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分之約

我在中國臺灣還沒有讀完小學時，就跟著父親舉家搬遷到了美國。

進入中學后，我開始叛逆，然后就變成了一個讓老師頭疼的孩子：調皮、厭學，每天憧憬的是變成一個像舒馬赫那樣的賽車手。

這樣的結果是，我的成績很糟糕，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一成不變的C。這讓教過我的所有老師都無計可施。

看到我糟糕的成績，父親終于忍不住找我談話，我的心情開始不好了。他先是對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后對我說：“你的老師告訴我，你現在整天夢想著成為舒馬赫那樣的賽車手，變得不愛學習了，對嗎？”

“是的，長大后，我想成為一名賽車手，像舒馬赫那樣?！蔽腋杏X他的話里有一些鄙視的成分。我有點挑釁地對他說：“舒馬赫是我的偶像，他像我這么大時，成績也很糟糕，還考過零分，現在不照樣成了世界頂級賽車手？”

聽了我的回答，父親突然爽朗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讓我覺得有點陰險的味道。接下來，他對我說：“他考了零分，成了賽車手?？墒?，你從來沒有考過零分啊，每次都是C?！闭f完，他向我揚了揚手中的那張成績單。

他竟然笑話我沒有考過零分，我真的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咽了一口唾沫，從喉嚨里發出低沉的聲音，用一種不屑的語氣對他說：“那么，你希望我考個零分給你看嗎？”

他往椅背上一靠，擺出一個坐得很舒服的姿勢，笑著對我說：“好啊，你這個主意很不錯。我們打個賭吧，在接下來的考試中，你如果考了零分，那么，你的學業一切自便，我絕不干涉。但是，你只要沒有考到零分，就必須服從我的管理，按照我的規定去好好學習。如何？”

我們很認真地擊掌約定。我在心里已經開始竊笑不已了，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天底下最可愛也最愚蠢的父親。

“但是，既然是考試，那么，你不能一字不填交白卷，也不能留著題目不答，更不能臨時逃脫。如果那樣的話，即視為違約，好不好？”父親補充著說。這還不簡單，我的心里樂滋滋的，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沒問題?！?/p>

很快，我便迎來了考試。發下試卷后，我快速地填好自己的名字，然后開始作答?！胺凑@些試題我平時就有五分之三不會，考個零分應該沒有問題?！蔽倚南?。

考試結果出來了，還是C，而不是可愛的O。我灰頭土臉地帶著試卷回家，父親笑瞇瞇地走過來，提醒我：“咱們可是有約在先哦，你如果沒有考到零分，就必須聽從我的指揮和安排?！?/p>

我低下頭，在心里暗罵自己怎么這么不爭氣，竟然連個零分都考不到。同時，我在心里作好了最壞的準備。他口中的指揮，無非是讓我好好努力，早日考到A而已。

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說出了他對我的指揮：“現在，我拜托你早一天考到零分，或者說，你近期的學習目標是向零分沖刺。只要考到了零分，你就獲得自由?！蔽也铧c以為我的耳朵壞掉了，這樣教訓我的大好機會，他竟然輕易放過，并且無限制地給我補救的機會?？剂惴趾涂糀，我覺得還是前者更容易一些。于是，我看到了一絲曙光。

一年后，我成功地考到了第一個零分。也就是說，試卷上所有的題目我都會做。

成績出來的那天，父親很高興，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飯菜，大聲宣布：“劉軒，祝賀你，終于考到了零分?！彼麤_我眨眨眼，又對我說了一句話：“有能力考到A的學生，才有能力考出零分，這個道理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p>

后來，我考上了哈佛，讀完碩士，又讀了博士。似乎在18歲以后，我再也不想去做舒馬赫第二了，我覺得我完全可以做劉軒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