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核危機對中國安全的影響及前景

楊輝

[摘要]

2016年以來，平壤不顧國際社會的強烈反對，連續進行了兩次核試驗，引發了地區局勢的驟然緊張。一直以來，朝鮮不顧中國重返六方會談的呼吁，不斷進行核試驗和導彈試射，并采取非理性的戰爭邊緣政策，使中國成為最大的受害者之一。朝鮮核試驗不僅直接威脅到了中國的國家安全，還嚴重惡化了中國的戰略環境，并使中國面臨的核安全風險上升。當前，朝核危機已到臨界點，平壤政權已把擁核自保作為國家戰略，而不僅僅是謀取談判籌碼，甚至不惜犧牲中朝友好關系。對中國而言，現在應把政策聚焦于朝鮮棄核，這是國家安全的重中之重，其他目的都要為此服務而不能形成制約。

[關鍵詞]

朝鮮；核危機；中國；國家安全

[中圖分類號]D81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007（2017）02006807

繼2016年年初進行氫彈實驗后，朝鮮在2016年9月9日，即中國杭州G20領導人峰會結束之際，又進行了第五次核試驗，再次引發地區局勢驟然緊張。其實，朝鮮政權為擁核自保，早已下決心調整與中國的關系，但基于半島穩定和應對美國圍堵及限制日本影響擴大的考慮，中國一直以來不愿過分刺激和制裁平壤，而是寄希望于其要求得到基本滿足后棄核。[1]（57～74） 但平壤政權正是利用這一點，不斷采取訛詐和拖延戰術，為核試驗和導彈試射作掩護。平壤對中國的半島無核化政策不僅不予回應，更完全不顧中國的安全關切，采取非理性的戰爭邊緣政策，嚴重惡化了東北亞戰略安全環境，使中國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一、朝鮮核試驗直接威脅到中國國家安全

朝鮮地域狹小，在對外關系緊張的情況下，核試驗可選的地方有限。為防范美韓突襲，朝鮮主要的核設施都建在中朝邊境地區，使中國東北與朝接壤的廣大地區完全暴露在難以預測的核威脅之中。朝鮮儲有大量武器級钚的寧邊距離中朝邊境只有110公里，豐溪里核試驗場只有約90多公里，建有巨大核設施的大館山區更不足40公里。正常核試驗的放射性物質泄漏都可能飄到中國境內，而一旦試驗不成功引發核輻射泄露，將給中國東北地區造成嚴重的生態災難。如果寧邊發生核泄露事故，將導致中國東北境內100公里縱深成為高危險區，其中覆蓋了沈陽、鞍山、丹東、延邊等大中城市。朝鮮第三次核試（2013年2月）引發的地震就使中國延邊部分地區有明顯震感，如果當量再大一些，核爆再充分一些，很可能造成地震災害。朝鮮核試驗影響范圍可達300公里，而其核試驗場距長白山僅110公里。長白山作為一座休眠中的活火山，近年來進入活躍期，存在被頻繁的“人工地震”喚醒而重新噴發的可能，造成巨大災難。最新研究表明，當朝鮮核試驗達到地震七級規模時，就可能誘發巖漿噴出，而朝核試驗地震規模從第一次的3.6級到第四次的5.1級，一直在持續增加。“根據巖漿房內巖漿的多少以及巖漿的性質等因素，即使地震規模小于七級，火山也可能會噴發。考慮各種變數和試驗的結果，當地震規模達到七級以上時非常危險，但低于七級的核試驗也可能很危險”。[2]同時，中朝界河鴨綠江遭受核污染的可能性也很高。朝鮮核試驗已經給中國邊境民眾帶來了很大的不安全感，相關部門在東北三省設置了20多個環境監測站，對空氣中的放射性核素進行測驗。另外，朝鮮最重要的導彈發射中心東昌里，距離中國邊境城市丹東只有50公里，朝鮮戰略導彈試驗的運載工具如果射向發生偏差，一旦部分或全部落入中國境內，都可能造成人員傷亡和環境破壞。

