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此，不娶何撩

殷長歌

簡介：沙漠第一大堡的堡主易無月拐回了平生第一個媳婦，正打算恩愛一番的時候——什么鬼啊，美人怎么是個長著大XX的男孩子！沒關系，長得這么漂亮，那我就認了，自己拐回來的媳婦，哭著也要愛下去！

第一章 吃土的老大

二當家：“老大，隔壁阿婆又來收租了，咱們上上個月的房租還沒交呢。”

易無月嗑嗑瓜子：“告訴她，她下回過馬路可沒人扶。”

三當家：“老大，快過年了，咱們還沒錢買新衣服呢。”

易無月吐了口瓜子皮：“縫縫補補又三年，勤儉持家會不會。”

廚娘：“老大，咱們堡里的最后一粒米也沒了，再不干活，回家吃土。”

易無月驚得瓜子戳到自己的門牙：“小的們，抄家伙，干他一票大的！”

第二章 拐個美人

古道上行著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黃沙中傳來駝鈴陣陣，十里紅妝鋪滿地，蜿蜒在沙漠中，與壯麗的沙漠奇景形成了一種蒼涼的美感。

而此時，掩在巨石后面的易無月已經等了很久了。

“好了沒？可以動手了吧。”她躍躍欲試地問，蹲著等了太久，腳都麻了。

二當家不安道：“老大，這么大的陣仗我可從來就沒見過，就跟皇帝嫁女兒似的，我的乖乖，瞧這一箱箱這么多人護送。”

三當家拍著胸脯保證：“我這線報是從城中客棧里的江湖百曉生那花了三只燒雞得到的，總不會這么沒江湖道義騙我們吧。”

“哪來的燒雞？”易無月驚奇地道，她都多久沒碰過堡里的雞了！廚娘老是控訴她每天眼神兇惡地盯著老母雞看，嚇得它都下不了蛋。

三當家尷尬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他能說這三只燒雞是從老大的伙食費里扣下來的嗎！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小的們，隨我上！”話音剛落，易無月拿著砍刀騎上馬風風火火地就往前沖，簡直就像為了這三只雞去報仇似的，背影頗有壯士不復返的悲壯。

當家的們留在原地一臉發蒙，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等等，老大那是——騎著堡里拉貨的騾子就上了？”

“哎喲喂，管他的，咱們上！”

沙漠遠處呼啦啦地沖出來一大幫人，揚起漫天風塵，騎著馬，臉上蒙著黑布，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大砍刀，殺氣四溢。

“啊——快跑啊！馬賊來了！”

“浪人堡在此，交出財寶，饒你們不死。”易無月沖在最前面說，“我們只要金銀財寶，識相的快點交出來，否則，到時候斷手斷腳可別怪我們！”

馬蹄聲和呼救聲交錯，隊伍里的侍衛和仆從驚慌地反抗，但哪里是沙漠里的地頭蛇的對手，很快就潰不成軍，四處逃散了。

“哈哈哈，這回賺大了，京城里出來的隊伍，功夫也不怎么樣啊。”

“誒，這啥玩意兒？”三當家從廢墟里扯出來一塊紅艷艷的旌旗，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個字。

二當家嫌棄地說：“就說你沒文化吧，這是個衛字，是大衛國的標志啊……”他越說越小聲，“我去，老大，我們不會劫了大衛國朝廷的隊伍吧！”

而此時，易無月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么，她被后面一個黃金珠簾、奢華至極的轎子吸引。她跳上轎子，大笑著說：“瞧這轎子多大啊，扛回堡里玩玩，我再也不想坐小板車了。”

轎子里端坐著一個人。

紅蓋頭，鳳冠霞帔，一身紅裝。

“喲，里面還坐著一位新娘子，原來這是個迎親隊伍啊。”

怪不得這么有錢呢，這筆買賣可真劃算，易無月調笑著說，伸出刀柄一端輕輕地撩開紅蓋頭：“小娘子……乖乖跟我回堡里吧。”

華麗的鳳冠下面，藏著一張絕色的面孔，尖細的下巴高傲地仰著，臉色蒼白，唯有一雙細長的秋水瞳，神色不善地盯著她。

掀開紅蓋頭的一瞬間，易無月被驚艷到了，認為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

仙女思忖半晌，似乎放棄了掙扎，朱唇輕啟，啞然道：“好。”

