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跟俺私奔不

宋純潔

簡介：作為史上最土的公主，我一直承受著與年齡不符的壓力。我爹還特意找來相府公子帶我飛，但是，他一直人身攻擊還斷我口糧是怎么回事？少年，喜歡一個人不像你這么別扭的啊……

1.窮養的公主

我是被我爹窮養大的。

那年月我爹還在西涼當藩王，西涼是個很窮的地方。若我爹只想當個藩王，那西涼怎么著也供得起我家。

但是作為一個皇子，我爹擁有教科書般的標配，他想造反。

造反要錢。

別人都是強征賦稅、搜刮民脂民膏充實小金庫，我爹不行，因為西涼太窮了。他再加賦稅，百姓們都只能去當褲子了。

所以，我爹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從我記事起，我爹就開始教我跟我皇爺爺打招呼的方法：第一步，抱住他老人家的大腿；第二步，慘兮兮地喊一聲“皇爺爺”；第三步，告訴皇爺爺我餓。

每年年末我爹帶著我進京，總是拿著土特產去，帶著幾大車的金銀珠寶回來。我爹很開心，給我起封號時想都不想就寫了“來福”兩個字，是我娘據理力爭嫌棄這名字實在像狗的名字，我爹才把我的封號換成了“招福”。

我及笄那年，我皇爺爺駕崩，真的把皇位傳給了我爹。

當時的我還挺開心，想著我爹大業已成，以后應當不會再阻攔我吃香的、喝辣的。卻萬萬沒有想到，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我爹在西涼待得太久，乍一回京城，處處都注意，唯恐被近臣們看出有土包子氣息。到最后，他得出的結論是，皇宮里最土的就是我。

我聽說之后，氣得咬碎了一口小銀牙，心想再也不是他拉著我騙錢的時候了。

四娘在我旁邊義憤填膺：“公主啊，你碰上的一定是個假爹！”

真爹也好，假爹也罷，反正改變不了我爹改造我的決心。為了讓我快點兒融入京城的名媛圈，他甚至特意請來了名媛圈很有發言權的丞相幺子沈清和。

現如今我坐在御花園里等沈清和，滿頭的珠翠壓得我脖子都快斷了。我屢次想取下來都被四娘的“眼刀”制止，她堅持輸人不輸陣，躲在樹后邊對著我比個小拳頭，我真分不清她是在給我加油還是想捶我。

我是被一個好聽的男聲喊醒的，我迷迷糊糊地從桌子上爬起來，正對上一張微笑的大臉。我一聲尖叫，身子就往后倒去，電光石火間，我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我嚇壞了，滿腦袋都是，我脊梁骨斷了，我后半輩子怎么辦？還沒張嘴號啕大哭就被那個男人打斷，他一臉冷漠：“你別哭了！斷的是我的胳膊！”

后來我就很不遂我爹愿地在京城紅了。

因為那天太醫們趕過去時，就看到我張著嘴號啕大哭，相府的公子沈清和坐在一邊耷拉著胳膊生無可戀。

所幸京城盛傳的版本對我沒什么不利，“相府公子沈清和欲對公主不軌，公主受驚卸其胳膊或將繼續追究”在京城小報上連續報道了快半個月。

然而現實總打臉。

我爹知道真相后十分憤怒，譴責了我的肥胖程度仍嫌不夠，問沈清和要如何處置我。沈清和吊著條胳膊笑得溫潤如玉：“公主并非故意，此事就這么算了吧。不過，陛下，公主需要改造的地方可比你告訴臣的多了去了。”

他頓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為了保證變化的速度，臣懇請陛下恩準臣留在宮里，直至公主讓陛下滿意。”

于是我爹大手一揮，沈清和就成了我的鄰居。

2.底子太差

沈清和要求我照顧他。

他皺著眉頭說得有理有據：“臣的清譽和審美全被公主一嗓子毀了，這條胳膊也是因為公主受的傷，公主照顧臣不是天經地義嗎？”

我紅著臉支支吾吾：“那，那俺的清譽還被你毀了呢……”

沈清和一臉悲痛：“公主！臣說過了，是我，不是俺！”

