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本色

白航++陳鋒

孫壯，我升職啦！”

“牛！你真他娘的厲害！”

“你會說話嗎！”本來很開心的情緒讓男友一句話給攪黃了，王嬌恨恨地掛了電話。男友叫孫壯，當兵5年剛剛退伍，在部隊養成了一身的臭毛病，比如說話帶臟字，很多次王嬌想跟他分手，但又想到他人品不錯，對自己也很好，于是一次次地忍了下來。

下了班，孫壯正在樓下等她：“我定飯店了，晚上給你慶祝！”

王嬌高興地說：“好哇。”

孫壯邊走邊聊：“晚上想吃啥？紅燒肉還是肘子？對了，該怎么謝謝你那主任？沒她的賞識，你根本升不了官……你怎么不走啊？”

孫壯回頭發現王嬌還站在原地，王嬌讓他回來，說：“我給你數過，你一分鐘的步子是116到122之間，從沒多過也沒少過，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

孫壯不好意思地笑笑：“知道，這是隊列，走習慣了。”

“我沒問這個！你是在走路，我是在跑步！人家談戀愛是花前月下，我是在練競走！還有跟你出去吃飯，頓頓紅燒肉豬肘子，你覺得這是最美味的東西，可女孩吃不慣這些！你懂不懂什么叫戀愛？”王嬌越說越氣，“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們分手吧！”說完，快步離開了。

王嬌發現孫壯沒有追回自己，而是跟了她一路。晚上，王嬌沒有接他的電話，孫壯發短信跟她道歉，王嬌問他：“我走了，你為什么不追我？”很快，孫壯回了一條：“你都兇成那樣了，我追上你，萬一你再罵我，街上那么多人，我軍人的榮耀就全沒了。”

王嬌目瞪口呆，這哪里是男朋友？簡直就是戀愛界的泥石流啊！她果斷拉黑孫壯，在朋友圈里發了一條狀態：就算跟小學生談戀愛，也決不能和當兵的談！這一次，兩人算是徹底斷了關系。

一個月后，王嬌加班到很晚。臨下班時，主任吞吞吐吐地問王嬌：“你……能送我回家嗎？”

主任是位中年女性，而且家也不算遠，為什么要我送她回家？王嬌有些納悶。主任對她解釋道：“最近有個變態天天尾隨我，這么晚了，我怕他圖謀不軌，晚上你就在我家睡吧。”王嬌說“好”，收拾完東西便跟著她走出了公司門口。

主任小聲說：“那個變態又來了。”“哪兒？”王嬌有些緊張。

“蹲在樹下的那個，瞟一眼就成。”主任囑咐道。

王嬌小心地看了一眼，樹下確實正蹲著一個人，雙腿成九十度，兩手端放在膝蓋上，腰桿筆直，王嬌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仔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孫壯！

“孫壯！我以為你只是有毛病，原來你還是個變態！尾隨女性，你想干什么！”王嬌跑過去猛打孫壯。主任見原來是熟人，急忙過去拉架，王嬌不依不饒：“你給我說清楚，否則，咱們派出所見！”

孫壯說：“主任是你的貴人，我想謝謝她……你說我不懂女人心，我不敢亂買東西，去年你過生日，我想祝你健康長壽，送你烏龜，你罵了我一頓……”

“你要送我烏龜也就算了！可那是王八！烏龜和王八不是一回事！”王嬌恨急吼道。

“我不知道該買什么，就想保護你主任上下班……她要是有重東西需要提上樓，我還能幫個忙……”孫壯小心翼翼地回答。

王嬌愣了：“孫壯，你果然是朵奇葩！”然后轉身走了。

主任看著他說：“小兄弟，謝謝了！”說完，跟了上去。

“他神經病！”王嬌生氣道。

“他有情有義。”

“他當兵當傻了！”

“這才是軍人本色。”

“主任，你為什么總向著他說話？”回家的路上，兩人一直在探討孫壯，王嬌有些費解。

“不求回報，一心為別人著想，默默無聞地保護別人，除了軍人還會有誰這樣做？”主任說道，“他剛回到社會需要時間適應。你可能不知道，我這是第二次婚姻，前夫也是退伍回來的軍人。”

