己很納悶，為什么我最不喜歡的窩頭到了她嘴里這么香呢？

小丫走到小豆面前，從自己籃子里抓了一把菜放在小豆籃子里。小豆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一口還沒有換好的豁子牙。

她們走出了玉米地，挎著籃子，樂此不彼地往回走。

秋天的太陽似老虎，照在身上干疼干疼的，強烈的紫外線把她們稚嫩的小臉曬得黑紅。小米走得最快，還邊走邊哼歌“學習雷鋒好榜樣，忠于革命忠于黨，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斗志強……”

“小米，你不累啊，怎么走得那么帶勁呢？”跟在后面的小丫喘著粗氣說著。

“不累，誰像你倆啊，一點勁也沒有，我長大了要像大姐那樣，每天去地里出工干活掙工分。”小米挺胸抬頭，走得更來勁了。“立場堅定斗志強……”

她唱完一段猛回頭看了一眼小丫和小豆，突然大笑起來。小丫和小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大笑起來。原來是汗水流的太多了，臉上留下了臟兮兮的手擦汗時的痕跡，出現了黑一道白一道的，形同花臉。

“小米，你為啥不出汗呢，天氣這么熱？”小丫看了看小米臉上很干凈，好奇地問。

“我大姐說了，我新陳代謝慢，這樣的人是長壽型的。”小米一本般正經地說。

“可是我大哥說了，狗多熱都不出汗，因為沒有汗腺，所以總是張著嘴伸著舌頭大喘氣。”小丫也學著小米的樣子，一本正經起來。這下可笑壞了小豆，她彎著腰放下籃子，笑得前仰后合。

“好啊，小丫，你是在說我是狗嗎？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說著也放下了籃子，去打小丫。小丫見狀放下籃子撒腿就跑，別看她體力不如小米，但跑起來小米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她的，小丫的爺爺外號飛毛腿，大概這個也遺傳。跑了一段倆人都累了，停下來喘氣，汗水從小丫的頭頂流過臉頰，兩只眼睛也被汗水流得酸酸地睜不開了。

小丫揉著眼睛，喘著粗氣對小米說：你饒了我吧，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那不行，你給我們講個故事才饒你。小米最喜歡聽小丫講故事了，平時沒事的時候小伙伴們總是聚集在小丫家里，邊幫著她家搓玉米粒，邊聽她媽媽講故事。時間久了，小丫也成了小伙伴心目中的故事大王，特別喜歡聽小丫講故事。

小丫看了看頭頂上的烈日，又看了看小米，說：講故事可以，我的菜籃子你給我拿著，我僅有的一點力氣剛才全跑沒了，菜籃子我有點拿不動了。

這算啥，我幫你拿著，你講故事就行。小米瞇瞇著眼睛，毫不在乎地說著。

三個小女孩并排走著，小丫在中間，邊走邊講起了故事。

從前有個瞎婆婆，和兒子兒媳在一起生活。兒子很孝順，但這個兒媳心眼特壞，經常虐待婆婆，瞎婆婆還不敢對兒子說，怕兒媳和兒子吵架。她明白自己眼瞎，家境不好，兒子能找個媳婦不容易，所以就忍氣吞聲地過日子。

有一天，瞎婆婆對兒媳說想吃肉餅，好久沒有吃肉了。兒媳用眼睛白了婆婆一眼，心里罵道：瞎東西成天待著不干活，還想吃肉餅。但因為丈夫在身邊，她還不好說什么，就假裝高興地說：好的，中午咱就吃肉餅，并吩咐瞎婆婆的兒子去買肉。

瞎婆婆在炕上坐著，聞著陣陣的肉餅香，哈喇子流出三尺長。

吃飯的時候，壞兒媳讓瞎婆婆的兒子先吃，說地里還有活干，吃完去干活。待瞎婆婆兒子走后，壞兒媳端來熱騰騰的肉餅放在瞎婆婆的面前說：媽，肉餅做好了，您吃吧！

瞎婆婆接過肉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她越吃越覺得這肉餅不對味，怎么和聞到的不是一個味道呢？