更讓人擔心的是，朝鮮核設施的安全水平很低，發生核泄漏的可能性很大。美國斯坦福大學國際安全與合作中心主任、核科學家西格弗里德·赫克曾兩次參觀朝鮮核設施，他說：“朝鮮出于政治目的正大力推行其核計劃，擴充其核設施。但由于孤立自閉，他們采用的技術原始而落后，極不安全。而且，由于朝鮮已退出《不擴散核武器條約》，他們無法通過正常渠道從其他國家獲得相關的設備、技術和經驗、教訓，我對其核設施的監管系統及其獨立管理能力持懷疑態度。訪問時我曾提出幾個技術性問題，他們沒有回答。我非常擔心，他們遲早會發生重大核事故。”[3] 而在美國核威脅倡議協會發布的《核材料安全指數》報告中，朝鮮的安全指數在全世界連續排名倒數第一。[4]寧邊的钚反應堆就曾數次因技術故障關閉，冷卻用水供應的隱患威脅很大， 再加之機房密閉性相對不足，即便發生程度很小的事故，也可能導致一些放射物泄漏，引發無可挽回的生態災難。[5]

更令人擔心的是，在不斷進行核試驗的同時，朝鮮還宣布停戰協定無效，進入準戰爭狀態，并全面廢棄北南互不侵犯的一切協議，使半島局勢一直緊繃，戰爭危險與日俱增，美國也開始認真考慮對朝軍事打擊問題。2014年4月韓美正式簽署《應對朝鮮核武器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威脅的針對性遏制戰略》，規定一旦發現朝鮮有動用核武器跡象，將分三個階段對其核設施進行打擊性清除。隨后，美韓的大規模軍演和朝鮮核試驗形成惡性循環，不斷升高半島戰爭的氛圍。隨著平壤政權一步步向擁核逼近和以軍人為主的特朗普政府入主白宮，美韓方面的朝核政策更趨于強硬，對朝鮮核設施進行軍事打擊的可能性大大提高。無論平壤政權的錯誤判斷導致孤注一擲，還是美韓動武進行政權更迭、封鎖，都將導致半島局勢動蕩抑或動亂，直接危及中國的安全和發展利益，甚至可能造成難以想象的巨大災難。

二、嚴重惡化了中國東亞戰略安全環境

美國希望借朝核危機加強在東亞的地位，不僅使得美韓、美日同盟得到了全面強化，還試圖形成美日韓軍事同盟，日本也借此推進解禁集體自衛權，嚴重惡化了東北亞安全態勢。美國白宮表示，中國（或不愿）對平壤施加影響的努力也有助于我們決定升級在該地區的軍事存在。[6] 相應地，應韓國方面要求，2014年10月23日美韓同意再次推遲戰時作戰指揮權移交時間。在盧武鉉執政期間，2007年2月韓美防長在美國舉行會談，商定于2012年4月17日將美軍對韓軍的戰時作戰指揮權移交給韓方。但2010年6月，時值韓美舉行首腦會談，將移交時間推遲到2015年12月1日。在半島局勢緊張的情況下，這被視為無限期推遲。同時，韓國的軍備更新規模不斷擴大。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公布的資料顯示，在2007-2011年，韓國在武器進口國排行榜中僅次于印度排在第二位，2014年更成為最大武器進口國，規模達78億美元。[7]朝核試驗更給了美國一個借口，讓它有機會向半島地區部署更多軍事力量。美軍不但投入了核潛艇、航母、B-52戰略轟炸機、F-22隱形戰斗機參加軍演，更加緊推動在韓國部署薩德（末段高空區域防御系統-THAAD）反導系統。朝鮮的一再挑釁使深陷“閨蜜門”的樸槿惠一意孤行地與美國簽署部署薩德系統協議，意圖借此緩解壓力，而特朗普政府更強調這是美韓同盟層面做出的“正確決定”，表明了同盟的鞏固。如果薩德在韓國部署成為事實，將對中國的戰略安全形成巨大威脅。俄科學院遠東研究所專家卡申表示，“朝鮮的舉動給了美國增強在該地區軍事力量的借口，倘若美國在韓國部署薩德反導系統，中國的大部分中程核導彈都將處于其監控之下。”[8]