“那為什么要離婚？”王嬌問。“沒離，”主任說，“那么好的人，我說什么也不會離的。”

“那……”王嬌越聽越迷糊。

“結婚后的第三年我們出去旅游，他為了救一個落水的人，人救了，他沒上來。”主任的語氣平淡，但心底的那股哀傷卻無法掩蓋，王嬌聽得很清晰。

“讓他回來送你回家吧，好兵是部隊培養的，好的老公只有自己才能培養得出。”主任最后說道。王嬌猶豫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按下那串想忘也忘不掉的號碼。

不一會兒，遠處風風火火地跑來一個身影，主任打趣道：“你看，能一個電話便第一時間只為你趕來的人，部隊花5年時間訓練了他，你不接盤不覺得可惜嗎？”

王嬌默認了主任的話。回去的路上，王嬌發覺孫壯的步速明顯慢了下來，孫壯有些別扭的身體看著有些搞笑，但她心里卻是暖暖的。

兩人又聊了一路，王嬌突然發現孫壯不善言談也從來不提當年怎樣，不像單位的那幾個未婚男一樣動不動就說當年多勇猛。

王嬌主動問他：“跟我聊聊你部隊的事吧。”孫壯說：“沒啥好聊的，就是訓練吃飯和睡覺。”

“有什么難忘的事情嗎？”

“抗震救災，野外生存，聯合演習……那次演習是國家在國際上秀肌肉，很震撼的！”

“說說生活方面的。”

“有一年的大年三十，糞池堵了，我用臉盆掏糞池，洗干凈了又拿去和面包餃子。”王嬌干嘔了兩下，剛剛被感動的少女心瞬間被這盆糞水澆滅。她也見過其他當過兵的人，人家怎么就那么正常呢？

終于有一天，王嬌決定帶孫壯去見父母，順便聽聽父母的意見。孫壯有些緊張，一絲不茍地挺著軍姿坐在沙發上，半天也不言語，弄得王嬌的父母也有些拘謹。

孫壯走后，兩個老人說：“這孩子還行，就是有些木，不好評價。”王嬌說：“他現在好多了，以前我喊他名字的時候，他都站起來答到的！”最終父母給出的意見是，小伙子很本分，但缺少生活情調，以后在一起生活或許會比較悶一些，再慎重考慮一下吧。

王嬌把見面的事跟主任說了。主任告訴王嬌，部隊環境和地方上不一樣，咱們叫生活，他們叫枯燥。退伍兵其實就是社會的嬰兒，女朋友則是他睜眼接觸這個多姿多彩社會的重要的引導者。主任意味深長地說：“他把最美好的幾年奉獻給國家了，你能給他一個家，于公于私功德無量。至于他以后懂不懂生活和情調，你任重道遠呢！”

王嬌想想也是，于是打算過幾日陪他出去玩玩，但是孫壯的電話一直處于無法接通的狀態，而且去他住的地方也找不到本人，這么一個大活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吉林省，長白山深處。

孫壯去王嬌家里時，看到成堆的藥瓶，王父談話間也透露出自己身體虛弱，氣血不足，經常生病。孫壯出門后就去醫院問大夫，大夫說人參對體虛血虧的人有奇效，于是，孫壯開始埋頭了解關于人參的知識，發現能買得起的便宜參要么是假的，要么是人工培育的，那些野參動輒上萬數十萬，還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自己目前還處在退伍后的待業期，委實買不起。

孫壯了解到有專業的挖參人，在網上聯系了幾次后，買了張車票來到吉林地區找到人家，請求跟著他免費打工學習挖參知識，但對方一口回絕了他。孫壯一咬牙，干脆憑著這兩天學到的挖參知識，花錢買了一些野外生存的必需品，一頭扎進深山開始自行找參。他不知道挖參在當地是一種文化，亦是危險重重，憑著一股軍人不服輸的血性和野外知識，孫壯愣是在深山老林里找到兩只小參。今天他又在深林里仔細撥草尋找，卻沒注意旁邊樹上有摩擦的痕跡。這是挖參人最為敏感的現象之一，一熊二虎三豬，山中三大霸主，這種痕跡正是野豬摩擦樹木止癢而造成的。