突然，電閃雷鳴，一陣狂風刮開了一扇窗子。兒媳急忙跳上炕去關窗戶，就在她手剛觸摸到窗戶框的時候，一只大火球猛地從窗戶外鉆進屋子，緊接著一聲炸雷，將兒媳劈成兩半，一聲沒吭慘死在炕上。然后火球又從窗子躍出，飛向天空。天空立即晴朗起來，火紅的太陽高高地懸掛在天上。

兩個小朋友都聽傻了，嚇得小豆往小米懷里鉆。

“為什么雷只劈兒媳呢，那瞎婆婆還好嗎？”小米問小丫。

小丫故作神秘地說：那瞎婆婆就坐在炕上吃肉餅，完好無恙。你們猜為什么？

兩個小伙伴都不解地搖搖頭。

小丫停下腳步，湊到她倆跟前，悄悄地說：因為兒媳給婆婆吃的不是肉餅。

“啊，那吃的是啥？”倆人異口同聲地問。

“她，她，……我講完了你還幫我拿籃子嗎？”小丫對著小米笑了笑。

小米看了看前方，已經看到村莊了，所以挺起胸說：沒問題，我一定幫你拿到家里。

“好，那我告訴你們，那壞兒媳給瞎婆婆吃的是雞屎餡餅，把肉換成了雞屎，所以她得到了報應，雷公把她帶走了。”

原來是這樣啊！她倆又異口同聲地說。

“那后媽打小豆會不會得到報應呢？”小米問小丫。小丫看了一眼小豆，支支吾吾地說：這個，這個，我不知道，故事里沒有這個。

一段很遠的路，就在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中縮短了，她們很快到了家中。

喂豬

到家門口了，小丫從小米手里接過菜籃子，說了聲：謝謝，下次你幫我拿籃子我還給你講故事。

小米高興地說：好，就這么定了。說完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小米家就在小丫隔壁。

見小丫回來了，滿臉花花道道，姐姐心疼地接過籃子，說：這么熱的天，誰叫你去挖野菜了。并端來一盆水說：洗洗臉，看你臟的。順手把菜籃子接過來，把菜放在菜板子上，三下五除二剁成菜陷放進已經盛好的豬食盆子里。

姐姐大小丫三歲，但卻比小丫全面的多，別看年紀不大，但照顧孩子、做飯、洗衣服，家務活姐姐樣樣都做的很好，除了嘴沒有小丫甜外，其余都很好。小丫在父母眼里是乖巧可愛的小女兒，她不僅僅長著一雙有靈氣會說話的大眼睛，還有一副說起話來像抹了蜜一樣的甜嘴，盡管她家務活什么都不會干，卻備受父母寵愛和喜歡，就連姐姐也非常疼惜她，所以干活總是任勞任怨，從不和她攀比。今天看到小丫滿臉通紅的花臉，姐姐非常心疼。在她眼里小丫就不是干活的料，只要自己玩好了別讓人操心就好。

姐姐弄好了豬食，對小丫說：飯還沒熟呢，你先喂豬去吧！

小丫最怕喂豬了，每次喂豬都很恐怖，唯恐豬跑出來。

姐姐說還要給弟弟們洗衣服，沒時間喂豬，哥哥們上學的和下地干活還沒回來，只有你喂豬最合適。小丫見狀沒法推辭，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

哥哥們陸續回到家，洗洗涮涮準備吃飯，這個時候媽媽已經把飯做好了，等人齊了就開飯。

小丫隨手從屋子柜上拿起一本小人書，跟著姐姐來到了豬圈旁的豬槽。姐姐打開圈門，放出了一頭渾身白毛長嘴大肥豬。小丫看到那長長的嘴巴，已經嚇得魂不守舍了。

姐姐說，你就看著槽子里沒食了填滿就好，這盆子豬食吃光后，你就把豬趕到圈里去，然后關上圈門。姐姐說完就走了，留下小丫自己喂豬。

小丫見槽子里的食物還有那么多呢，就打開了小人書《馬蘭花》，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馬蘭花馬蘭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勤勞的人們在說話，請你馬上就開花。”正看到大蘭要使壞的關鍵時刻，突然豬從她的左側飛躍出來，在院子里撒起歡來。