第三章 和親公主

她，易無月，浪人堡的現任堡主，就這樣扛回了她的第一任壓寨夫人。

二當家尷尬地道：“老大，是不是我們教育你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失誤……雖然你平時野蠻任性，但是你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他支支吾吾道，“怎么也不該搶個媳婦回來啊！”

“可是她長得好看啊。”她已經沉迷于美人的美貌不可自拔，雖然她的美人長得高了一點，身材魁梧了一點，體型壯碩了一點，可是，她臉長得太好看了！顏好即是正義！

易無月在邊關看到過各色的美人，可從來沒有看過這么好看的，既有西域胡人高俊深邃的五官，又有中原人的秀氣柔美，眉梢皆是風情，身上又有一股冷清的氣質，尤其是剛才抱她下轎時，半開玩笑說美人還挺有分量的。

美人的唇間噙著三分冷意，吐出一個“滾”字，簡直，好看到爆炸。

“顏控”的世界是不可理喻的。

易無月掏出一個飯盒，挑選了幾樣好菜放好。

正在吃飯的眾人停下來，三當家扁起嘴巴問：“老大，干嗎呢，大家吃飯的時候，你把肉都夾走是會遭天譴的！”

易無月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在顏值最底層的人是沒資格吃肉的。”她夾起一根青菜放進他碗里，“多吃菜，好好養養臉上的二兩麻子吧。”

每年他們堡都參加不了邊關盜賊聯盟舉辦的馬賊走秀，是有原因的。

三當家捧起飯碗哇地哭出了聲。

易無月興高采烈地舉著飯盒推開了房門：“美人啊，餓了沒，我來給你送吃的了。”

美人正襟危坐在床上，冷冷地看過來：“餓。”

易無月擺好飯菜：“都過了一天了，我猜你也餓了，拿了些我愛吃的菜來。”

美人矜持地拿起筷子，然后，一頓風卷殘云。

美人矜持地打了個飽嗝。

易無月樂觀地想，能吃也是福啊，反正是花你的嫁妝買的，多吃點，我也養得起。

“美人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易無月期待地望著她，美人跟她說話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吝嗇得多一個字也沒有了，大概是害羞吧，她安慰自己道。

“宋青城。”略低沉的嗓音，帶著點不經水潤沙啞的干澀。

易無月心想美人的嗓音還挺中性的呢，狗腿地遞上一杯茶：“是傾國傾城的傾城嗎……倒是好名字。”她有些害羞，“一見你便傾之我心。”

美人一臉尷尬地看著她：“不是，莫要多想。”

她搖搖擺擺地站起來，不適應頭上沉重的珠翠鳳冠，將其用力一扯丟在地上，拉起長裙擺，走到窗外：“這里是靖月國嗎？”

“往東再走十五里才到靖月國都，這里是西漠邊境。”易無月好奇地問，“你這一趟兒過來是要嫁給靖月國的大人嗎？”

“嗯。”美人低著頭，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哀愁，“我是和親公主。”

易無月一臉狗腿的微笑龜裂了。

和親的……公主？

第四章 紅鸞心動

美人說，她叫宋青城。

美人長了一張禍國傾城的臉。

美人說，她是和親公主。

大衛國千里迢迢送過來嫁給靖月國的皇帝的和親公主。

易無月無比頭疼，難得碰上個合眼緣的美人，拐到身邊還沒焐熱呢，原來是自己的親嫂子，她才不想上演家族倫理片呢，這年頭三流話本都不敢這么寫。

江湖百曉生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靠過來高深莫測地問：“堡主可有煩心事？”

“家有美人，心中甚煩。”易無月皺眉道。

“怎么了？不如說給我聽聽。”

易無月趴在桌子上悶悶地說：“美人碰不得啊。”天地良心，她只是說美人是和親公主碰不得，還得煩惱怎么還回去才不會引起兩國爭端，更糟糕的是，萬一兄長沖冠一怒為紅顏，鏟平了她的堡怎么辦！

