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馬里奧（三）

★作者簡介

潘云貴，90后作家，大學教師。溫和如植物，又如海底孤獨的鯨，常在舊時光中與從前的自己碰面。對于未來，心存光亮，認定時間會眷顧愚笨但努力的人。

曾多次獲得文學類獎項。已出版《親愛的，我們都將這樣長大》《如果你正年輕，且孤獨》《我們的青春長著風的模樣》等書籍。

第三回

01

往往升學來到一個新學校，大部分學生是懷著“我一定要考上XX高中”“以后再考上XX大學” 這樣的理想或者喊著“要洗心革面好好學習了”“努力不掛科，多拿獎學金”這樣的口號開始新的學習生涯。

但是，在學習這條艱苦又漫長的路上，多數人往往還沒走到一半就早早放棄，只有極少數人做到了堅持到底，而這少數派自然就成了日后的學霸。

當然也有一些怪胎，平日里也和眾多學生一起打鬧玩耍，鉆研用穿著打扮來吸引美女帥哥的事情，然而一到考試，他們的成績卻還不錯，常常位居年級前列。

其中的突出代表是?；ㄈ~萱萱和校草許雅正。

隨著馬里奧人氣日漸升高，并一直霸占著學校風云人物話題榜冠軍寶座，女生們再提起校草許雅正時不免要在前面加上“前任”兩個字。

許雅正，留著天生褐色的波波頭短發，瘦削的面頰，同樣濃眉大眼，皮膚白嫩，再加上高智商，直讓全校女生為之瘋狂，但他極少笑，屬于冷峻型帥哥。而馬里奧的殺手锏就是微笑，一笑起來唇紅齒白，瞬間迷倒萬千花癡少女。

在身高上，以教室墻壁上的年級門牌作為參照物，馬里奧可以輕松超過，還比門牌高出一些，目測一米八。而許雅正只有頭上打了摩絲之后才剛好夠著門牌的高度。雖然兩個人全是濃眉大眼，但許雅正卻是單眼皮，擁有雙眼皮的馬里奧明顯又占了優勢。而在興趣愛好上，馬里奧除了傳統的球類運動，還喜歡攝影、唱歌、彈吉他。而許雅正除了常常一個人站在走廊上眺望遠方就沒有別的興趣愛好，只能以沉默裝酷的方式來耍帥。

經過一番比較，馬里奧近乎完美，如同從偶像劇里走出來的男主角，但他也有短板，那就是學習成績比不了許雅正。

但愛好美少年的女生誰會去注意他們倆的成績呢？她們喜歡在課間一邊看帥哥一邊聊天，享受著女生專有的樂趣。

“真慶幸自己是在九班，可以天天看帥哥，而且還是現任校草和前任校草。”

“是啊，一定是上輩子積德行善修來的?！?/p>

“你喜歡其中哪一個？”

“呃……好難耶。以前喜歡裝憂郁的那個，覺得他是個有故事的人，現在呢，無感了。我發現我是愛陽光的！”

“嗯嗯，我也是！”

“我覺得再找一個長得不錯的男生進來，他們三個就可以組成僑中TFboys了！”

“真是很棒的主意！”

“哈哈……”

02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許雅正偏偏和新轉來的馬里奧同班，而且，兩個男生的座位還被安排在一起，位于教室最后一排。

全校最幸福的莫過于七年九班的女生，可以整天衛星般環繞著馬里奧和許雅正這兩顆行星展開各種話題。當然她們也有苦惱，上課鈴響，只要班長一喊坐下，她們的屁股都癢癢的想往后轉，恨不得老師站到后面的黑板去講課。

其他班的女生雖然無法天天湊著兩個帥哥的臉蛋看，但還是想盡各種辦法：下課后組團去十班偷拍，拿著手機對準目標，咔嚓咔嚓，一張又一張，總覺得角度不夠好，索性沖到他們班上，像獵犬盯著兩塊小鮮肉，光明正大又肆無忌憚地拍照。

馬里奧并不排斥，保持著嘴角的微笑，而許雅正則低頭伏在課桌上或者去廁所。

“哇，我有他正臉照了，帥爆了！”

“你們讓開點啊，我都還沒拍??！”

“啊，來不及了，要上課……”

其中有個女生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手機，還沒把末尾的“了”字說出來，機械又聒噪的上課鈴便響起。一堆女生紛紛撤離了九班，也有不甘心的，仍舊爭取在老師還沒踏進教室的短暫幾秒內迅速抓拍。更有膽大的，直接跑到馬里奧身邊，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試圖把自己和帥哥都裝進屏幕里，突然發現自己臉大，心一橫，露半張臉也要有跟馬里奧的合照。等聚焦好，剛想按下快門，前面卻射來一道光，刀鋒般鋒利，直接刺破耳膜：“后面的同學，你在做什么！”