她急忙扔下小人書，跑著喊著，不好了，豬跑了！在屋子里準備吃飯的哥哥們一聽豬跑了，急忙從屋子里跑出來，三個哥哥和姐姐還有媽媽一起費了好大勁才把豬趕進了豬圈。細心的姐姐拾到了那本小人書，偷偷塞進兜里。轉眼看到豬食還沒喂完，急忙又打開了圈門，把豬喂完。

“你這孩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哥哥們邊走邊嘮叨著。

“別怪她，她膽子小，就不應該讓她喂豬。”還是媽媽好，每次都是護著小丫。

姐姐走到小丫身邊，偷偷把小人書遞給她，小聲說：以后喂豬不能看這個，否則豬還會跑的。

嘻嘻，姐還是你最好！小丫甜甜的一笑，接過小人書塞進炕頭的褥子底下。

吃過飯，大家圍坐在媽媽身邊，拉家常。二哥來了興致：我給你們出個謎語吧，看看誰能猜到。

大家視線都朝著二哥，等他下文。

二哥擺了個姿勢，說：橛子訂到地里，眼拔回家。是一個動作，人們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猜了很多都沒有猜到。這個太難猜了，人哪有這個動作啊？三哥腦子靈活三個哥哥中他最聰明，書讀得也好，這次還真把他難住了。

二哥見大家猜不出來，非常得意地說：你們猜不到吧，這是我上午在地里干活，實在憋不住了，才干的一件大事，蹲著的時候琢磨出這個謎語來。

“嗨，原來是你自己編的啊，難怪我猜不著。”三哥抓了抓頭皮，朝著二哥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樣子。

經二哥那么一解釋，大家恍然大悟，頓時屋子里笑聲一片，唯獨小丫蒙在鼓里，到底是什么啊？快告訴我。你這個傻丫頭，來姐姐告訴你，于是姐姐和她耳語幾句，小丫并沒有笑，而是露出一種惡心的表情，惹得大家又是一陣狂笑。

奇怪的二奶

村子有個叫二奶的，平時大家都叫她二奶，小丫也這么叫，也不知道是輩分還是外號。二奶是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大約有40多歲，人長的很美就是經常犯黃鼠狼子（癔病，也叫犯大仙）。

孩子們喜歡藏貓貓（捉迷藏）玩，小丫是孩子王，大家都喜歡圍著她轉。幾個小伙伴約好玩藏貓貓的游戲，大家用抓鬮的形式，抓出了誰捉，誰藏。小米一下子就抓到了“捉”。給大家10分鐘時間，小米開始找人了。

大白天的小丫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就帶著小豆藏在了二奶家。

二奶正在哄孩子睡覺，示意小丫她們不要吭聲。小丫捂住鼻子，因為屋子散發出的味道實在難聞，簡直就是又騷又臭。但怕小米捉到，她們只好默不作聲地藏著。

大約呆了一個小時，小米也沒找來，小丫就決定和小豆離開。二奶說：你倆別出聲啊，不然孩子會醒的。小丫點了點頭，拉著小豆躡手躡腳地往外走。走到過堂屋，小豆被一只倒下的掏火棍絆了一下，“哎呀”一聲跌倒了。小丫急忙把她扶起，只聽孩子哇哇大哭起來，她們才意識到嚇醒了孩子，覺得很過意不去。倆人飛似的跑出了二奶家，唯恐二奶追過來揍她們，二奶壞是出了名的，孩子們都怕她。二奶是有名的潑婦罵起人來比吃豆還容易，所以左鄰右舍都怕她，也是躲著她。人說，打不著狐貍還惹一身騷，誰干這傻事？

第二天就聽說二奶犯黃鼠狼子了，小丫和小豆合計著是不是昨天咱倆把她孩子吵醒了她氣的？于是倆人來到了二奶的家中。見二奶四腳拉叉躺著，還不斷地說：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吳河山那把大鋼叉。那樣子，那神態怪嚇人的，小丫看后急忙拉著小豆出來了，一口氣跑到家里。問媽媽，吳河山是誰？媽媽說是鄰村趕馬車的。怎么了？小丫把看到二奶的一舉一動告訴了媽媽。媽媽說，你倆在家玩，我去看看二奶。