江湖百曉生一臉猥瑣，神秘地掏出了個小盒子：“此乃紅鸞香，燃上一丁點，任她是多金貴的美人都該蕩漾，解決任何煩心事不在話下。”

“哦？這么神奇。”易無月不以為意地拿過來，如果點上一點就能把美人送回到靖月國皇帝那里就好了，她就不用煩心和親公主這回事了。

江湖百曉生嘿嘿一笑：“自然。”

易無月大手一揮，買了。

是夜，易無月照例親自送飯給美人。

房間里燃著一根紅燭，明晃晃地映在美人臉上，打下來的陰影愈發顯得五官深邃迷人，看得易無月如癡如醉。

美人臉上微紅：“你不覺得，有點熱？”

她還是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堡里沒有適合她的衣服，索性不換。

“嗯，好像是有點。”易無月也覺得有點熱，站起來想開個窗戶通通風，不曾想一站起來腦子一暈，撲通一聲就摔倒在地。

美人想過來扶她，卻腳下一軟，也被她帶倒在地，撲在了她的身上。

“哎喲喂！好重啊，起來起來！”美人長手長腳的，相當有分量啊。

美人在她耳邊啞著聲音輕喘：“我……我……我使不上力氣……”

似有若無、似淡還濃的香氣縈繞在鼻尖，仿佛初春滿山的桃花一下子開得熱烈，意識被滿天桃花席卷，只有旖旎春風拂面而過。

美人俊俏的臉龐沾上紅暈，哼哼道：“你……嗯……你做了什么？”

易無月暈乎乎地說：“我沒做什么啊。”

就是想要個好氣氛，點了紅鸞香而已。

易無月昏昏沉沉地想掙扎起來，惹得美人難受地蹭了蹭，頭上的玉簪在慌忙中拉扯下來，一頭黑發傾瀉而下，拂在易無月的臉上，弄得她癢癢的。

手混亂中摸到了什么凸起，易無月無意識地一握。

美人：！！！

易無月：？？？

這一夜，美人體會到了極樂。

易無月哭著發現，她的美人，不是小媳婦了。

二當家假惺惺地安慰道：“沒事沒事，不就是被騙了嗎？我這就把他趕去廚房做砍柴夫，給你消消氣。”

換回了一身男裝的宋青城被一群人壓著拷問，男裝的他一身剛勁之氣難掩，沒有半點女孩子氣，眉目之間的俊朗惹得一眾廚娘為他求情。

易五月惡狠狠地說：“我才不要呢。”剛才二當家說要把他趕到廚房做砍柴夫，那群小丫鬟發出的惡狼目光多兇殘，她才不要把如花似玉的美人趕到這么危險的地方呢。

美人被綁著拷問，也不露一絲驚慌，目光沉沉地看著易無月，默默地等著她的發落。

易無月想起曾聽走遍天下的波斯商人說過，這世間有一種生物叫小天使，會在你的心口上嗶嗶射箭，被同時射中了的兩個人，就會墜入愛河。

她感覺自己的心口上插滿了箭。

中原人叫，一見鐘情。

二當家嘆息地說：“老大啊，你遲早會死在美男計下。”

易無月視若無睹，屁顛屁顛地跑去松開了繩子：“美人啊，咳咳……不能這么叫你了，宋青城，你為什么要扮成新娘子呢？”

他長得這么好看，一定是被逼的！

宋青城垂下睫毛，耷拉著的肩膀頗有幾分蕭瑟之意。

“我有苦衷，抱歉。”

單單這幾個字，惹得易無月一陣憐惜，一旁的丫鬟們都心疼得不行。

三當家的白眼都要翻到天際去了，就差臉上的麻子沒擺出來“男狐貍精”幾個大字。

二當家是現場唯一智商在線的人，他勸告道：“老大，此人必有詐，萬萬不可被他的外表所誘惑啊。”

易無月無所畏懼：“他能貪圖我什么呀？”

浪人堡把持財政大權的是二當家，易無月每個月的零花錢還是眼巴巴地問二當家討來的。

浪人堡武功最高強的是三當家，易無月出去收保護費全靠他狐假虎威。

外表嗎……二當家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自家老大。

嗯，確實沒什么能貪圖的，看起來，反而是自家老大一副色瞇瞇的樣子。

他都差點要忘記，這個男狐貍精還是自己半路上劫持來的。

易無月委屈地道：“長得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壞人！”