女生驚訝地抬頭看去，才發現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臉瞬間紅了，慌了手腳，但憑著內心的一股定力最后還是按下了拍照鍵，咔嚓——

“我看你們都發瘋了，把學校當成什么地方了，出去，我要上課！”

女教師從前面吼了過來。

堅持到最后的一兩個女生這次羞答答地從九班退出來，隨后，在回自己班級的路上，又大聲叫了起來——

“什么，竟然拍糊了，難得能這么近距離和他在一起！”

“應該慶幸啦，要是被那個老師抓去見教導主任，那才糟糕呢?！?/p>

“可就是想跟馬里奧拍照嘛！”

“下次吧，下次?！?/p>

“嗯嗯，也只能這樣了?！?/p>

坐在靠走廊窗戶的學生基本上每天都能聽到這樣的對話，然后自己也開始對隔壁班的帥哥浮想聯翩，臉不禁紅起來，難以掩飾地朝課桌底下笑著，神經兮兮。

馬里奧也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轟動效應，要說的話，只能歸于“南江僑中好幾年沒有帥哥出沒了”“幾乎都是木訥呆愣的屌絲男”這樣的原因。

03

鄭欣怡是馬里奧的表妹，很多女生開始和她套近乎，無非是送些禮物啊，一起逛街啊或者約她出來吃飯這些伎倆。

鄭欣怡自然懂得這群饑渴女的最終目標是自己表哥，便常常以“我最近沒時間，我表哥要請我看電影”“我要去吃飯的話，跟我表哥”這樣的理由予以搪塞。對方聽了瞬間便紅了眼氣呼呼地走掉，也有一些賴著不走眼巴巴看著鄭欣怡，嘴角翕動著來一句：“以后可不可以捎上我？”

鄭欣怡被花癡女們纏得快窒息了。

“聽上去好好笑，一群呆瓜女，哈哈……”

葉萱萱在課上對鄭欣怡輕輕說道。她音量控制得很好，基本上只有周圍一兩桌的人能聽到。而對講臺桌上的老師來說，這點動靜也只是細如蚊蠅，不易被人察覺。

“我底下還有一堆她們送的東西呢，什么卡片、香包、巧克力、CD，竟然還有送大白兔奶糖的?！?/p>

“你表哥的魅力還真大咧，你都跟著沾光，哈哈……”葉萱萱說話時總是哧哧地笑，時不時用手遮掩著嘴角。

“不過我哪會這么輕易出賣我表哥！”

“那……如果我也想認識你表哥呢，你會……”葉萱萱把音量調到只能鄭欣怡聽到的程度，略帶羞澀時續時斷地說道。

“呃……那我……”鄭欣怡故意賣起關子。

葉萱萱的心懸了起來。

“一定會幫你的啦！”鄭欣怡笑了起來。

這下葉萱萱激動了，整個人湊向鄭欣怡：“我就知道欣欣對我最好了！”

一幅姐妹情深感天動地的場景。

因為學習成績和外表都很出眾的緣故，葉萱萱很討各科老師的喜愛。

即便她這樣在課堂上說話，在老師看來，也覺得應該是“正在幫助后進生進步”。而對于向來學習成績就差，還無法控制音量大小的學生來說，待遇就不一樣了。

“你們三個給我站起來！”

七年八班的教室里，一陣青年女教師尖銳的聲音響起，許多后排正趴著睡的學生不免被吵醒，戰戰兢兢地看向講臺桌，發現不是在說自己，提到半空的心這才緩緩降落，睡意沒了，自然便看起戲來，不知誰又要遭殃了。

“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的就是你們三個，還不站起來！”

青年女教師一邊又提高了音量。全班學生都順著她那嚴厲目光射去的方向，朝挨著后面走廊窗戶的座位看去。

三個女生低著頭，撇著嘴角，無奈地站起來。

隨即教鞭已經伸到她們面前，“啪啪啪——”，一陣教鞭敲擊課桌的響聲在教室里回蕩著。

“動靜小點，舉止優雅點，音量控制點，我也就當沒事人一樣過去了，但你們做到了嗎？”三個女生低著頭，只看到青年女教師尖尖的下巴劇烈抖動著，“一次兩次也成，卻三番五次聊得這么High，當我不存在是吧？出去！統統出去！”