朝鮮頻頻制造核危機，在給日本軍事化和右傾化提供了借口的同時，也使美日軍事同盟強化。給安倍政權強化“日本也需要培養軍事抗衡手段和安倍主張的改憲、允許集體自衛權和強化軍事力量是正確方向”等輿論提供了借口。自民黨干事長石破茂表示，日本擁有攔截飛往美國的導彈的能力，但必須馬上允許日本擁有集體自衛權，才能進行即刻反擊。[9]2014年5月15日，為最大限度地刺激國民的感情，安倍在記者會上破例使用貼圖板，描繪了一副朝鮮半島發生戰爭時，在韓國的日本國民乘美軍艦未能成功逃難的畫面，以強調由于日本沒有集體自衛權，在敵人（朝鮮）攻擊美國軍艦時，日本人只能坐而待斃。[10]最終，2014年7月1日日本通過了修改憲法解釋以解禁集體自衛權的內閣決議案，實現了右翼分子多年朝思暮想的愿望，突破了日本對外用武的法律限制。美國的亞太政策需要日本的大力協助，美國支持解禁集體自衛權，希望日本更多地參與朝鮮半島和南海事務，對中國形成牽制。[11]同時，利用朝鮮核試驗和導彈試射，美日順理成章地推進了戰區導彈防御系統，矛頭直指中國。2006年，美國在日本北部部署了一個X波段AN/ATY-2機動式早期預警雷達。該新式反導雷達系統有效探測范圍達2000公里以上，可以與美海軍的“宙斯盾”系統以及地面的薩德反導系統鏈接，不僅針對朝鮮的導彈，還可以用來針對俄羅斯與中國。2014年10月，美國又向日本運送第二批X波段雷達系統。同時，日本也正積極尋求引進薩德反導系統，借此鞏固日美同盟，強化對周邊國家的威懾。美國的舉動名義上是針對朝鮮，實則是針對中國和俄羅斯。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指出，“美在韓國部署反導系統計劃不是孤立的，而是美國全球反導防御系統建設的組成部分。當然，俄羅斯與中國都認為，繼續實施這種計劃將真正威脅到俄中安全，還將破壞地區戰略穩定，就像歐洲發生的事情一樣。”[12] 事實是，朝鮮的導彈還打不到美國本土，美國的部署計劃就是針對中國有限的戰略核反擊能力，這對我國戰略安全構成了嚴重威脅。美國民主、共和兩黨在“亞洲再平衡”上不存在分歧，特朗普很清楚亞洲對于美國的重要意義，走的是里根時期穩定強化美國實力的策略。特朗普表示，要把美國軍艦數量從274艘增加到350艘，以此向亞洲盟友保證美國仍是亞太安全的可靠保障，最終達到制衡中國的目的，而朝核危機是最好的借口。