嗯，“顏控”的世界就是這么不可理喻。

第五章 美人遇刺

易無月把宋青城給放了。

雖然他來路不明，疑點重重。

但是他說有苦衷，一定就是有不能為人所道的苦衷。

所以，易無月選擇相信他，英雄不問出處，并把他收為了自己的小弟，自己貼身保護的小弟。

二當家痛心疾首地說：“男人的話要是能信，母豬也能上樹。”

現在腦子被上樹的母豬踢了的易無月牽著宋青城招搖過市地去收保護費。

他換上了當家們穿剩下的破衣服，即使是破衣服，也難掩其一身光華，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貴氣，易無月覺得倍有面子。

尤其是今天的保護費收得格外順利，小商販們都被他的氣場驚到了，要啥給啥，絕不多話，就是來遞保護費的時候偷瞄他幾眼，惹得易無月忍不住生悶氣。

宋青城也很聽話，說是每戶收三吊銅錢，看他捧回來的錢袋子，絕不少于十三吊。

“要錢還是要命？”他冷冰冰地問，手里拿著堡里批發的大砍刀。

“錢錢錢都給您！”小商販們屁股尿流地獻上保護費。

易無月簡直要感動得哭了，這人，怎么比她還像黑道老大呢！

宋青城一轉頭就換了一副面孔，雖然還是冷冰冰的樣子，眼神卻溫和了許多，他輕輕地把錢袋子放到易無月的手心：“給。”就差三個字，隨便花。

這么貼心的小弟哪里找！

被遺棄的三當家第一次感覺到了顏值的重要性。

宋青城在堡里任勞任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拿著掃帚掃地，從東掃到西，他還想打掃偏僻的后院，丫鬟們趕緊阻止他：“這里面都堆著歷年來堡主和當家們去外面搜刮搶來的物件，雜七雜八的沒什么用，還落了許多灰塵，公子別打理了，怪臟的。”

宋青城打量了幾眼院子，微笑地說好。

“這簡直就是田螺姑娘啊。”丫鬟們嘖嘖稱奇，想象了一出嬌柔小相公被逼嫁給流氓老地主，然后自家的堡主英雄救美劫走了他，小相公留下來報恩的狗血劇情。

尤其是之前堡主房里還出現了刺客。

浪人堡這幾年樹大招風，在外樹敵不少。

易無月睡覺不老實，硬是想讓宋青城來給她暖被窩，被二當家竭力制止。

易無月哭啼啼地說：“晚上睡覺冷。”

“那就多點個暖爐。”二當家冷漠道，他奉命要保護老大，可是，最近管得他越來越來心力交瘁。

“睡不著，要人抱抱才能睡著。”易無月前幾日得了點風寒，夜里總是踢被子，這會有恃無恐地撒起潑來。

二當家黑著臉說：“我來。”

“不成不成，要好看的人抱抱才行。”

耍無賴的堡主，好想揍她一頓啊。

宋青城本來在門口守著，聽到這句話立刻走人。

“誒，你等等，走這么快干嗎？”易無月趕緊下床去追人。

宋青城一臉貞烈地說：“堡主，請自重。”

難得碰上個喜歡的，她都自重這么多年了，這會想放蕩怎么了！易無月只能說：“好吧，既然你不能和我睡覺。”她想了個折中的方法，讓他鋪床被子睡她房間的地上。

沙漠的夜空星河燦爛，照得室內明晃晃的，易無月躺在床上也能把宋青城的臉看得清清楚楚。嗯，她已經趴著看了半個時辰了，兩只眼睛在暗中發著綠光。

宋青城無奈地睜開眼睛：“看夠了沒有？”

他站起來給易無月掖了掖被子，易無月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突然，他俯下身子靠近易無月，對方的呼吸在靜謐的室內顯得熱烈而黏稠，易無月的心在黑暗中怦怦直跳。

宋青城輕笑了一下，把手覆蓋在了易無月的額頭：“還有點燙，要喝水嗎？”

易無月覺得自己喉嚨發干，緊張地說：“要。”