……

最后的結果自然是，我反抗無效。

沈清和對我的殘害開始之后，我才知道我爹對我有多好。

沈清和從來不允許我吃肉，每頓飯都是變著花樣兒的青菜豆腐；我所有的衣服全被他丟掉，吩咐尚衣局重做了一批，理由是我原來的衣服上全有羊肉味；我來京城之后我爹給我的首飾也被他洗劫一空，只挑了一塊玉，雕了一支簪子給我……

這就算了，關鍵是，我每天吃著青菜豆腐，還得伺候他大魚大肉；他嫌棄我一身羊肉味，還非得讓我給他烤串吃；他拿走我的首飾，還動不動就給他自己雕個扇墜……

我在深夜里抱著四娘痛哭流涕，覺得我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有史以來最窩囊的公主了。

更窩囊的是，我爹無條件地信任沈清和，我根本沒地兒說理。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在沈清和的監督下，我的肚子真的小了一圈。

這就意味著，在即將到來的中秋宮宴上，我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見蕭子書了。

宮宴前夕，我特意烤了點兒羊肉串去找沈清和，誠心誠意地請求他給我搭配一身衣服。沈清和一臉冷漠：“公主這是又打算去禍害哪家的公子？”

我很大度地不去計較他的用詞水平，扯著他的衣裳一臉嬌羞：“沈公子這是哪里的話呀。”

沈清和懶得再搭理我：“得，公主的意思，臣曉得了。公主明天等著吧，臣保證叫你艷驚四座。”

第二天剛用過午飯，我就拽著沈清和不撒手，他到哪兒我到哪兒，最后沈清和氣笑了，指著前面的建筑物斥責我：“臣去出恭！公主也要跟著嗎！”

我當然不能跟著，我只是在外邊等著他，閑得沒事做又唱了首童謠。沒一會兒沈清和就出來，臉色不佳仿佛便秘一般：“公主記得，一會兒就對著蕭大人唱歌，他肯定會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我有點兒興奮：“真的嗎，真的嗎？”

沈清和甩開我的袖子往前走，我突然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是蕭子書？！”

“你都快寫到臉上了！”

“你胡說！我才沒有”

“……”

沈清和說保證我艷驚四座，真的沒有騙我。

我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衫，在人群里確實挺扎眼。蕭子書也確實看到了我，但是目光里的情緒，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嫌棄。

我有點兒受傷。

藏在袖子里的兩只手握了好幾次才艱難地握住，指甲戳著手心還挺疼。沈清和在我旁邊，冷哼了一聲問我：“蕭子書是不是瞎啊？”

我有點兒感動，沈清和平日里嫌棄我，但是關鍵時候果然還是向著我的。可是緊接著，他就打斷了我的幻想。

“臣都把你打扮成這樣了，還是不得蕭大人青睞。”沈清和嘆了口氣，“公主啊，你底子太差了。”

那天晚上，我窩在寢宮里號啕大哭了大半宿。

最后沈清和實在受不了，深更半夜地跑過來敲我的房門。他在外邊大聲喊我：“公主啊，您別哭了，成嗎？臣一定幫您想辦法拿下蕭大人！”

我還是哭，沈清和又喊：“臣明天就給您想辦法！”

可是這樣的保證還是無法平復我的悲傷，最后我眼睜睜地看著沈清和硬踹開我的房門，然后氣勢洶洶地走到了我面前，捧著我的臉低下頭，用他的嘴堵住了我的嘴。

我驚訝得忘了繼續號啕大哭，沈清和和我拉開一點兒距離，滿意地笑笑：“終于不哭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倒在了我的床上。

我難過得睡不著，很想哭，又怕沈清和再爬起來玷污我的清白。兩相權衡之下，我在床角坐了整整一宿。

第二天，進來喊我的宮女一聲尖叫，吵醒了沈清和。

他皺著眉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自己，然后嬉皮笑臉地跟我道謝：“小臣謝公主不染指之恩。”

我睜著一雙熊貓眼冷漠地看他，我在他的眼里就那么欲求不滿嗎！

3.霸王硬上弓

為了讓我把他在我宮里過夜的消息爛在肚子里，沈清和當天就開始積極地幫我出謀劃策。

我興致勃勃地跟沈清和分享我所收集到的關于蕭子書的喜惡，沈清和看過一遍之后全部推翻。

他抿了口茶跟我分析：“要不怎么說公主你傻呢？”