在青年女教師剛喊“出去”的時候，這三個女生已經果斷奔出了教室，站到走廊上。

“都是丘丘，轉到后面來動作那么大才會被她看見?！?/p>

“別說了，莉莉你也是，干嗎一聽到外面那幫瘋女生聊九班帥哥，就也跟著聊他，沒注意到多老師在上面嗎？”

“我哪里知道她今天嘴巴跟裝了火藥一樣。前兩天還看見她跟丁老師牽著手走路呢，心情可好的樣子?！?/p>

“不會現在……分了吧？”

三個女生同時笑了一下。

04

提起英語老師多月菁，幾乎沒有哪個學生覺得這個還未三十歲的青年女教師像姐姐。

她五官一般，眼睛不大不小，但雙眼皮明顯有割過，鼻子仔細看還挺翹的，櫻桃小嘴本來也美，但一出口就像下刀子，不免讓人退避三舍。

她還經常在班上“河東獅吼”，面對教室里的吵鬧，中氣十足地吼出一句：“都給我閉嘴！”因此，學生們認為她有“老巫婆”的殊榮是實至名歸。

當然她也有過對學生好的時候。班上有學生作業沒做、背不上某個單詞某個句子，再或者看課外書、丟紙條、玩手機或者睡著睡著打起呼嚕，她也不動怒，還微笑著上完一節課。

每個學生都清楚那一天的多月菁一定是和年段上教數學的丁老師牽手了。

丁政和多月菁是同時從師范大學畢業的，據說這兩個人以前就是僑中出去的，約好了要一起回母校工作。他個子不高，但長相在僑中一堆土里土氣的男教師中是最帥的，眼睛一笑起來效果跟馬里奧差不多。

按理說他們工作后應該一兩年內就結婚的，但遲遲也沒動靜，一晃就過了四年，兩個人還處在分分合合的境況中。

“快看，隔壁班也有人被攆出來了！”安蓓莉幸災樂禍地說道。

“感覺馬里奧就是所有少女的災難，這么多人為他瘋狂嗎？呃，不過好像……被攆出來的是男生耶?！闭缣幥鸩[著眼睛看向前面。

“是許雅正，還有個男生好像是……”安蓓莉也跟著把視線瞇成一條線，聚焦于九班走廊上的兩個男生。

瘦削的背影，浸在光里似的，一道道擴散過來。那么熟悉，即便身處黑暗之中也能辨認出來。

歐陽若愚的心一緊：“是……馬——里——奧！”

“天啊，主人公竟然和我們一起被罰站！”

“這劇情夠狗血的，是不是接下來他要看上我們中的誰呢？”

安蓓莉和甄處丘又驚又喜，立馬用手扒拉起自己的頭發，再整理一下校服，在多月菁不時瞥出來的視線中盡可能移動去靠近心中的美少年。

少女們臉上保持著矜持，心里卻迅速升出沸騰的氣泡，然后在某個溫度的刺激下，瞬間在水面炸開。

歐陽若愚也跟著閨密們轉頭望過去，隔著兩扇教室門的距離，只是一種很隨意的視線，卻正好對上少年的目光，他竟然正朝自己咧著嘴笑。男生略長的黑發在陽光下抹了一層膠片似的光暈，而這光暈正迅速撲來，歐陽若愚感覺自己要被一種很光亮的存在吞噬了。

“我安排你們倆做同桌，不是讓你們倆聯手起來迷倒全校女生的！馬里奧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底子，要向許雅正好好學習，知道嗎？許雅正你作為班上學習最好的男生，要盡力幫助馬里奧，這樣我們班的成績才能不斷提高……”

少年只面朝著走廊的前方，眼神瓷白瑩亮如幼童般清澈。

不知是什么時候——或許是任課教師去了趟衛生間，或許是有事請假沒來改為自習，即便是上課時間，走廊對面的教室窗戶里有人來回走動，很快玻璃上站滿了人影，異常熱鬧地討論著歡笑著。

“八班的那三個丑女和九班的兩個帥哥竟然都站在外面呢！”

“讓開點，讓開點，這絕美的風景線，我一定要拍下來！”

“哎呀，你碰到我手啦！”

“對不起，對不起……但是，好像你也踩到我腳了?！?/p>

即便這般吵鬧，即便眾人嘲笑，歐陽若愚卻絲毫沒有任何察覺。

少女的眼睛里此刻住著一個人。

05

時間趨于靜默，空氣中的塵埃也凝固在半空。

一股強大氣流卻突如其來，沖進內心，使得一架原本安全航行的飛機開始左右搖擺，上下顛簸。

平靜的少女時代是不是要有一點點變化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