宋青城遞了杯熱茶給她，囑咐道：“早點睡。”然后，他就躺回去了。

易無月心里一陣失落，她百無聊賴地問：“青城，你是大衛國的人嗎？”

“嗯。”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

“大衛國是什么樣子的？”易無月油腔滑調地說，“能養出你這么好看的人，一定是個好地方。”

“大衛國啊……”宋青城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鄉，秦淮河上夜夜笙歌的畫舫，精壯的兒郎打馬而過，金陵少年郎肆意的笑，想起了素未謀面的母親，想起了他扮成新娘最后送他出來的父親。

一貫征戰殺伐養出的嚴厲的父親一臉的頹敗，他握緊了兒子的手：“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心如寧靜的湖面，易無月無意的一句話就是一顆小石頭投入湖面，激起了綿延不絕的漣漪。

最后，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句：“嗯，是個好地方。”

一旁的易無月發出了沒有良心的呼嚕聲。

宋青城也準備入睡了。

突然，破空聲呼嘯傳來，他唰地一下睜開眼睛，跳起來隔空抓了一把飛向易無月的箭。

易無月被吵醒了，揉著眼睛問：“怎么了？”

宋青城已經和黑衣人扭打成一團了，黑衣人道道掌風凌厲，直取宋青城的命門，還好他功夫不俗，一時半會難分高下。

易無月驚得睡意全無，扯著嗓子大喊：“來人啊！有刺客！他大爺的一定是來劫色的！”

黑衣人見易無月喊人，反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瞬間飛向易無月。

易無月嚇得不敢動，宋青城飛身一個跨步向前一擋，小刀頓時沒入他的肩頭。

窗外亮起火光，黑衣人見狀不好，趕緊跳窗逃走。

“老大！大半夜的怎么了？”堡里眾人都披著睡衣腳步凌亂地趕過來。

易無月抱著宋青城慌張道：“有刺客，你們趕緊去追啊！青城受傷了，快叫大夫來！”看著他鮮血不止的肩膀，“嗚嗚，你沒事吧，你怎么這么好！”飛身過來替她擋刀，簡直想嫁給他。

宋青城靠在她懷里：“我……雖然是陰差陽錯到了這兒，你卻助我跳出了火坑，給了我一席之地庇身，我只是想報答你……”他帶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臉，“別哭了，小傷而已。”

易無月胸口的衣服都被宋青城的血染紅了一大半，在這種環境的渲染下，宋青城報恩報得格外壯烈。

二當家表情沉重地對宋青城說：“之前是我多慮了，我敬你是條漢子！”

第六章 美人如畫

萬幸的是，這一刀沒傷到筋骨，但是刺得極深，流了不少血，還得養很久。

這期間，易無月天天都來照顧宋青城的起居，簡直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我如廁你也要跟著嗎？”宋青城一臉無奈地說。

“嗯，不然你怎么脫褲子啊！”易無月期待地盯著美人的下面，“別害羞啊小青城……”

“我的手沒斷。”

“你舍身救我之情，我永世難忘，請一定讓我做一些分內的事情吧！”

易無月直接上手，驚得宋青城連連后退：“堡主，自重！自重！”

易無月扁了扁嘴：“青城啊，你怎么這么保守，我有恩于你，你有情于我，我們痛痛快快的，不好嗎？”

宋青城無言以對，他看著易無月的眼睛認真地說：“堡主，若我長相平庸，你還會照顧我到這種地步嗎？”末了，他還貼心地舉了個例子，“像三當家那樣。”

易無月想象了一下宋青城的臉上長滿了麻子，像噎著了一樣，半晌才道：“嗯……不管你怎么樣，我都喜歡。”

宋青城略帶諷刺地苦笑：“這張臉，我并不想要。”說罷，他推開了易無月，“走吧，我想一個人待著。”

易無月最近不敢和宋青城說話，只要她一靠近宋青城，宋青城就不言不語地拉開距離，她知道他是討厭她了。

宋青城身上受了傷，無事可做，就只能打掃院子活動一下，易無月就陪著他掃地，半天了才憋出一句：“青城啊，你為什么這么喜歡掃地啊？”在她眼里，這簡直就是一種浪費生命的運動。