“你是一個公主，這天底下最有權力的女性，除了你娘，就是你。你犯得著去考慮他蕭子書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嗎？”沈清和起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野史扔到我懷里，恨鐵不成鋼地吩咐，“你看看同為公主，人家都是怎么辦的！”

我一邊翻書，一邊聽著沈清和的教誨：“你作為皇室中人，得有點兒身為皇家的意識。他蕭子書是個臣子，公主你既然喜歡他，就是他的福分，搶過來就得了，多大點兒事，還值得你午夜狼嚎？”

他說得好有道理，我真的無言以對。

我回味著他的話，突然覺出些不對來：“你剛才又罵我了，下回注意。”

沈清和一臉冷漠：“哦。”

我懶得計較他的態度，反正這個“哦”也沒什么用。

沈清和說得很有道理，可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于是我找來四娘商量這件事。四娘聽完之后簡直拍案叫絕：“沈公子真是機智！”

激動完，她又抓著我的手勸我：“公主啊，陛下如今嫌棄你，就是嫌棄你不像個公主，你去搶了蕭大人來，第一遂了自己的愿，第二也效仿別的公主做了很有皇家風范的事情，陛下一定會開心的！”

這么一舉兩得的事情，哪有不干的道理！

于是我當天夜里就去抓著沈清和商量強搶蕭子書的事宜，為了不讓沈清和反感，我還特意弄來了烤羊肉串的工具。

沈清和在滿院月華下緩緩開口：“蕭大人日日都來上早朝，公主派兩個內侍去，就說是皇后邀他。然后，將他騙到沒人的地方，直接打暈帶過來，索性生米煮成熟飯，他蕭子書還反抗個什么勁？”

我塞了一把羊肉串到他手里：“沈卿真是深得我心。”

沈清和的嘴都懶得咧開：“謝謝夸獎哦。”

那把羊肉串沈清和也沒吃完，他吃完兩串后就又還給我，一臉嫌棄地說：“羊肉串真是不能吃多了。”

這我就不滿意了，我拽著他的手，把他手里最后那塊羊肉吃掉：“瞎說，我吃了十幾年了，還是很喜歡。”

沈清和大概是沒吃藥，竟然沒反駁我，就著我的手咬掉一塊羊肉，然后順勢倒在我的肩膀上：“公主，臣醉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本宮一定把你抱到你寢宮里去。”

沈清和的方法聽起來很妙，然而實踐起來還是意外性太多。

我派去綁蕭子書的那兩個小太監手勁不夠大，我還沒來得及霸王硬上弓，蕭子書就醒了。他看著我，我看著他，四目相對非常尷尬。

沒等我們作出下一步反應，房門又被推開，我轉過頭去正好對上沈清和的臉。

這下，更尷尬了。

我覺得我都快得“尷尬癌”了。

蕭子書最先反應過來，漲紅著臉伸出手指著我：“你貴為一國公主，簡直……簡直無恥至極！”

這我就不高興了，我打落他的手反駁：“我吃燒烤、我喝酒、我沒品味，還非主流，但我是個好公主，你少誣蔑我！”

蕭子書“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轉過去對著沈清和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沈清和的表情更加慘不忍睹了。

說好的霸王硬上弓突然多了個觀眾，我抬起“辣手”也不好意思真去“摧花”，于是我沖沈清和飛了個“眼刀”。

沈清和勾著嘴巴笑，直接倚在了門框上，順便沖我拋了個媚眼：“公主不必介懷，為人臣子，為公主看門是臣應該做的。”

我用得著你看門嗎？

我深知我嘴皮子磨破也說不過他，又很怕蕭子書找著機會逃跑。權衡之下，我看著蕭子書堅定了決心。

蕭子書一臉驚恐的小模樣真是深得我心！

我對著蕭子書一陣獰笑，擼起袖子就準備扒他的衣服，衣帶剛被扯一半，沈清和突然咳嗽了兩聲。

我一臉發蒙，沈清和解釋：“沒事，你們繼續，我受了點兒風寒。”

我轉過來繼續扯，沈清和又突然拍了下手掌，我有點兒生氣，沈清和訕笑：“有蚊子。”

第三次被沈清和打斷，我實在受不了了。得虧我是個女的，要不后半輩子都成問題。

我坐在床邊沉默，沈清和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公主，臣確實是故意的。”

