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抓狂兒子”重寫代碼

金環紅

身為程序員，編程基本功讓我能迅速識別程序漏洞，然后將其修復。但為人父后，我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滑入了5歲兒子“編”的程序里。他用一些舉動啟動程序，我與妻子就不由自主地產生反應。

比如，兒子跟小朋友說：“我知道怎么在一分鐘里讓我媽尖叫。”然后，他把番茄醬倒在鋼琴鍵上，我妻子果真在一分鐘里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如果說妻子感性的話，我這個理工男也不能幸免。兒子總在我看電視時玩遙控器，我警告一次、二次或打屁股幾下，他就換一種新玩法，比如發出尖叫，用身體擋住屏幕。我在十分鐘之后會徹底失去耐心，拂袖而去，將他丟給束手無策的妻子。

某天讀報，一組漫畫映入我的眼簾。畫中，一家人出游時遇到車禍，警察盤問誰在開車。爸爸指媽媽、媽媽指孩子、孩子指寵物狗。畫家通過幽默的畫面來提醒我們——現代家庭的問題在于擅離職守。如果我把教育職責丟給妻子，她又順著兒子的思路走，后果不堪設想。

我陷入沉思，兒子干擾我看電視時，我的自動運行程序是“憤怒——警告——打罵——受挫感——懷疑自己——郁悶離開”。我會給兒子貼上“搗蛋” “無可救藥”等標簽，卻從未反思這些標簽是不是真實？我從未換位思考：“如果我是孩子，我希望爸爸怎么對我？”

于是，我和妻子彼此監督——在抓狂時，不說最先闖入腦海的話。相反，我們要像程序員對電腦喊“停”，并找到Bug（即缺陷）所在。比如鋼琴一事，妻子從小在棍棒威逼之下練琴，心靈有陰影。所以，當兒子表現出對鋼琴的褻瀆時，她就發飆。現在，她能克制自己，平靜地說：“你想引起我的注意力，對不對？不過，這種方式不好，你必須自己清理。”

我也意識到，或許在兒子小小的心靈里，藏著“和電視搶爸爸”的想法。于是，我問兒子：“你希望爸爸怎么安排晚上的時間？”兒子的建議有些無厘頭，比如讓我陪他看動畫片，將遙控器交給他、讓大人看電視時隨時停下陪他玩……我肯定他的想法，也告訴他要“保護視力”“爸爸媽媽需要自己的娛樂”“忽大忽小的聲音對聽力有害”等事實。最后，我們商量出方案——看電視之前，大人先陪他“不被打擾、按他心意、自由自在”地玩一刻鐘。這刻鐘，我們放下大人的架子聽他指揮，讓他感到受到足夠重視。這樣，在我們看電視時，他能安靜地玩玩具。

其他問題，我也這么處理。當他弄臟屋子時，我先說“真有趣，把鉛筆屑灑滿桌子”，然后再讓他清掃；當他打人的時候，我先說：“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你可以告訴我怎么回事嗎？”然后，我要他道歉，教他管理情緒的方法。這并不是說我支持兒子臟亂和打人，而是讓他先感覺到在任何情況下，父母都關注他、愛他、渴望了解他。

以前，我認為兒子到某個年紀就應該有禮貌、愛干凈、文質彬彬，根據孩子的表現衡量自己是不是好家長。不知不覺中，兒子覺得我的愛是有條件的，我只愛表現好的小孩。越是這樣，兒子就越叛逆，時時刻刻跟我對著干。我開始反思自己的思維模式，如優化程序一樣，跳出糟糕的第一感覺！

舉例來說。一天，我回家時發現地上到處是水。我的第一反應是“孩子又在搞破壞”，然后向兒子怒吼：“你給我過來！”當我吼時，我意識到自己被既有“程序”套牢了，必須啟動新的程序。于是，我問兒子：“地上的水，是你弄的嗎？”他說：“我想拖地，但弄不干拖把。”我明白了，開始教他如何擰干拖把清潔地上的水。

我發現：要成為親子關系的編程員，家長們就要學習和操練“有話好好說”。當孩子激怒我們時，不說最先闖入腦海的話。在發火動粗之前，先問幾個：“問什么？”“真的嗎？”“孩子到底想表達什么呢？”反思怒氣的源頭與思維的習慣，才會讓我們與孩子一起成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