不僅如此，美國還借機推進美日韓三邊合作，意圖組成所謂東方“小北約”。由于日韓未形成正式的軍事合作，美韓、美日同盟還不能彼此呼應，三方協同效應有限。美國一直不遺余力地推動韓日和解與合作，意圖建立以美國為首的多邊集體安全機制，如完善和發展“美日韓高級政策協調會”，定期舉行三方外長會議等。美國不僅借“環太平洋多國聯合軍事”加強三方軍事協調能力，更不斷加大美日韓三國聯合軍演力度，甚至出動了喬治·華盛頓號核動力航母，日本也派出了準航母參加。2015年底，韓軍與日本自衛隊在亞丁灣首次舉行雙邊聯合軍演，本想保密，但還是被媒體曝光。[13]在美國的推動下，2012年日韓準備簽署雙邊《軍事情報保護協定》，但由于國內強烈的反對聲音而被韓方緊急叫停。在2016年初朝鮮第四次核試驗后，日本希望盡早與韓國簽署《軍事情報保護協定》，美日韓領導人在華盛頓的三方會談上也商定就此繼續進行對話。2016年2月，在由美國主辦的兵棋推演中，韓日進行了情報交流和威脅形勢分析，這被認為是美國為促使韓日早日簽署軍事情報保護協定而營造氛圍。[14]最終，在2016年11月23日，困境中的樸槿惠不顧反對，堅持推動在首爾正式簽署韓日《軍事情報保護協定》，確定雙方不必經過美國便可迅速進行情報共享，包括涉朝核導情報等二級以下軍事機密。這是戰后韓日之間的首份軍事協定，很顯然這不利于地區的安全和穩定。

三、中國核安全形勢不容樂觀

一旦確認朝鮮跨過核門檻，日本和韓國就會試圖謀求核武器，很可能迫使美國在該地區重新部署核武器，這對中國國家安全的影響是難以想象的。事情一旦成真，中國就將成為唯一被擁核國包圍的國家，爆發核戰爭的危險增大。隨著朝鮮不斷進行核試驗，韓國和日本的保守派政治人物和部分民眾均發出了要擁有自己核武庫的聲音。