我怒目而視。

沈清和清清嗓子：“公主是要對蕭大人圖謀不軌的，這個節奏太成問題。你看，遭遇了這么可怕的事，蕭大人連聲尖叫都沒有。”

蕭子書的臉直接綠了，對著沈清和咆哮：“沈清和！你如此陷害同僚，枉為人臣！”

我：“……”

蕭大人原來這么辣！

我于是打起精神，抓著蕭子書的衣服從中扯開，他露出一大片潔白的胸膛，看得我眼都直了。

緊接著蕭子書突然來了力氣，悲痛欲絕地推開我就往外跑，我在床上著急地喊：“蕭大人，你告訴俺，你是怎么護膚的啊！”

急得我鄉音都飆出來了。

可是回應我的只有撲通一聲。

緊接著，我就聽到內侍的號叫：“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4.是土雞不是雛鳳

時隔多日，我又上了京城小報。

這一次的題目更加勁爆：招福公主強上禮部侍郎，清和公子一案或有隱情？

現在的書局遣詞實在太不講究了！

我丟了一顆櫻桃到沈清和嘴里，笑瞇瞇地問他：“清和公子心里很爽嗎？”

沈清和也瞇著眼：“一般一般，臣本就是被冤枉的，如今百姓們還臣一個清白，也是應該的。”

我翻了個白眼兒不是很想理他，沈清和又戳戳我的胳膊：“再喂我一顆。”

“我不！自己摘！”

“圣上吩咐了，臣只能跪在這個圈里。”

彼時我和沈清和因為蕭子書的事情被我爹罰跪，為了防止我們互相倚靠偷懶，我爹還吩咐內侍給我們一人畫了一個圈。我旁邊的一棵櫻桃樹上碩果累累，我趁人不注意拽下來一根掛滿櫻桃的枝條偷吃解悶，還不忘丟給沈清和一些。

情誼如此堅挺，他不僅不動容，還吃著我的東西損著我本人！

我不搭理他，沈清和也沒動靜。

過了一會兒我突然感覺脖子癢癢的，轉過去一看，沈清和正拿著一根長長的狗尾巴草戳我脖子。

我怎么頭一次發現他這么賤呢……

我忍無可忍地折了一根櫻桃枝給他，沈清和一邊吃一邊惹我，我心緒繁雜，腿下一松，被壓著的樹枝突然彈起，在我臉上抽了一下后才彈了回去。

被打到的地方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我揉著臉頰非常想哭。

沈清和也被嚇到，跑到我身邊看了一眼，不由分說就抱著我往太醫院的方向跑。

我再忍不住，哭著問他：“我是不是要毀容了？”

“放屁！”

我趴在他懷里委屈地抽泣，心想，這下子我的秘密大概一輩子都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所幸太醫說，我的傷口并不要緊，敷點兒傷藥，平時注意，應該不會留疤。

沈清和摁著我坐下，拿過藥小心翼翼地擦在我的傷口上，表情嚴肅認真。我的視線無處安放，只能瞎轉悠，這一轉悠，就看到了躺在一側的蕭子書。

他也看到了我，無比憤怒地瞪了我一眼：“哼。”

我跟沈清和咬耳朵：“沒看出來，蕭大人還是個傲嬌的人。”

沈清和笑得不懷好意：“你聲音敢再大點兒？”

我再轉過去看蕭子書，發現他肩膀一抖一抖，氣得整個人都在哆嗦。

由于我的意外受傷，我爹免了對我的懲罰，與此同時，也給了蕭子書家里一定的補償。蕭大人比蕭子書和藹太多，還幫我跟我爹求情，說公主畢竟年少什么的。

我知道后很是感動，沈清和在一旁表示不屑：“公主可別高興得太早了。”

當時我嫌棄他心胸狹隘，等到穆果爾出現之后，我才終于明白，姜還是老的辣。

蕭大人比我多吃的幾十年飯，畢竟不是光用來長肉的。

穆果爾是位王子，來大梁是為了娶我。

他原來的打算是朝貢完就走人，但是他遇上了蕭大人。

蕭大人跟他說了三個娶我的好處：第一，娶我會有錢；第二，娶我是為奪位增加保障；第三，娶我可以跟他爹展示他的叛逆。

我們這些皇族子弟，對叛逆兩個字沒有一丁點兒抵抗力。

叛逆的穆果爾把他爹的諄諄教誨扔到了一邊，在見我爹時十分耿直地跪下：“穆果爾受到天神的指引，特來大梁尋找我的王妃。”

