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戰后韓國總統的“悲催”看韓國社會的進步

2017年3月10日，韓國憲法法院就樸槿惠總統彈劾案進行了最終宣判，通過了去年12月9日第20屆國會提交的總統彈劾決議。樸槿惠的總統職權被剝奪，成為韓國憲政史上首位被彈劾總統。就樸槿惠被彈劾，韓國朝野分裂，對立兩邊形同水火，勢不兩立。當韓國上下有人歡喜有人愁之時，網上很快流傳開一則帖子，把韓國總統調侃為“世界上最高危的職業”。

一、歷屆韓國總統一覽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后，美國軍隊于1945年9月占領朝鮮半島南部。1948年，在美國的扶持下，李承晚登上大韓民國總統的寶座。從那時至今，韓國總共產生了18屆11位總統、5位代總統（另有2位代總統后來成為總統）。他們是：

第1—3屆，李承晚，1948年7月24日—1960年4月27日在位。

第4屆，尹潽善，1960年8月13日—1962年3月22日在位。

第5—9屆，樸正熙，1963年10月15日—1979年10月26日在位，被暗殺。

第10屆，崔圭夏，1979年12月6日—1980年8月16日在位，全斗煥發動軍事政變下臺。

第11—12屆，全斗煥，1980年8月26日—1988年2月24日在位。

第13屆，盧泰愚，1988年2月26日—1993年2月25日在位。

第14屆，金泳三，1993年2月25日—1998年2月25日在位。

第15屆，金大中，1998年2月26日—2003年2月24日在位。

第16屆，盧武鉉，2003年2月25日—2008年2月24日在位。

第17屆，李明博，2008年2月25日—2013年2月24日在位。

第18屆，樸槿惠，2013年2月25日—2017年3月10日在位，遭彈劾被剝奪總統職權。

二、韓國11位總統的命運浮沉

1.概述：

從第一屆總統李承晚起，韓國共有11人出任總統。經盤點，11位韓國總統中計有4人被民眾驅逐或政變逼下臺（李承晚、尹潽善、崔圭夏和金泳三），3人鋃鐺入獄（全斗煥、盧泰愚和第金大中），1人自殺（盧武鉉）和1人遭彈劾下臺（樸槿惠）

2.典型案例：

⑴李承晚：是1910—1945日本殖民時期的獨立運動領袖，二戰結束后在美國的扶植下建立大韓民國，1948年成為首任總統。1952、1956年，李承晚運用權謀兩次連任總統，在位長達12年。1960年，當大選再次來臨時，李承晚耍花招仍想繼續霸占總統寶座，遭至全國范圍的學生抗議，引發“四一九革命”。李承晚調動軍隊血腥鎮壓，激起民憤，于1960年4月27日被迫下臺，5月29日前往海地尋求避難。1965年7月19日死在夏威夷首府火奴魯魯。

⑵樸正熙：從1961年開始，軍人出身的樸正熙對韓國進行了長達18年的軍事獨裁統治。在他統治期間有10余萬韓國人被逮捕。1979年10月26日，樸正熙被中央情報部部長金載圭在中央情報部宴會廳內開槍打死。

⑶全斗煥：是樸正熙的得力助手，1979年底發動軍事政變趕下臺。1980年5月，全斗煥發布戒嚴令，禁止一切政治活動和集會游行，查封國會和各在野黨總部，派軍隊進駐大學，大肆逮捕民主人士，引發著名的“光州起義”。全斗煥出動7萬名正規軍進行鎮壓，共有5千多人被殺，1.4萬多人受傷，造成“光州大慘案”。在全斗煥執政的7年中，韓國各地反對軍事獨裁的運動此起彼伏，使全斗煥不得不同意修改憲法。1987年底，在學生領導的民主運動壓力下，全斗煥被迫同意通過全國投票直接選舉總統。全斗煥卸任，推自己的同學盧泰愚擔任總統。盧泰愚任期屆滿后，新上任的總統金泳三立即徹查全、盧，全斗煥以叛國、叛變和貪污罪名被判處死刑，后改判為終身監禁。全斗煥辭職后，曾在偏遠山區的一座寺廟里閉門思過2年。1997年12月，全斗煥獲得時任總統金大中的赦免。

⑷盧泰愚：1987年12月當選為韓國總統。盧泰愚是韓國軍事強人全斗煥所揀選的繼任人。由于全斗煥違反民主普選的承諾，盧泰愚的任命在1987年引發了光州事變之后最大規模的示威活動，盧泰愚被迫向國民承諾舉行民主選舉。在首次總統民主選舉中，盧泰愚擊敗金大中和金泳三，成功當選總統，成為自樸正熙之后首位民選總統。1993年盧泰愚下臺后，其繼任者金泳三在韓國掀起了一場反腐運動，徹查由全斗煥任期的官商勾結活動。1995年11月16日盧泰愚因籌集和侵吞秘密政治資金被捕，12月5日，被檢察機關提出起訴，成為韓國歷史上第一位在法庭公開受審的前國家元首，被判處有期徒刑22年6個月，后減為監禁17年。1997年12月得到候任總統金大中特赦。