時間不長，媽媽回家了，小丫急忙上前問媽媽二奶好了沒？

媽媽說，二奶的婆婆請來了跳大神的大仙，給她看了看，就知道她是黃鼠狼附體，還說那個黃鼠狼是昨天吳河山用鋼叉打跑的那只。結果就在牛棚草垛里發現了那只黃鼠狼，正四腳拉叉躺著耍呢！一下子沒打著跑了。大仙嘴里罵道，混蛋東西，看你還興風作浪危害人間不，拿起鐵鍬用力一拍，結果沒拍著，那黃鼠狼倉皇逃竄了。大仙回到屋子里，見那二奶也不鬧騰了，滿身大汗，氣喘吁吁，時間不長就恢復正常了。

小丫和小豆聽得毛骨悚然，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那個黃鼠狼真的會迷人嗎？媽媽怕孩子們害怕，故意說，誰知道呢，或許是大仙瞎編的，誰也沒看到真的黃鼠狼，據說，白天黃鼠狼應該不會出來的，夜里才出來抓小雞吃。

倆孩子一聽這才松了口氣，但以后他們再也不敢去二奶家藏貓貓了。

摘麻餑餑

村子的南頭有一大片洼地，人們叫窯坑，因為那有一座磚窯，是蓋房子燒青磚用的。磚窯需要土就地取材，久而久之這塊地就成了洼地，成了名符其實的窯坑了。由于地勢低，種植莊稼每年都被水淹，直至絕收，于是村子里就在這片洼地上種植一種叫麻的植物。秋天收獲后，將皮剝下來，在水里浸一段時間，然后拿出來做成麻繩，捆東西做幫套可結實了。

夏天的季節，雨水特別多，經常下得溝滿壕平，上學都要趟著水去學校。

暑假的一天，小丫正在家里看小人書，小米來找她說要去窯坑摘麻餑餑（就是麻結的果子，可以吃的，味道還不錯）。看著小米那眨巴眨巴的小眼睛，小丫有點膽怯說，到處是雨水，你不怕掉坑里嗎？

麻地里哪來的坑啊，再說了有坑也能看出來，有坑了肯定不長麻了。小丫想想也是啊，水再多也能看到哪里是坑，哪里是麻。

“走，我們三個一起去。”小米知道她又想叫小豆，所以不服氣地說：我對你這么好都不行，你心里只想著小豆。你說她那雙綠豆眼睛，哪里著你喜歡了？還有她那個后媽，整天拉拉著大驢臉，我就沒看見她笑過。你看看她對小豆那個兇啊，簡直就是母夜叉在世。小米不服氣地嘮叨著，也激怒了小丫。

“你不喜歡去她家找她我自己去，哪里那么多廢話呀？正因為她媽媽兇，所以才把她叫出來玩，免得從早到晚叫她干這干那沒完沒了的。”小丫最煩小米看不起小豆了，今天見她這么一說，也有點上火了。起身甩手，直奔小豆家。

小豆家住的比較遠，要穿越整個村子才可以到。

三個小伙伴每人拿了一個籃子，連說帶笑去摘麻餑餑。

窯坑很遠，在村子最南端，她們邊走邊說笑，像嘰嘰喳喳的小鳥叫個不停。沿途也遇到村里其他小朋友，大家一起結伴而行，直奔窯坑。

“小丫，你給我們講個故事吧，這樣就不覺得窯坑遠了。”小米又想聽小丫的故事了，忙接過小丫的籃子，因為有言在前，小米幫小丫拿著籃子，小丫才可以講的。

小豆也湊了過來，說：小丫，講個有意思的，能逗樂的故事吧！

小丫用手抓下頭皮，抬頭看著天空，黑大的眼球在眼睛里轉來轉去：我想想什么故事逗樂呢？于是她想起了昨夜媽媽給她和姐姐講的故事。好，那我就給你們講個好玩的故事。

從前有哥倆，老大娶了媳婦，不愿意養著吃閑飯的弟弟，于是張羅分家。老二說，有我一間住的房子就行，其余都給大哥吧，那條狗是我的伙伴，我留下。老大一聽非常高興，就把狗給了老二。