“天神的詔諭上說，她是大梁的雛鳳。”

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誰都能看出來的隱喻，你的天神怎么沒告訴你，你的王妃根本不是雛鳳，就是只土雞呢。

我爹還沒來得及說話，蕭大人就撲通一聲跪下：“陛下，我大梁若能和北滄聯姻，是百姓之幸啊！”

朝堂上一大半人呼啦啦地跪下，我爹初來乍到，對這種陣仗很應付不來。然而他還記得自己的目標是做個明君，所以他聽到了“百姓之幸”之后，就果斷地把我的大事定下了。

5.公主才不會屈服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正跟穆果爾蹲在一塊吃烤串。穆果爾畢竟來自草原，烤羊肉串的手藝比我正宗太多，我吃得非常饜足。

然后，被我派去探望蕭子書的沈清和就回來了。

他冷著張臉，拒絕了我的羊肉串，哼了一聲：“公主這是提前和駙馬交流感情？”

我一臉發蒙。

我看了穆果爾一眼，他非常冷靜，把來龍去脈給我解釋了個清楚。

這真是太讓人憤怒了，我指著穆果爾，氣得整條胳膊都在哆嗦：“我把你當朋友，你卻只想娶我！”

然后我就氣呼呼地回了寢宮。

夜里風涼，我照例坐在床上痛哭流涕，然后等來了沈清和。

他靠著門框，面孔隱在明暗交接處的曖昧光影里：“其實嫁給穆果爾也不錯啊，他會烤羊肉串，還挺喜歡你，比蕭子書那個傻帽強多了。”

我憤怒地反擊：“可是他剝奪了本宮作為一個烤串小能手的樂趣！”

沈清和拖著調子“哦”了聲：“敢情剛才吃得最歡的不是公主你啊。”

我扁著嘴，淚眼蒙眬地看他：“可是穆果爾的身上全都是烤串味兒……”

沈清和轉過臉來，漂亮的眼睛里同時蘊含著慈祥和嫌棄：“公主啊，你剛進宮的時候，跟他其實差不多。”

……

我和沈清和的第N次比拼，我再次落敗。

我跟我爹說，我不想嫁給穆果爾，我只想嫁給蕭子書。

不遠處的蕭子書在我含情脈脈的目光下哆嗦了一下，沈清和說他大概是想起了在水下不能呼吸的恐懼。

我爹非常慈愛地摸摸我的腦袋：“阿福啊，父皇也舍不得你。”

“可是你見過幾個不和親的公主？父皇只有你一個女兒，要是還不和親，這太沒皇家風范了。”

我求救無門，只好日日以淚洗面。

期間穆果爾無數次約我出去擼串，我都讓四娘把他趕了出去。

眼看著和親的日子越來越近，我都開始焦灼得掉頭發了，沈清和終于出現了。

他將一個包袱扔在我面前，低下頭來注視著我的眼睛。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墨黑的眼睛里的亮光，他沉默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出了聲：“公主，我讓你沒事多看看《歷代公主軼事》，你沒好好看。”

我委屈得都快哆嗦了：“我馬上就得看《去除羊膻味的一百種的方法》了。”

沈清和還是笑，他往前湊了點，額頭抵在了我的額頭上，眼睫毛扇動的時候都能掃到我的眼睛：“公主，你要是好好看書了，就應該知道，歷代公主對包辦婚姻不滿的時候，是會私奔的。”

“畢竟身為皇家人，怎么能隨隨便便屈服于命運呢？”

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睜著濕潤的眼睛問他：“那你跟俺私奔嗎？”

沈清和額頭青筋暴起，卻還在努力微笑：“公主，我說了很多遍了。是我，不是俺！”

6.被看光了

我跟沈清和私奔了。

沈清和做好了準備，以至于我反應過來時，已經是在距離京城數十里之外了。

我掐了沈清和一下，他黑著臉打走我的手：“你掐我干什么？”

“我以為我是在做夢。”

沈清和雙腿一夾馬肚子：“這種情況下掐自己比較靠譜。”

他比我高，下巴幾乎挨著我的腦袋，讓我忍不住擔心他錐子似的下巴會不會把我的腦袋鑿出個洞。

夜風呼呼地吹在我的臉上，我沒忍住：“沈清和，我有點兒害怕。”

