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當代貴州全媒體記者 彭奇偉 王 琳 韋一茜 通訊員 王 淼
絕壁鑿“天渠”
—— 20年后《當代貴州》再訪黃大發
文 當代貴州全媒體記者 彭奇偉 王 琳 韋一茜 通訊員 王 淼
編者按:
1998年,《當代貴州》1月號上的一篇題為《通向富裕的天梯——記遵義縣平正仡佬族鄉草王壩村》的報道,描述了團結村草王壩黃大發帶頭絕壁鑿渠的不凡事跡。
20年后,當代貴州全媒體記者與當年的通訊員王淼相約,重訪當年老支書、重走險崖探渠。歲月悠悠,變的是時間,不變的是那份永不磨滅的精神之源。
3月29日,記者在遵義市播州區平正鄉團結村草王壩見到黃大發時,他頭戴一頂黑色加絨帽,身穿黑色厚呢外套、深灰布褲,腳上一雙棕色鞋子沾滿泥,一雙粗糙的大手交叉置于膝上,端端正正地坐在木凳上談起修渠的過往。他聲音洪亮、語速偏快,說到興起會忍不住用手比劃。
20年前,63歲的黃大發,神采奕奕。20年后,82歲的黃大發,精神矍鑠。緩緩流淌的時間,似乎只是老了他的容貌;而他飽滿的精神、炯炯有神的雙目,為民著想、為民思憂的赤子之心,依舊如初。
走進遵義市播州區草王壩村,眼及之處的山,或危峰兀立、刀砍斧削,或連綿起伏、叢木雜生。在這崇山峻嶺間,卻有一渠清水綿延天際。
順著水渠“溯流而上”,依稀回憶起當年的情形:“山高石頭多,出門就爬坡,一年四季包谷沙,過年才有米湯喝?!碑數貍鞒拿裰{,曾是草王壩昔日心酸的寫照。
20多年前的草王壩,不通水、不通電、不通路,“窩”在群山之中,猶如困獸。因為沒有豐足的水源,全村灌溉和人畜飲水靠村里的一口望天水井。
“山外的谷底有條小河,但一來一去得花一個半小時左右,擔著滿滿的一挑水翻山越嶺回到家,水已灑了大半。”回憶起昔日“吃水難”,村民張元華仍是記憶猶新。沒有水,村民們不敢種水稻,地里的農作物幾乎都是耐旱的玉米、紅薯和洋芋。一年四季,村民們吃得最多的,是玉米碾碎的包沙飯。“當年因為坐月子身體虛,家里給我弄了5斤半大米,那個月,是最幸福的時候?!贝迕駨堈浠貞浾f。
水是草王壩人的痛,更是壓在黃大發心口的一塊重石。“沒有水吃,就要發動群眾,我作為一名共產黨員就要想辦法啊。”那時,作為草王壩大隊長的黃大發,不止一次地想,“有水,老百姓的生活就好了”。
從此,修渠成了黃大發日夜牽掛的大事。
記者重走山間的水渠之路行程未半,眼前忽躍一片光禿禿的絕壁,一邊是懸崖峭壁,一邊是怪石嶙峋,猛一向下看,讓人心驚膽顫、雙腿發軟,這最險處可供人走的路不過一只腳掌的寬度。
當年修渠的副指揮員張元華向記者感嘆道:“這段就是擦耳巖,是修渠時最為艱險的一段。那時,要不是黃支書第一個站出來給大家壯膽,估計也沒這條渠了?!?/p>
1990年夏天,草王壩連續干旱超過百天,百姓們憂愁的臉皺得像山上干枯的樹皮?!包S支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一邊與政府、水利站積極協商,一邊召開群眾大會?!?/p>
經過努力,來之不易的修渠機會來了。1992年,水渠動工。絕壁擦耳巖的測量開挖是人人談之不疲的經歷,在沒有人敢踏出第一步的情況下,黃大發卻說:“讓我先來。”僅憑腰間拴著拇指粗的麻繩、帶著一把柴刀,披荊斬棘、只身而下,從山頂一尺一尺往下放懸至絕壁處……