20世紀70年代，韓國樸正熙政府就曾制訂了秘密擁核計劃，但被美國阻止。一直以來，核武器在韓國都是一個禁忌和敏感話題，但朝核危機使這一話題被重新提起。在朝鮮第三次核試驗（2013年2月）后，韓國社會開始質疑美國核保護承諾的有效性。韓國還希望修改《韓美原子能協定》，允許韓國再加工核廢料。由于擔心韓國利用核廢料提煉武器級濃縮鈾，華盛頓一直沒有同意首爾再加工核廢料，但最近有所變化。2015年11月，《韓美原子能協定》修訂版正式生效，其中把事先征得同意韓國才能分析乏燃料修改為美方“長期同意”韓國部分相關核能活動，但要遵守核不擴散原則，經協商韓國可對美國產鈾進行豐度20%以下的濃縮，這在一定程度上“松綁”了韓國鈾濃縮和乏燃料后處理活動。2016年伊始，隨著朝鮮再次進行核試驗，韓國一些媒體和政治人物開始對國際社會失去耐心，要求研發核武的呼聲再度高漲。韓國最有影響的《朝鮮日報》對此展開了一系列討論，其中的一篇社論文章《韓國須討論獲得核武器事宜》認為，美國的無核防御是一種姑息之策，韓國應該學習以色列的生存策略，有必要開發核武器，因為“即使美國協助韓國增強了導彈防御系統，這也只是給我們提供了暫時的心理安慰，而韓國卻仍在朝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瞄準鏡上。借助常規性武器應對這種威脅純屬不經之談。”[15] 韓聯社的調查顯示，有52.2%的受訪者支持韓國擁有核武器；《中央日報》的民調顯示更有67.7%的人贊同韓國擁核。[16]2月17日，來自韓國社會各界元老200多人共同發表聲明，要求與美國就在半島重新部署戰術核武器問題達成協議，并在韓半島海域正常部署美國核潛艇。[17] 一些專家和政治人物的言論更對擁核討論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朝鮮日報》東北亞研究所所長池海范認為，說服美國同意韓國開發核武器并非沒有可能，如果韓國的核武裝能通過“恐怖的平衡”來壓制住朝鮮的核意志，將大幅降低對美國的安保依賴度，進而減輕美國的財政負擔，這可以成為說服華盛頓的重點；韓國的核武裝在韓半島守護民主主義、人權和言論自由，能夠助美國的世界戰略一臂之力，進一步來說，還可以阻止日本和中國對獨島和蘇巖礁等的干涉，為東北亞穩定做出貢獻；樸槿惠政府應該將朝鮮第五次核試驗作為決斷的契機。[18]一些政治人物也持支持立場。鄭夢準呼吁韓國“暫時”退出《不擴散核武器條約》，因為朝韓軍力差距因朝鮮擁核而不斷擴大，而韓國加入不擴散核武器條約只具有道德優越感，是無實際意義的懦弱的自我慰藉；新國家黨國會議員元裕哲表示，韓國有必要自己發展或考慮重新部署美國的戰術核武器，以抵御朝鮮“恐怖和自殺式的”核武器和導彈威脅，“應考慮重新部署美國戰術核武器，等朝鮮棄核后我方也同時棄核的‘有條件核武裝方案”。[19] 新國家黨政策委員長金正勛表示：“我們對核材料的再處理也有利于遏制朝鮮核威脅，所以有必要要求美國再啟韓美原子能協定磋商”；該黨議員權性東在對政府質問中宣稱：“當前僅通過力量均衡政策已經無效，有必要制定‘恐怖的均衡政策”。對此，韓國國防部長韓民求說：“政府目前不考慮自衛擁核，但正留意有關保有核武裝潛力和正常部署美國戰術核武器的相關輿論”；韓國外交部則表示：“即使核武器迫于現實還不可能立刻實現，但不應該回避國內出現相關討論這一現實，而且有必要向美國充分解釋相關內容”。[20]盡管仍強調“韓半島無核化原則”，但韓國政府對于核武裝論沒有像以前一樣強烈制止，應該有向中、美施壓的考量，但也顯示其在核選擇權問題上出現了微妙的立場變化。2015年6月，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發表報告，建議美國重新在韓國部署戰術核武器，以支持韓國更好地應對朝鮮不斷增強的核能力。[21]對于韓國國內再度高漲的核問題討論，美國也有所擔心。2016年1月20日，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向國會提交了《亞太再平衡2025》的報告，該報告認為“如果在該地區，安全環境惡化，對美國安全承諾的信賴下降，韓國和日本有可能愿意開發核武器。”[22]4月5日，一份美國國會報告稱，盡管美國一再承諾核保護的有效性，但平壤的核武器和導彈試驗還是再次引發了韓國國內要求擁有核武器的呼聲，執政的新國家黨的一些重要黨員稱，隨著朝鮮核武器庫的增長，依靠美國的“核保護傘”一點都不明智。[23] 對此，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主任約翰·哈姆雷表示，韓國的核武裝論令人擔憂，若韓國果真推進核武裝，日本也會跟進，這將會導致地區不穩定，而指責朝鮮的韓國也將喪失道德的正統性，但美應認真考慮重獲韓國信賴的方案。[24]事實是，韓國的十幾座核電站可以為核武器項目提供充足的燃料，而且核技術方面也不存在任何障礙。韓國是否進行核武裝，并不是技術和能力問題，而是意志問題。美國戰略武器專家詹姆斯·克萊門特在2006年就得出結論，韓國最快一年就能為制造武器分離足夠的钚。[25]（591～604）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的美國事務所長馬克·菲茨帕特里克指出，考慮到韓國在軍事、民間領域的經驗和能力，如果下定決心韓國就能夠在2年以內開發出核武器。[26] 韓國可以比朝鮮更快地開發出鈾彈，而且韓國原子能研究院曾在2000年就進行過新概念的激光濃縮實驗，使用激光濃縮法可在4小時內獲得1公斤濃縮鈾。專家們認為，獲得原料（6個月），開發引爆裝置（6-9個月）以及核爆炸實驗（3-6個月），所有環節共需1年半至2年，制作時間只與投入的資金和人力有關系。[27]