“怕什么？”

“萬一我爹把我們抓回去，打斷你的腿怎么辦？”

沈清和沒理我，我往他懷里縮了縮：“萬一他又斷我葷腥怎么辦？”

沈清和抬手用力落在我的頸邊，我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們的境況并不好。我一個公主在皇宮里頭憑空失蹤，說出去實在太打臉，但是放任我出來浪，遲早有一天會露餡兒。

于是我爹放出來的話，是宮中珍寶失竊，急需抓捕盜賊。我和沈清和躲在人群里頭看皇榜，皇榜上還放了沈清和的畫像。

我問沈清和：“我爹為什么就放你的畫像，他是不是偏愛你？”

沈清和瞪了我一眼：“北滄的使節還沒走呢，陛下干什么事情都得注重形象，懂不懂？就算是個竊賊，也不能放你出來嚇人啊。”

我：“……”

我問他這個問題，真是賤得很！

不管我爹怎么想，我們得出城。沈清和說，大理那邊山美水美人更美，一定能給我找到比蕭子書還如意的郎君。我蔫了一小會兒說，那就去大理吧。

最終出城的方式，是沈清和用一床草席把我裹起來，給自個兒臉上抹了灰，一邊哭著“我癡傻的閨女，你走得好慘哦”一邊出了城。

我在草席里頭怒發沖冠，還是得壓著咬他一口的沖動。

去大理的路途遙遠，我嫌腳疼，沈清和斥巨資買了兩匹馬，同時斷了我兩日的葷腥，連那種打野來的葷腥都不給我吃。

我在一邊啃著燒餅一邊后悔，心想，我還不如嫁給穆果爾，最起碼他還會給我烤串。

騎馬的第五日，我有些受不了了。

買來的馬鞍皮質不好，我們又日夜兼程，我的大腿都受了傷，走路都變成羅圈腿了。沈清和找了一處山洞，他在外頭烤魚，讓我給自己上藥。夜風很涼，我脫了裙子，被溜進山洞里的風吹得直哆嗦。

我上藥上到一半，忽然聽到一聲咳嗽，我渾身一僵，驚恐地轉過臉去。沈清和正站在我身后，一臉淡定地看著我，確切點兒說，是我裸露在外的兩條大腿。

我哆嗦得更厲害了，扁著嘴就要哭出來，沈清和走過來，就被我一巴掌打在了臉上，同時伴隨著我響徹云霄的尖叫聲。

沈清和被我打偏了臉，雙手還是執著地往我腿上伸過去，然后，抓了一條小蛇出來。

說真的，這樣就很尷尬了。

沈清和冷漠地往外走，同時不忘攻擊我：“公主，在臣眼里，你和臣是一樣的。”

我抓起石頭就扔過去，被沈清和躲開。

我低頭看了一眼，我明明就……還是有起伏的啊！

7.公主就該用搶的

我在第七日開始覺出些不對勁來。

我們去大理，明明是私奔的，可是沈清和堅持日夜兼程，好好的私奔，搞得和逃命一樣。

可是當我批評他沒有情趣時，他卻只是目光幽深地看我一眼。

他沒罵我，真的太反常了。

第十三日的晚上，我們仍然在山洞里休息，沈清和生了火，我隔著火光能看到他眼里的疲憊，他說：“大概再一日，就能到大理了。”

我問他：“我們干嗎要這么著急啊？”

沈清和沒回答我，他倏地冷了神色，然后迅速將火熄了。緊接著，他就拉著我往深處跑，外頭的火光隱隱約約地透進來，我嚇得不敢出聲。沈清和緩慢地推開一處巖壁，讓我走進去。

清冷的月光透過山石的縫隙照進來，模模糊糊地映在他的臉上。他從懷里掏出一紙文書遞給我，輕輕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記得等一切平靜了，去大理城中找魏王。”

他又說：“阿福，好好活著。”

他對著我笑，非常溫柔，月華在他眉眼間流瀉，好看得不像話。他轉身要離開，我伸手試圖去拽住他的衣角，可我沒能拽住。

我蹲下來不敢出聲，外頭逐漸傳來兵刃碰撞的聲音，我咬著嘴巴偷偷地哭，心里疼得難受。

我突然很后悔，這么長時間以來，我是不是做錯了。

阿娘告訴我，身為公主，在情愛之事上不能主動，即便再喜歡，也應該等到對方先開口。我當時不懂，問阿娘原因，阿娘伸手輕輕撫過我的頭發：“皇家的女兒，最該驕矜。”