⑸金泳三：1992年12月當選為韓國第十四屆總統。金泳三政府自稱為“文民政府”，曾試圖進行許多民主化改革。金泳三上臺后掀起了一場反腐運動，并將盧泰愚和全斗煥兩位前總統推上了審判臺。但金泳三在任期間，由于允許家族企業擴張，從而產生了堆積如山的債務。由于未能妥善處理亞洲金融危機而不得不請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 尋求580億美元的緊急貸款，這被視為接受屈辱援助。在他執政的最后幾周，整個國家搖晃在破產的邊緣，金泳三在國民一片譴責聲中卸任。檢察機關在對盧泰愚收受非法資金案進行調查時驚訝地發現，金泳三竟然也不怎么“干凈”。金泳三后來被迫承認在1992年的總統大選中，他所在的黨“可能”收受了盧泰愚的巨額政治獻金。金泳三的兒子也因腐敗問題被囚禁，后在金大中執政期間獲釋。

⑹金大中：金大中是韓國著名的民主斗士，1997年12月19日當選韓國第15屆總統。曾因著名的“陽光政策”和促成朝韓兩國首腦2000年首次會談而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執政后期因為公司丑聞給其政治生涯蒙上陰影。在五年任期未滿之際，曝出兩個兒子競相逃稅、受賄。金大中卸任后在家隱居，2009年8月18日因病搶救無效逝世，享年85歲。

⑺盧武鉉：盧武鉉是一位出身貧寒的“平民總統”，職高畢業，后自學法律，連續考了七年終于通過司法考試成為律師。他一直為底層民眾提供免費辯護，維護弱勢群體法律權益，因而聲名鵲起，最終走上韓國政壇。2003年2月25日，盧武鉉宣誓就任韓國總統。可不到1年后，2004年3月12日，韓國國會議長樸寬用即宣布韓國國會以193票：2票通過彈劾他的動議案，他成為韓國歷史上首位遭彈劾的總統。不過5月14日，韓國憲法法院宣布駁回國會提出的總統彈劾案，盧武鉉得以立即恢復行使總統權力。2008年2月，盧武鉉總統任期正式結束，返回老家峰下村。但在2008年12月29日，檢方獲取樸淵次借給盧武鉉15億韓元（約合人民幣928萬元）的借條。2009年4月7日，盧武鉉在“盧武鉉基金會”主頁發表聲明道歉。4月11日，釜山地方檢察廳調查盧武鉉夫人權良淑。4月12日，檢方傳訊其長子盧建昊。4月16日，大檢察廳中央調查部調查盧武鉉親信姜金源。4月30日，盧武鉉受訊，成為第三位受到檢方調查的韓國前總統。5月12日，檢方認定盧武鉉之女盧靜妍從樸淵次收受數十萬美元。5月23日，盧武鉉因不堪重負跳崖自殺身亡。

⑻樸槿惠：2013年2月25日—2017年3月10日在位，遭彈劾被剝奪總統職權，正接受檢方調查。

三、民主法治建設必須付出的代價

縱觀韓國政壇半個世紀風云，有那么多的總統“出事”吃官司，結局都有些“悲催”，這即是具有封建傳統文化的韓國走向現代民主進程中出現的沖突，也是韓國走向現代民主法治必須付出的代價。韓國之所以會有那么多的總統出事“吃官司”、以致下場悲催，筆者以為，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一是腐朽的封建傳統文化的流毒和影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封建文化的傳統，一旦當上總統，總統的妻子、兒女乃至親戚朋友便都要伸出黑手，指望借機撈錢。社會上的商賈也極力攀附權貴，于是官商勾結，利益互送，大肆徇私牟利，致使腐敗叢生。

二是領導人一旦大權在握私欲就膨脹，有權便任性，缺乏自律，以致放縱自己和家人，走向墮落。

三是國家民主化進程不斷加快，人民群眾的政治覺悟不斷提高，監督政府和官員（特別是高官）的自覺性不斷提高，揭露腐敗的積極性日益高漲，在全國形成了一個反腐反貪的氛圍。特別是媒體，敢于大膽揭露腐敗，將高官的貪贓枉法行為公開曝光。

四是法治建設成績斐然。與民主化同步進行的，是司法獨立逐漸走向成熟，敢于碰硬，敢于堅持依法辦案。

以上四條，體現了新舊制度的博弈：一邊是舊的腐朽的文化與墮落的人性硬要在韓國走向現代文明的過程中頑強地以權謀私；另一邊是現代民主與法治之利劍，倡導和實施的是公平、正義、對權力的監督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二者博弈的結果是前者的失敗和后者的勝利。所以，戰后韓國總統的紛紛出事與吃官司，是韓國社會由封建專制走向民主法治的進步表現。

[作者簡介]

程宇航，江西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責任編輯：于龍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