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禽業的共謀指控

文｜Christopher Leonard 翻譯｜楊飛 編輯｜孫昊然

美國禽業的共謀指控

文｜Christopher Leonard 翻譯｜楊飛 編輯｜孫昊然

［√］一個發生在農業供應鏈上的事件。

2016年9月，總部位于美國明尼阿波利斯的律師事務所Lockridge Grindal Nauen代表Maplevale Farms和其他批發商，針對美國最大的十多家雞肉生產商提起了一樁集體訴訟，指控他們在2008—2016年期間合謀推高價格。原告聲稱，這些大公司之間的非法協議推高了他們為雞肉支付的價格。訴狀稱，一家名為Agri Stats的農業數據公司利用撰寫行業報告充當了被告的“代理人或同謀”，用先進的數字化方式醞釀和策劃串謀方案，使得雞肉生產商達成共謀。如果獲勝，這起訴訟將讓雞肉生產商支付數十億美元的罰金。同時，在Maplevale案的基礎上，又出現了另外一起訴訟，提出了同樣的合謀指控，只是將原告的范圍擴大到了購買家禽的所有美國普通消費者。

今年2月6日，泰森食品公司（Tyson Foods）披露，該公司正在配合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傳喚，并表示此次調查可能由Maplevale訴訟案引發，訴狀稱Agri Stats公司在其中發揮了核心作用。

作為一家農業數據公司，Agri Stats無疑是成功的，它的發展恰逢美國家禽行業的大變革，它不僅參與其中，還幫助加速了這種變革。

Agri Stats的創始人考克斯出生于大蕭條時期的密蘇里州埃塞克斯郡，他12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留下他的寡母獨自撫養五個孩子。為了完成在普渡大學（PurdueUniversity）的學業，他每周為一家奶場工作80個小時。畢業之后，他為一家叫Central Soya的印度公司推銷飼料和飼料添加劑，這項工作需要他花費大量時間穿梭于美國南部，為大型家禽公司提供服務。

戰后時期，科技的發展和新一代企業家的崛起讓雞肉變得更便宜易買。傳統的農場雞舍被自動化的倉庫所取代，成百上千的小雞被孵了出來。科學家們繁育出了超高產的品種，只用原先一半的飼料就能讓雞的重量達到原先的兩倍。

考克斯做銷售的時候收集了一些信息，這幫助他和客戶發現什么樣的飼料和添加劑配比能以最低的成本實現雞最大程度的增重。到20世紀80年代，他說服自己的客戶填寫一種標準化的表格，搜集雞飼養關鍵的性能指標。起初他沒有意識到這些信息可能比飼料本身更值錢，直到有一天他的客戶找到他說：“在你得到這些數據的時候，為什么不做一些比較呢？只要對這些公司做一些比較，我們就能知道自己做得怎么樣了。”采納這個建議，考克斯完成了10頁的第一份報告，在客戶中大受歡迎，很快，他在分發報告的同時就能接獲飼料訂單。

于是當Central Soya于1985年被收購的時候，考克斯決定創立一家完全專注于數據的公司。他從Central Soya挖來了他的秘書，兩人憑著一臺借來的復印機以及與16家公司達成的數據分享協議辦起了公司。那年4月，他合并了Agri Tech Systems（Agri Stats的前身)，然后開始步入正軌，他說服更多家禽生產商加入他的網絡，研究出將他們的數據集標準化的辦法。直到他的月度報告達到500頁左右，每增加一頁，Agri Stats的價值就增長一分。

得益于在養雞行業長期的工作經歷，考克斯的客戶們非常愿意信任他。于是Agri Stats從家禽生產商那里收集數據，每周定期制作機密行業報告，然后把他們分發給付費訂閱的公司手中。

同時伴隨著Agri Stats的擴張，雞肉也從雞腿時代變遷到麥樂雞時代。雞肉開始超過牛肉和豬肉，成為美國主要的肉食。整雞被分割和再細分，形成一幅代表經濟機會的復雜地圖：雞胸肉的價格要比其他部位貴得多，雞腿便宜得多，雞肝的價格則波動很大。

