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慧
最近整理書柜,竟然翻出一份鴻英圖書館1934年3月17日致法租界公董局的公文草稿。鴻英圖書館前身為黃炎培、沈恩孚、史量才等人成立的“甲子社”,從事政治、經濟、文化學術資料的收集分類審批,在更名為“人文社”的同時設立了人文圖書館。
1933年4月,實業家葉鴻英捐款50萬元支持圖書館的發展,遂改名為“鴻英圖書館”,并設立了鴻英圖書館基金,由蔡元培、黃炎培、沈恩孚、江恒源等15人擔任董事。1933年6月,圖書館租借在霞飛路(今淮海中路)1413號設立了籌備處進行工作。見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開具給鴻英圖書館籌備處的一份租房收條,寫明收取1934年9月份的房租,大洋叁佰拾元。鴻英圖書館“以社會科學為范圍,以社會科學之歷史為核心”為收藏特色,也搜集關于近代史的史料,后由于經費不足等原因,新館舍未能建成。1942年10月于霞飛路1413號正式對外開放。
公文草稿內容如下:“敬啟者。敝處坐落霞飛路一四一三號。專業搜集圖書雜志及史料。備學者之研究及參考。現已積有圖書雜志約四萬三千冊。史料九十五萬件。一俟整理就緒。即擬公開閱覽。素悉貴公董局以提倡文化事業。對于文化機關有免收房捐之例。敝處用特專函請求。深盼貴公董局行知捐務處準予免收房捐。俟敝處得以此項免捐之數增購圖書。即公眾間受益非鮮。敬祈迅賜核復。實為公便。此致。法公董局。鴻英圖書館籌備處啟。”公文的左側有沈恩孚先生的批注:“其名稱是否以法公董局為準確,并請一查。孚。”黃炎培先生先對公文作了簡單的修飾,而后在右側寫了“托陸伯鴻先生代致”,在沈恩孚先生的批注左側寫下“炎閱”二字,下方又寫:“官文書稱法租界公董局想不誤。好在請伯鴻先生代送。有不妥當能指示也。炎又注。”
黃炎培提到的陸伯鴻是民國時期上海著名的企業家、慈善家,從事過電力、鋼鐵、航運等行業,上海世博園內那根165米的“大溫度計”,便是陸鴻伯早年為創始人的南市發電廠的大煙囪,1937年淞滬抗戰爆發時,陸伯鴻還將自己的一艘輪船自沉于江陰附近長江之中,以阻止日軍西進。陸伯鴻在當時社會享有極高的聲望,重要的是他是第一批進入法租界公董局的5名華人董事之一,因此黃炎培請陸伯鴻代送免捐公文是比較適合的,由他居間照料,結果也的確順利。
據手頭現有1934年5月、1935年1月法租界公董局回復鴻英圖書館函件表明,經公董局委員會議決定,“鴻英圖書館為文化事業,所請免除巡捕捐一節應予照準”,這兩年的巡捕捐都是四百八十元。巡捕捐是租界當局為籌措經費而征收的房產稅,既向房產所有人征收,也向房客征收,因為最初由巡捕上門收取,所以叫巡捕捐,即公文中提到的房捐。
1946年12月8日,鴻英圖書館主任提出了辭呈,因暫無適宜人選,黃炎培自愿以董事身份兼任,到館開展工作。有一份1948年9月15日黃炎培簽領的鴻英圖書館薪津收據,“九月份薪津金圓券三十元正”。此時距金圓券發行不到1個月,之后沒多久,金圓券就崩潰了。
縱觀黃炎培一生,從清朝到民國直至新中國,他大多的時間致力于國事的奔走調停,在國家的內憂外患之下,堅持職業教育,創立、主持了中國民主建國會,他所走過的道路坎坷曲折,但奮斗不息。他在1950年9月27日給張元濟的信里附了一篇文章,大意為:“世界在進化,人類思想在覺悟,人事在改進,但每一個時代必有不少犧牲者,有逆進而被犧牲者,有順守而被犧牲者,我輩工作,只求減免犧牲——革命免不了犧牲,只求減少些,結果減免不了多少。”悠悠其心,可感可佩。我在一篇文章中寫他的書法有著大氣魄,正是緣由他的為人有著宏大的格局。我作為一名民建會員,對黃炎培先生充滿了深深的敬意。鴻英圖書館對他而言或許只是工作中的小小一部分,卻為歷史文獻資料的保存,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
1950年2月,鴻英圖書館交由上海市教育局代管,1952年由上海市文化局接辦。關于上海市文化局接辦,有一份史料,是黃炎培先生的兩位老朋友,時任鴻英圖書館館長將維喬與副館長江恒源1952年12月9日致上海市文化局的一封信。信中說:“我們自任鴻英館長,業已多年,過去長期奮斗,勉力支持,為的是使這個私人文化事業,不致中綴,解放以來,在政府的領導下館務已日漸發展,現在我館已獻給政府,正式成為國家文化事業體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惟維喬年逾八十,恒源又宿疾時發,居家休養,館長一職,久居空名,未能實際工作,為此懇請您局準予辭去館長職務,另選賢能,無任公感……”鴻英圖書館最后并入上海圖書館。因歷史上對建筑做過多次改造,使建筑受到較大的損害,2005年經上海市徐匯區政府出資“整舊如舊”,恢復了這幢始建于20世紀30年代的三層磚混結構西式建筑的本來外觀,成為了今天的徐匯藝術館。
編輯: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