日本在上世紀60年代就曾秘密研制核武器，1974年時任首相羽田孜更宣稱日本擁有核武器研發能力是理所應當的。1999年10月，日本防衛廳政務次官西村真悟甚至公開主張要發展核武器，引起了軒然大波。2006年，作為外相的麻生太郎辯稱和平憲法第九條并未對日擁有用于自衛的核武器形成障礙。極右翼分子石原慎太郎更公開叫囂，為對抗中國、俄羅斯和朝鮮，日本應該擁有自己的核武器。2016年3月18日，日本內閣法制局長橫畠裕介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議上表示：“我不認為任何形式的核武器使用都是憲法所禁止的”。[28]隨后，日本內閣會議于4月1日通過答辯書，稱憲法并未禁止日本擁有及使用核武器，在核武器問題上態度模糊。同時，日本以民用核電需要為名，大量收購、儲存核原料。在中國軍控與裁軍協會、中國核科技信息與經濟研究院2015年10月9日正式發布的《日本核材料問題研究報告》中援引日本政府2015年8月公布的數據顯示，日本擁有47.8噸敏感度極高的分離钚，其中有10.8噸儲存于日本國內。此外，日本還擁有約1.2噸高濃縮鈾，足夠制造1350個核彈頭。報告指出，“以日本的核能力，這些核材料可在短時間內被制造出核武器”。[29]按照日本官員的說法，以日本現在的技術，制造出核武器最多只需要6個月。[30]

更為危險的是，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大選期間拿核武器問題進行政治操弄，很可能向日、韓傳遞錯誤信息。2016年3月26日，在接受《紐約時報》專訪時，他宣稱，如果自己當選總統，華盛頓將不反對韓、日研發核武器，因為這能對朝鮮和中國形成制衡，極大地減輕美國的壓力，而且“如果這兩個國家不能在軍事上對美國有所貢獻，我準備撤回派駐當地的軍隊”。[31]這種政治操弄是極不負責任和危險的，可能模糊韓、日對美國核政策的判斷，造成嚴重的后果。另外，鑒于可怕的經濟狀況，朝鮮也可能會出售核技術甚至核武器。平壤曾幫助敘利亞建造一處核設施，但在2007年被以色列空軍摧毀。[32] 如果核武器落到國際恐怖及極端組織手中，亦或是朝鮮國內嚴重的政治和經濟問題，都將對國際及中國的國家安全與海外利益造成巨大沖擊。

四、朝核危機前景

隨著冷戰的結束，朝鮮發現自己周邊都是強大異己的力量，而且對于中國的安全保障承諾也開始持懷疑態度。[33]（175～188）開發核武器被平壤方面視為利用中美在東亞戰略競爭的政權生存之道，希望借此提高自己對中國的戰略價值，不僅能夠獲取經濟援助，還能施壓北京推動平壤與華盛頓的和平條約談判，同時對內維持政權的合法性和權威性。[34]（243～266）

中國希望朝鮮半島穩定，一個穩定和友好的朝鮮符合中國的長期戰略利益。針對前三次核試驗，中國都支持對平壤實施的聯合國制裁2006年7月朝鮮發射遠程導彈，中國同意聯合國1695號決議，阻止朝鮮導彈部件的裝運；朝鮮2006年10月進行第一次核試驗后，中國強烈譴責并同意聯合國安理會1718號決議，不僅禁止轉讓或出售導彈、戰機、軍艦和朝鮮核相關產品，還要求檢查進出朝鮮的貨物；2009年5月朝鮮進行了第二次核試驗，中國支持對朝鮮實施更嚴格的聯合國制裁的1874號決議，呼吁成員國停止為朝鮮核相關項目提供金融服務，中國還暫時減少原油供應；朝鮮2013年2月進行第三次核試驗，中國召見了朝鮮駐華大使表示抗議，下令中國國有銀行結束所有朝鮮銀行業務。，但仍強調不會放棄朝鮮，希望通過對話而不是制裁來促使其棄核，而沒有切斷經濟聯系。但結果卻是，朝鮮不僅在核試驗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中朝關系也急劇惡化。鑒于核破壞的不可逆性，中國必須窮盡一切手段迫使朝鮮棄核，不能因為強調穩定及對話而對這個核心目標造成掣肘。只有朝鮮棄核，才有良好的中朝關系和穩定的半島形勢，但前景似乎越來越渺茫。隨著朝鮮一步步走向擁核并向國際社會發出核戰爭威脅，朝核危機談判解決的窗口正趨向關閉，而且中國所強調的現狀也已經發生變化，半島是否生亂、生戰不是中國所能決定和控制的，必須對半島正在和即將發生的軍事轉變進行準確評估和預判。那種認為朝鮮發展核武器對中國安全環境影響有限，而朝鮮內部動蕩和政權更迭危害更大的判斷是值得商榷的。

