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樂音

七七小菇涼

一年前，我在德國旅行的時候，寄住在法蘭克福一個普通的家庭里三天。我總是早出晚歸，回來的時候那對老夫婦已經睡了。老先生睡得更早，老夫人有時候會抱著她的黑貓在門口等我，讓我很過意不去。

寄住的最后一晚，我9點多回來，看到客廳里電視微微亮，老夫人還醒著。她見我回來便招呼我過去，還挪挪身體讓出沙發一邊給我坐下。

沙發前的小圓桌上，放著一個高腳紅酒杯。確切地說，那是一個勃艮第杯，專門用來喝勃艮第地區的紅酒。老夫人神情自若而慈祥，她轉身去酒柜里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杯子，在遞給我之前，輕輕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又伸向我的耳邊，示意我傾聽那一聲悅耳清亮的“叮”。

那“叮”的一聲，余音繞梁，韻味悠長。這是藝術品級的餐瓷和水晶制品所獨有的品質。在法蘭克福零下三攝氏度的夜里，我一整天旅途的疲憊和作為房客的忐忑，都隨著這聲屏氣聆聽的“叮”，煙消云散了。仿佛對生活的感知能力回到了身上，封閉的毛孔被打開，我聞到空氣里良好紅酒的香氣，聞到他們晚餐時尚未消散的烤土豆泥味，聽到她給我倒酒的汩汩聲，聽到黑貓在屋角磨爪的聲音，聽到窗外樹葉在風里的沙沙聲，并且感到身下的沙發墊帶著溫熱，和略帶紋理的羊毛織物的質感。

是這聲生活的樂音，把我遲鈍的感官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