回憶起這段往事,黃大發說,“當時有修渠的決心,也就不考慮危險不危險了?!?/p>
而這段經歷,在20年前的《通向富裕的天梯》一文中已被鮮活記錄:“他們不分寒暑,每天堅持苦干到天黑才打著燈籠火把、手牽手地攀援回家。有的干脆睡在石窩里,數著星星盼天明。”熱火朝天的修渠場景,現已不復存在,但在黃大發的回憶里,日復一日的苦干卻仍是歷歷在目。鐵錘、鋼釬、鋤頭、背篼……大家憑著簡單的工具,硬是打下了這場修渠之戰。
“早上天蒙蒙亮,雞剛打鳴就要起床,吃過早飯,帶上幾把玉米花、幾個煮熟的洋芋就跟著父親和鄉親們跋涉一個半小時去修渠。晚上太陽落山了收工回家?!痹邳S大發兒子黃彬權的記憶里,每天下工后,大家都回家休息了,但父親仍拖著疲憊的身體去處理村里的大小事,每次都是披著月色歸來?!安炼鷰r鑿渠時,解放膠鞋都磨出了洞洞。”黃大發一邊回憶,一邊用手指著右腳大腳趾的位置。
1995年春,汩汩清流終于在這條經三個村、十余個村民組,橫跨三座大山、三道絕壁的大渠流淌,黃大發與村民們喜極而泣?!八ù搴?,水流到哪里,大家就掏田到哪里。當年的收成是通水前的十倍,金燦燦的稻谷堆滿了堂屋。”村民夏時強向記者回憶當年的豐收場景,滿臉藏不住的喜悅。
“有糧了,心就不慌了;生活好了,人的面貌改變了?!秉S大發回憶到。如今,在草王壩,記者見到,嶄新的民居錯落有致,房前屋后種上了一棵棵果樹。在村民家中,打開水龍頭,涓涓水流傾瀉而下。
水,已不再是草王壩村民心中的痛。
“人口多田土少的村民徐開杰一家冒嚴寒頂酷暑,農閑拼命干,農忙抽空干,苦戰3年造起了50多塊梯田,1996年收稻谷1萬多斤,糧食和經濟收入都大幅度增加。”1998年1月號《當代貴州》這樣寫到。
20年后,當我們再訪草王壩,徐開杰已因病辭世。他的老伴張政珍全程見證了修渠歲月的艱辛,更目睹了黃大發的辛勞與擔當:“黃支書是最好、最辛苦的人!他不自私,啥事都為我們老百姓著想?!本瓦B張政珍小女兒曾寫的作文里,描寫的也是這位村民口耳相傳的長輩。
在徐開杰家,記者見到了他的兒子徐修。去年10月返鄉創業的他,如今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發展養豬產業,“現在的草王壩,不僅是移民安置的好地方,更是發展果林經濟、養殖產業的福地,這一切都得益于黃支書的堅持”。
“黃支書是最好的人!”這是記者在村子里聽到重復最多的話。
村民趙歷文說起黃支書的好,更是滿眼淚水:“黃支書救了我的命啊!修擦耳巖那段渠時,我背著石塊沒留意腳下,一不留神一腳踩空,差點摔下懸崖。是黃支書把我死死地拉住,我才撿回了一條命”。趙歷文家現在也種起了柚子和辣椒等經濟作物,日子雖不算十分富裕,卻也是自給自足、怡然自得。
記者了解到,草王壩通水后,稻田從240畝增至720畝,每年收稻谷80萬斤,昔日的荒山荒坡也變成了良田。就在當年,草王壩也通了電、修通了通村路。爾后,黃大發又發動群眾選址修建學校。20年來,草王壩考出了30個大學生。
一條渠、一溝水,一顆公心、一片民心。如今,已屆耄耋之年的黃大發雖然早已退下工作崗位,卻仍然堅持年年巡渠、護渠,從未間斷。
這條被當地群眾親切稱為“大發渠”的水利工程,從過去流淌至現在,其精神更將潤澤未來。(責任編輯/林茂申)

“大發渠”航拍圖(當代貴州新視界航拍科技有限公司/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