中國支持安理會通過對朝實施更嚴厲制裁的2270、2321號決議，表明了強硬立場和態度，特別是同意限制朝鮮出口煤炭、銀、鋅等礦物，要知道中國占朝鮮對外貿易比重高達近90%。堅決凍結朝鮮現金流和切斷其核武器及導彈項目的資金來源，顯示了中國對朝鮮政策的重大轉變以及維護東北亞安全的決心。中國的這種負責任舉動，在地區層面，不僅能夠對朝鮮形成巨大壓力，也有利于減輕韓國和日本對中國的猜忌；在全球層面，能夠促進與美國建立互信關系，進而有利于增強中國作為國際安全令人信服的守護者的聲譽。[35] 但問題是，朝鮮不僅不相信六方會談，而且要以有核國家身份參加，這是各方所無法接受的。如果還有六方會談（這已經很渺茫了），可以參照伊核問題的“漸進與對等”原則，把制裁取消及援助提供與朝鮮去核步驟掛鉤且同步實施，也可以協商把簽署和平協定納入其中，即朝鮮棄核與停核機制轉換并行，而且要有相關大國提供具有法律意義的安全保證承諾，這是一個很大的難點。自然，朝核危機也有激進的解決途徑，那就是美韓軍方所計劃實施的外部“斬首行動”和對朝核設施外科手術式摧毀。這種方式很危險，很可能觸發大規模的半島戰爭，但隨著朝鮮無限逼近掌握核技術和彈道導彈技術，這種打擊的可能性明顯上升，尤其是在主張對外強硬的前軍人構成的特朗普政府安全事務核心層的情況下。盡管面臨外部的強大壓力，但從技術和慣例來講，朝鮮的核試驗和導彈試射不會停止，中國必須對可能的事態發展做好多種準備。在做好邊境控制的同時，針對半島可能的各種突發事件，要做好包括軍事手段在內的各種預案。中國本身就是停戰協定的簽字方（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而朝鮮和韓國所開發的各種遠距離進攻及防御武器，以及相應的軍事部署和行動，包括即將部署的“薩德”反導系統，不僅在本質上違反了半島停戰協定，而且明顯威脅到了中國的國家安全，中國絕不能無動于衷。

無論如何，朝核危機已經到了臨界點，不僅僅是謀取談判籌碼那么簡單，為維持自己的統治，平壤政權已下決心不惜犧牲中朝長久以來建立的友好關系。中國現在應把政策聚焦于朝鮮棄核，這是國家安全的重中之重，其他目的都要為此服務而不能形成制約，同時還要針對半島可能出現的事態做好多方面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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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韓日曾在美辦對朝兵棋推演中共享軍情，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domestic/2016/04/03/0401000000ACK2016040300080088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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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Ju-min Park， Calls in S.Korea for nuclear weapons as parliamentary poll looms， SEOUL （Reuters），Feb. 15， 2016， http：//www.euronews.com/newswires/3150456-calls-in-south-korea-for-nuclear-weapons-as-parliamentary-poll-looms/.

[17]全玹奭：韓國236名元老：‘應該在韓半島再部署戰術核，http：//cnnews.chosun.com/client/news/viw.asp？cate=C01&mcate=M1001&nNewsNumb = 201602 43664&nidx=43665.