20世紀90年代，泰森食品成為全球最大的家禽生產商，一定程度上要歸功于對數據的采納。考克斯感覺到這是一個機會，于是向泰森食品的高級主管戴維·珀特爾（David Putrle)推銷他的服務。珀特爾利用了自己公司的市場地位達成了一項協議，訂購Agri Stats的服務。此后的數年，泰森食品將其眾多工廠的翔實數據添加到了Agri Stats 的報告中，使其成為一種真正意義上的行業標準。

如今，在Agri Stats總部，數十位軟件工程師、數據專家和營銷經理監管著一個龐大的信息庫，這是有史以來關于農業經濟某一個單一部門的規模最大的私人信息庫之一：他們每天追蹤并儲存關于2200萬只雞的健康情況和盈利狀況。

然而這個數據寶庫之所以不同凡響不僅僅是因為它的規模，還因為它所蘊藏的秘密。美國農業部會公布關于豬和牛交易的大量統計數據，這對農場主和大宗商品交易員來說都很有價值，但是美國農業部沒有這么多關于雞交易的數據，因為這個行業結合得如此緊密，像泰森食品這樣的公司既飼養家禽，也提供飼料，這使得商品交易次數大大減少，而政府正是在這些交易的過程中收集數據的。沒有一家數據機構與企業鏈接得如此緊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全世界最大的雞肉交易數據庫就保存在 Agri Stats的服務器里——只讓它的客戶從中受益。

在Agri Stats一份完成于2014年的報告中就詳盡地記載了大量的行業信息，其中一頁顯示了33家禽類加工廠內容廣泛的收入明細情況，涵蓋了很多領域的精細數據，包括產品構成等大多數公司視為專有的信息，報告中列出的第一家工廠，編號為52 (只有已付費的公司才能看到自己以一種可立即識別的方式被標注出來），其產品中24.3%的雞肉是以去骨雞胸肉的方式售賣的，52%是雞翅膀，16.4%是整雞腿。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張表格顯示了哪種產品組合能帶來最高的每磅單價。52號工廠的去骨雞胸肉可以獲得每磅84.51美分的有效售價，而53號工廠有31.2%的產品是以去骨雞胸肉的方式售賣的，每磅獲得77.27美分，另外53號工廠加工的雞要大得多，這也影響了所售產品的整體價值。

一些業內人士認為，這種標準讓這個行業從整體上更有效率。珀特爾說：“如果說Agri Stats做了什么事情的話，那就是讓人們專注于他們的數據并努力做得更好。”

雖然Agri Stats只提供歷史數據，并且堅持用匿名方式記錄信息，但 Maplevale案的律師聲稱，生產商可以對這些數據進行逆向分析，而把這些匿名數據和公開渠道的記錄相匹配是一件比較容易的事情。并且有權閱讀這些報告的管理人士還可以根據某個競爭對手上個月的表現預測下個月他會怎么做，這相當于所有禽業的大生產商都心照不宣的達成了一種默契：在市場不景氣的是時候減產，而在市場緊俏的時候增產。

可以說在Agri Stats數據的幫助下，這些大型雞肉生產商一直在享受一個前所未有的、穩定性和利潤率都美好的時代。

因此Lockridge Grindal Nauen 代表 Maplevale Farms和其他批發商提起的這起共謀訴訟提到了十多家公司的名字，其中包括泰森食品、Pilgrim's Pride和桑德森養雞場公司。這當中涉及的經濟利益相當巨大：原告如果能夠證明他們的反壟斷訴求成立，就能得到相當于這種共謀所帶來損失的三倍金額作為賠償，大概金額為240億美元。相關人士預計這場訴訟可能花費數年才能完結，而同時，Agri Stats依然在擴張：他們在巴西開展了業務，以利用美國家禽生產商在當地謀利。同時隨著近年來豬肉行業供應鏈整合度越來越高，市場上的大養殖公司對于這一類農業信息服務也越來越感興趣——據了解，已經有很多家公司簽約了。

（本文原載于4月14日《彭博商業周刊》，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