當孫壯抬起頭時，那頭將近百斤的野豬正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孫壯亮出買的獵叉與其對峙，野豬哪受過這種挑釁，低下頭便朝他狂奔而來，野戰部隊出身的孫壯也不懼怕，不躲不避地持叉迎上去對準野豬頭部狠狠扎下，“砰”的一聲，孫壯只覺兩只胳膊發麻，野豬嚎了一嗓子，打了個滾站起來，又沖孫壯奔來。

野豬不是家豬，習性兇猛且蠻力十足，常年在樹上蹭癢，渾身裹滿盔甲一般的堅硬樹脂，以前拿土銃打獵的獵人如果沒把握一槍斃命，都不敢招惹它們。孫壯在野豬頭上的一擊僅對其造成了幾個血洞，野豬發了瘋似的再次揚牙攻擊孫壯，孫壯連躲帶刺結果被撞了個跟頭。

“你娘的！一頭豬還敢這么橫！”孫壯咬牙切齒罵了一句，爬上了一棵樹，受傷的野豬嚎叫著對樹又撞又咬，孫壯抱著樹枝防止摔下。不一會兒，野豬累了，低頭大喘粗氣。孫壯抓住這個機會握緊獵叉突然跳下，巨大的下墜力變成獵叉的穿透力，終于扎進野豬的脖頸，野豬垂死掙扎地撲倒孫壯，孫壯攥著那兩根獠牙與它較上勁，片刻，失血過多的野豬緩緩倒在地上，死了。

孫壯也虛脫地躺在一旁，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遠處有一伙人走了過來，看到渾身是血的孫壯后，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查看他的情況。還好，孫壯只是胳膊被獠牙刺傷，別無他礙。這個隊伍的領隊見這么大一頭野豬死了，驚愕地問他：“你殺死的？”其他人把他扶了起來，幫他擦掉臉上的血，突然，一個人大聲喊道：“哎……這不是那個想跟著咱們學挖參的小伙子嗎？”

“怎么回事？”領隊問。

“他女朋友的爸爸身體虛弱，這孩子買不起野棒槌（人參），就想著自己放山（進山挖參），咱們的行規是不納外人，我就沒答應，看來這孩子是自己來放山了。”

領隊點點頭，踢了踢野豬：“小子，遇到野豬還能活命就算你命大了，你還能殺死這霸王，你是做啥的？”孫壯說，自己在野戰部隊當了幾年兵，現在還沒工作。

領隊很欣賞他：“能對老人這么孝順，咱別的沒有，棒槌倒還是能尋一些，跟著我們吧，回去的時候給你幾個就是了。”

一個月后，王嬌接到電話跑出辦公樓，錯愕地看到失聯很久的孫壯風塵仆仆地出現在她面前，遞給她一只口袋。王嬌沒接，劈頭蓋臉地訓道：“你干什么去了？”

孫壯讓她打開袋子，一個四匹葉的大參和幾個小參赫然入眼。

“醫生說人參能補你爸爸的身體，最好是野生的，我怕世面上賣的都是假的，就自己去挖了，你放心，這些都是我在山里挖的，保證是野生的。你先別罵，如果之前告訴你了，你肯定不讓我去……”

王嬌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又看到他胳膊上有縫針，忙問他是怎么回事。“遇到野豬了，它沒打過我！別看我在這里笨，在戰場上，咱就是王者！”孫壯驕傲地回答。

王嬌深情地看著孫壯，輕輕揶揄道：“你呀，就是一奇葩！”

“你知道什么叫奇葩嗎？”回到公司，主任聽完她的訴說后，說，“奇葩原意是百花之中最為珍奇的一朵花，你這樣形容他很貼切。”

回到家中，王嬌把人參交給父母，又把事情講了一遍，老爸點點頭：“現在我們可以告訴你，如果哪天他向你求婚，就答應吧。”

“爸，幾根人參你就把我賣了？”王嬌開玩笑道。

老爸笑了：“就是滿山的人參我也舍不得賣你啊，但這么好的小伙子，就是倒貼錢，我也愿意！”

（責編：邵強 22310119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