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眼木精神”支撐我的傳承人之路

林建軍 口述 張妮 整理

我生長在福建莆田的農村，是家里的長子。因為經濟條件不允許，雖然考上好高中，卻無法繼續學業。為了生計，我16歲就開始跟親戚學木雕。一年后，就能完成簡單的雕刻，月工資600多元，一下超過父母的收入。17歲的我成了家里重要的經濟支柱，那時感覺，學一門手藝太好了。

木雕里有一個很厲害的活兒，叫“開臉”（做雕像的臉部修飾），月收入能達3000元。我非常想學，晚上下班后就拿一些廢料偷偷練習。結果，有人到廠長那報告，說我偷廠里的材料干私活。幸好，有位質檢員很公正，說我用碎料自學技藝，并問老板：“這樣勤奮上進的孩子向你求教，你忍心不教他嗎？”結果我因禍得福，得到老板認可，可以光明正大地學了。后來，我又跟隨一位師傅，全面學習從設計到造型、雕刻等完整流程，一學就是6年。只要給我一塊木頭，我就能把它做出想要的造型。

2002年，我去福州一家臺資木雕廠工作，很快成為技術骨干。公司隔壁就是福建師范大學美術學院，這喚醒了我的求學夢。我知道，如果僅僅做一個木雕匠，我的技術算是不錯了，但要想在藝術上有所成就，學識修養是個軟肋。于是我一有空就去師大藝術系旁聽，我逐漸意識到，真正的藝術創作，是表達發自內心的東西，要有自己獨特的風格。我覺得自己脫胎換骨，進步神速。

2005年，我在福州成立了工作室。2007年，將工作室搬到中國木雕最大的市場莆田。莆田搞木雕的人至少有幾萬，我的特色在哪里？當時我翻閱資料，發現莆田自古以精微透雕聞名，它相當于雕刻里的工筆畫，比頭發絲更細的東西都可以雕出來，既能在黃豆那么小的東西上雕，也可以雕刻幾十米的宏大題材。我在學習傳統技藝的基礎上結合現代思想和技藝不斷改良，短短幾年就摸索出獨樹一幟的現代精微透雕技藝，作品在全國比賽上拿了很多大獎。2013年，我被授予“莆田木雕傳承人”。2015年我有幸作為木雕技藝的唯一代表參加中越青年友好交流團，隨習近平主席訪問越南。

文化部非遺司為傳承人組織了關于美術、營銷等方面的培訓課程，我收獲非常大。比如，我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拿一些作品到“阿里拍賣”，結果一個小雕件竟有19次競價，從5000元拍到1.8萬元，比線下拍賣流程短、效率高，推廣效果更好。同時，我們線下品牌店藏云堂經營得也不錯，弟弟負責市場推廣，我負責創作。這幾年每年的營業額為5000萬左右。我希望在三五年內將其發展為小眾行業中比較領先的品牌。

如今，莆田市政府授予我莆田木雕傳習所的牌子，希望我把技藝免費傳給年輕人。我對此事非常重視。不過，現在的年輕人想學手藝的太少，而且普遍缺乏一種持之以恒的耐力，這是學手藝最要命的。

無論是好手藝還是好公司，都是慢慢成長為參天大樹的，不能速成。比如，桉樹一年就能長幾十厘米，但這種樹很脆弱，臺風來了一刮就斷。相反，龍眼木每年只長一兩張紙那么高，能長上千年，每年還結一次果子——龍眼回饋人類。我認為，“龍眼木”精神才是真正的莆田精神、工匠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