[18]池海范：韓國核武裝并非不可能，http：//cnnews.chosun.com/client/news/viw.asp？cate=C08&mcate=M1001&nNewsNumb=20160444302&nidx=44303.

[19]Javier Espinosa， Corea del Sur resucita la hipótesis de su propio arsenal nuclear， Feb.15， 2016.http：//www.elmundo.es/internacional/2016/02/15/56c196c222601d760b8b4603.html.

[20]Choe Sang-Hun， After Tests in the North， “Conservatives in South Korea Call for a Nuclear Program”， New York Times， Feb.20， 2016.

[21] Clark A. Murdock， Thomas Karako， Samuel J. Brannen， and Angela Weaver， A Competitive Strategies Approach to Defining U.S. Nuclear Strategy and Posture for 2025–2050， Jun. 22， 2015，http：//csis.org/files/publication/150716_Murdock_ProjectAtom_Web_Rev2.pdf.

[22]Michael J. Green， Kathleen H. Hicks， Mark F. Cancian， John Schaus and Zack Cooper， Asia-Pacific Rebalance 2025， http：//csis.org/files/publication/160119_Green_AsiaPacificRebalance2025_Abridged_Web.pdf.

[23]Sneha Shankar， South Korea Mulling Developing Nuclear Weapons Despite US Assurance Of Extending Its ‘Nuclear Umbrella， Apr. 6， 2016， http：//www.ibtimes.com/south-korea-mulling-developing-nuclear-weapons-despite-us-assurance-extending-its-2349007.

[24] 尹楨淏：美國無法讓韓國信賴 核武裝論登場，http：//cnnews.chosun.com/client/news/viw.asp？cate=C01&mcate=M1001&nNewsNumb=20160243749&nidx=43750.

[25]James Clay Moltz， “Future Nuclear Proliferation Scenarios in Northeast Asia”， Nonproliferation Review， Vol. 13， No. 3， pp.591-604， 2006.

[26]U.S. Expert Warns of Nuclear Arms Race in East Asia， http：//english.chosun.com/site/data/html_dir/2016/02/17/2016021701685.html； 參見Mark Fitzpatrick， Asias Latent Nuclear Powers： Japan， South Korea and Taiwan， IISS Adelphi book 455， 2016.

[27] 李永完、樸建炯： 韓將在一年半內實現核武裝 非技術問題而是意志問題，http：//cnnews.chosun.com/client/news/viw.asp？cate=C01&mcate=M1001&n News Numb=20160243695&nidx=43696.

[28]內閣法制局長官「日本國憲法は、核兵器を禁止していない」，http：//jp.sputniknews.com/japan/20160318/1803370.html

[29]我國首份《日本核材料問題研究報告》發布，http：//china.cnr.cn/news/20151010/t20151010_520096241.shtml

[30] 韓政壇現核擁核呼聲 日議員詢問最快多久造出核武器，http：//military.china.com/news2/569/20130217/17682236_1.html.

[31]David E Sanger， Maggie Haberman， “Foreign Policy， in Trumps View， Is About Deals”， New York Times ， Mar.27， 2016.

[32]КНДР помогла Сирии в создании реактора“не для мирных целей”– США.http：//ria.ru/world/20080425/105863997.html.

[33]Dingli Shen， “Cooperative Denuclearization toward North Korea，” Washington Quarterly ，Vol. 32， No. 4， 2009.

[34]Chung， Jae Ho， and Myung-hae Choi， “Uncertain？allies or uncomfortable neighbors？ Making sense of China–North Korea Relations， 1949-2010”，？The Pacific Review， Vol. 26，No. 3， 2013.

[35] Mercy A. Kuo， Angie O. Tang， “Interview： Soo Kim-the US-ROK alliance and the global response to North Koreas recent provocations”， Apr.6， 2016，http：//thediplomat.com/2016/04/interview-soo-k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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