到了耕種的季節，老大牽著牛一天就把地耕完了，回來媳婦對他說，看看老二怎么耕地吧？

老二牽著狗，套上了耕地的犁，一天也把地耕完了。

老大看著很生氣，怎么狗也能耕地啊，并且和牛耕的一樣好。回家和媳婦商量，把老二的狗給勒死了。老二回家看到狗死了，心疼地哭了好幾天。然后把狗埋在房子的后面，想狗了就去哭一陣。不知不覺埋狗的地方長出一顆樹，越長越大。有一天老二正在哭泣，樹上突然掉下無數枚金幣。老二就用這些金幣蓋了新房，買了新衣服，還買了頭牛。

老大知道后，不解地問老二，你怎么那么多錢，老二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老大也帶著媳婦去大樹下哭，并且哭得死去活來。大樹突然搖晃起來，噼噼啪啪下了好多石頭，砸的老大兩口子慌忙逃竄，差點被砸死。回家拿了斧頭和其他工具，把大樹給劈了。

老二回家見大樹倒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從樹上砍下樹枝條編了個籮筐掛在屋檐下。對著籮筐說：南來的雁，北來的雁，請在筐里下個蛋。東來的鵝，西來的鵝，請在筐里挪一挪。說完，大雁和天鵝紛紛飛到筐里，一會就下了滿滿一筐蛋。老二就把這些蛋拿到市場上去賣，養家糊口。

老大知道后問他哪來的蛋，老二又如實地告訴了大哥。

趁老二不在家，老大夫妻來到籮筐下，說：南來的雁，北來的雁，請在筐里下個蛋。東來的鵝，西來的鵝，請在筐里挪一挪。一群群大雁和天鵝飛來，喜得老大夫妻心花怒放。忙把籮筐拿下來一看，哪里有什么蛋的，全是糞便，老大又惡心又生氣，把筐子踩了個粉粹。

老二回家看見籮筐碎了，心想也沒有用處了，就當柴禾燒了，燒著燒著蹦出一個豆來，老二撿起來放在嘴里吃了。到了晚上在家閑得難受，就走到大街上閑聊，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一使勁放出個屁來。坐在旁邊的人的衣服上立刻變成了金花銀花翡翠花，大家一看神了，老二放的是香香屁，于是就十里八寨傳開了，大家都拿來大塊的布料讓老二給崩花。老二得意地說：香香屁，屁屁香，哪個大老爺崩衣裳，“啪！”崩出來的都是金花銀花翡翠花，大家高興地付錢走了。一連多日，老二生意都特別好。

老大聽說后，問清原由，也找來那個破筐燒，燒著也蹦出個豆來吃了。到了晚上，他也出去做生意。香香屁，屁屁香，哪個大老爺崩衣裳。他大喊著，大家以為還是上次那個人，就拿出了布料來，老大一使勁崩出的卻是屎渣子，遭一頓打。他不甘心，又走了幾個村，結果還是一樣。

夜深了，老大拖著被打爛的屁股回家了，走到門前大喊“老婆子，老婆子，快開門，屁股打的見不起人，老婆子老婆子快張燈，屁股打得紫花藍青……”

故事講完了，小伙伴們已經笑得快沒氣了。小米邊笑邊說，活該，誰叫老大心眼壞呢，這是報應。突然她停止了笑對小丫說：小丫，你說真有報應嗎？

小丫認真地說：我媽媽說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沒到。所以啊！我們要多做好事，以免得到報應。

幾個小伙伴說著笑著玩著就到了窯坑的麻地。

小丫一看有些傻眼，便停下了腳步。“我們還是不要進去摘麻餑餑了，那么多我害怕。”這個時候小豆過來了，你怕啥，我比你還矮呢，有水先淹了我。

看了看比自己矮半頭的小豆，小丫似乎膽子大了點，“好吧，那我們別分開啊，就在一起往前走。”

麻是一行一行種植的，小伙伴們一人一行，邊說邊摘邊吃。一只蝴蝶飛過小丫的頭頂，她由于緊張并沒有理會蝴蝶。身邊的小豆看見了蝴蝶，驚喜地大叫：這蝴蝶真好看，我要把它逮著。

小丫拉了她一把，不要去，蝴蝶飛的又高又快，你追不上的。

“不，我一定要逮著它，夾在書里。”小豆不聽話，追逐著蝴蝶一直跑，她只顧看天上飛的蝴蝶了，沒有看到腳下，一腳踩空，人就不只去向了。

孩子們不知道地形，窯坑不僅僅有麻餑餑還有一些坑，那是蓋房練石灰的石灰坑。石灰弄出去了，剩下的坑沒有填埋，雨下得大，水面都平了，誰也看不出哪里是坑，哪里是洼地了。一個石灰坑的深度也有兩米，大人掉進去都危險，何況孩子們！