我把那句話記了很久，后來把一顆心落在了沈清和身上，鉚足了勁兒的嘴硬，甚至還搬出來蕭子書，只不過想聽他先開口，說喜歡我。

可我沒能等到，現在，恐怕再也等不到了。

我縮在巖壁背后的小洞里哭腫了眼，第二日清晨的陽光照進來，我推開巖壁，看見外頭橫著幾具尸體，而不遠處，便是山洞的另一個出口。

我跑出去，發瘋一般地尋找沈清和。不知道來了多少人，植株上沾滿了鮮血，我喊著沈清和的名字，終于聽到他微弱的回應。

他躲在一處小坡下，受了重傷，鮮血不要錢似的流出來。我撕開裙子幫他包扎，他抬手撫過我的臉：“阿福，我不行了，你快去找魏王，陛下……陛下還在帝京等你。”

我哭著搖頭。

沈清和嘆了口氣：“天家貴胄，當斷則斷，你怎么……怎么就是學不會呢？”

我哭得更傷心了，一邊撒著金瘡藥一邊罵他：“去你媽的皇家，沈清和你……你還要不要臉了？你跟我說的公主碰到喜歡的就該搶，今天……今天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扛回去跟我合葬……你敢死一個試試，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他不說話，良久輕輕笑了笑：“傻姑娘……”

8.沈公子是真辣

后來我就真的把沈清和扛回了帝京。

魏王的兵馬來尋我們時，我正背著沈清和往山下走。魏王為首，看見我們時一臉驚呆，很不確定地問了句：“公主？”

我答應了一聲，后來大理就開始流傳沈家公子身輕如燕的傳言。

我拿這個嘲笑沈清和時，他翻了個白眼：“不是臣身輕如燕，是公主力大如牛，畢竟每天那么些口糧不是白吃的。”

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然后我獰笑著走近，在他的傷口處掐了一下。沈清和“嗷”了一聲，我咂了咂嘴：“沒看出來，沈公子還挺辣！”

沈清和：“……”

至于私奔的真相，也是我脅迫著沈清和才知道的。

我爹初來乍到，即便身為皇子，在帝京的派系也并不穩固，總有人野心勃勃，比如蕭大人。

再之后蕭大人教唆穆果爾娶我，朝堂之上因他一句話跪下了一大片，我爹再也坐不住了，逼宮對于蕭大人來說，似乎只是分分鐘的事，我爹只能給了沈清和一封文書，派他前往大理向魏王求援。至于我，是沈清和強行帶上的。

當時他挑著眉跟我解釋：“陛下是個明君，但是同北滄和親確實利益頗多，我不能冒這個險。”

我心里頭正開心，他又補充道：“雖然你是個傻公主，但是有時候還挺可愛的。”

我張牙舞爪地朝他撲過去，又碰到他的傷口，他慘叫出聲。

為此，四娘還憂心忡忡地勸過我：“公主，沈公子畢竟重傷初愈，你們還是節制一些為好……”

這一天腦子里頭都在想什么呢，我憤怒地反駁：“不要胡說，就算我被看了大腿，但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四娘的眼神更加不可描述了。

魏王進京平了蕭氏一族的叛亂，蕭氏一族的男子均被發配充軍。蕭子書走的那日，沈清和帶著我去看過他。他穿著囚服，落落拓拓，看見我時垂著眉眼笑了一下：“公主，其實你當日說喜歡我的時候，我還挺高興的。”

我沒聽清楚，“啊”了一聲，蕭子書已經轉過身去：“沒什么，罪臣該走了。”

沈清和攬著我的腰，忽而抿了抿嘴，看了我一眼：“我怎么突然覺得，我挺幸運的。”

天光正好，我踮起腳尖吻上他好看的唇，然后擦過他的臉頰跟他咬耳朵：“廢話，我們皇家的女婿，怎么可能不幸運！”

沈清和挑了挑眉毛：“所以公主，臣在相府等著呢，你究竟什么時候來強搶民男？”

我“嗷嗚”一聲撲到了他的身上：“現在就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