過了一會，小丫看小豆還沒有來，喊了幾嗓子仍沒有回音就著急了，對身邊的小米說：小米，小豆捉蝴蝶怎么還沒來，我喊她也沒回聲啊，不會出事吧？

小米看了看周圍，小朋友們都在，只有小豆不見了，她問了問，“你們誰看到小豆了？”大家都搖搖頭。小丫著急了，大家分頭找找，但是，要注意腳下，沒有麻的地方絕對不能去。

按照小丫的吩咐，大家開始找開了，邊喊邊找：小豆，你在哪里，聽見了回答我……

磚窯干活的大人們聽見了孩子們的呼叫聲，急忙過來問清原因。小米的爸爸也在干活，急忙過來對孩子們說：你們都去路邊等著，我們去找小豆，一定要記住，誰也不許再下水。孩子們被大人的表情嚇蒙了，都乖乖地走到路邊，靜靜地等著小豆的消息。

大約有半小時，小米爸爸懷里抱著小豆來了。大家不約而同的跑過去，叫著小豆的名字。小米爸爸滿臉沮喪，似哭非哭地告訴孩子們，小豆掉進石灰坑淹死了！孩子們一起大哭起來。

都別哭了，趕緊回自己的家里去。

小丫哭得最厲害，她后悔自己叫來小豆，又后悔沒有拉住小豆去捉蝴蝶，她跟著小伙伴們回到家，趴在炕沿上哇哇地大哭了起來。

姐姐忙停下手中的活，趕過來問，誰欺負你了，快說，姐姐給你報仇去。

小米哭得和淚人一樣，抹了一把淚，抽泣著說：小，小，小豆，死，死了，掉，進了，石，石灰坑，淹，淹死了。

啊，姐姐一聽也嚇了一跳，忙問：“和你沒關系吧？”小豆說：沒，沒有，我們一起去，去，摘麻餑餑，她去捉，捉，蝴蝶，就不見了。

姐姐松了口氣說：別哭了，那是她不小心，一會姐姐去看看小豆去，或許還能活過來呢。

安慰好小丫，姐姐去了小豆家。

小豆家集聚了好多人，大家都忙著為小豆料理后事。小豆的后媽從柜子里找出小豆的舊衣服，大家幫著穿上。瘦弱的小豆靜靜地躺在床上，渾身蠟黃，肚子里鼓鼓的，胳膊腿像柴火棍，但還沒有僵硬，隨著大家怎么給她換衣服都無動于衷。姐姐流淚了，心想，這個可憐的孩子就沒有享過一天福，媽媽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后媽對她刻薄的很，讓小豆照顧弟弟干家務，稍有不慎就挨打受罵，結果這么小就丟了性命。唉！命真苦啊！姐姐看不下去了，轉身回家。

回到家里，姐姐告訴小丫，小豆真的死了，明天下葬。

說是下葬，其實就是簡單的挖個坑埋了。沒有棺材，沒有送行的人，只有小豆的父母，父親抱著卷著小豆的席子，后媽拿著一卷包貨紙。村東頭有個樹林，早已有人幫著挖好了坑，小豆爸爸把小豆和席子一起放進了坑里，用鐵鍬埋平，連個墳頭都沒立，嘮叨著說：小豆啊，你命薄，是爸爸對不起你，沒讓你成人就走了，你地下有知，下輩子托生個好人家享福去吧！小豆后媽展開了那卷子包貨紙，用火柴點著，嘴里也嘮叨著：小豆，別怪媽媽對你心狠，我那是嚴格要求你的，你地下有知，別怪罪媽媽啊！媽媽給你燒個紙錢，希望你收下。

沒有哭聲的葬禮，就這樣，小豆長眠在這片小樹林，成了最小的護林員。

葉雨，本名陳瑞清，中國林業作家協會會員，就職于樂亭縣婦聯。江山文學網秋月菊韻社團社長，江山文學網簽約作者，已有百萬余字文學作品發表網站，其中長篇小說2部，曾出版短篇小說集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