宋青城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掃地上的落葉和塵土，就如同清掃心上的塵埃，會想清楚很多事情，大千世界，都在這三尺掃帚下面。”

我去，青城是要出家了嗎？

易無月可憐巴巴地蹲在宋青城的面前，蔫蔫地垂下頭說：“對不起。”

宋青城冷落了易無月好幾天，看到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心軟了，服輸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沖你發火。”他輕輕地環住了易無月。

易無月心想，明明是自己太膚淺了，貪圖表面，宋青城怎么這么溫柔，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

他們又和好了，院子里宋青城持一柄掃帚打掃，易無月就在一旁畫畫，她嘴里叼著把蒲扇，手下握著的狼毫筆倒是耍得虎虎生風，美其名曰用宋青城的風姿綽影熏陶她所剩不多的藝術細胞，不多時，一幅“秋日美人掃落葉圖”就畫完了。

易無月高興地舉著自己的大作：“我要把它裱起來，掛在床頭天天看！”

宋青城打理著花草和她聊天：“身為一堡之主，你每天這么閑，不用去外面……”他想了想，斟酌了半天，說，“做生意？”如果搶劫算是一門生意的話。

“不用不用。”易無月笑嘻嘻地說，“我們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上次搶了你的嫁妝吃大半年還很夠用呢。”

宋青城一臉黑線：“這種行當你們經常干嗎？”

“不啊，青城，你放心，我們是盜亦有道，劫富濟貧，上次還是你的隊伍太打眼了，守衛又不行，我們才上手的。”她拍著胸脯保證，“放心，你是我劫回堡的第一個媳婦，我是不會隨隨便便拐人回來的。”好看的除外。

她陶醉地看著自己的畫作：“嗯，還是掛在大堂吧，宣揚宣揚你這種勞動楷模的精神，讓他們多學習學習。”

“對了，我聽說。”宋青城問道，“三年前你們是不是劫持過一個路過靖月國的姓賈的富商？”

“怎么了？”易無月想了半天，撓了撓快生銹的腦袋，“可能有吧，我們只劫那些為富不仁的商人，搶來的錢都會分給邊關上一些窮苦的老百姓，或用來修建棧道、驛站之類的。”

“那搶回來的東西呢？比如奇珍異寶、書法字畫……”

“那些只能看不能吃的東西有什么用，大概都堆在后院雜貨房吧。”

“他是我們那一個臭名昭著的奸商，三年前來給靖月國皇帝拜壽，途經邊關沙漠的時候下落不明，我還想是不是你們為民除害了呢？若真是你們做的，倒是好事一件。”

易無月正色道：“這處是各國的交通樞紐，人來人往，魚目混珠，也是最混亂的地方，如果身上還帶著些給皇帝拜壽的奇珍異寶，那真是會被有心人看上呢。”

“美人啊，你可千萬別亂跑出去啊，你長得這么好看，萬一被人販子拐走就不好了。”她認真道，“我再上哪去找一個顏值爆表、武力高強的媳婦啊。”

“對了。”宋青城想到了些什么，“遇刺那晚，我看你內力虛浮，沒什么武功的樣子，反正閑來無事，不如我指點你一二，你也好保護自己。”

易無月立刻癱得像條咸魚：“哎喲喂，我打小就不喜歡學武，當個精神領袖指揮指揮就好了。青城，你累了吧，要不要回屋里歇息。”

然而美人想教易無月武功的消息不脛而走，被當家們知道了。

二當家攜眾位當家感恩戴德地哭倒在宋青城的石榴褲下：“求你了！大俠！英雄！教教我們老大武功吧。”懶漢如老大，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已經被別的堡嘲笑了好多年了。

宋青城沉吟半晌，點頭答應。

易無月再怎么不樂意，也只能看在美人的分上，答應下來。

一大清早就被宋青城從被子里拖出來練功，在颯颯秋風里先蹲兩個時辰的馬步，宋青城善于用劍，但是肩膀受了傷，無法親自教導，就讓她先打一套強身健體拳。

易無月在他的示意下扭扭腰身甩甩腿，滿臉疑惑地問：“我聽說中原有一種武功叫廣場舞，威力無窮，聞者吐血三升，見者自戳雙目。”她扭了扭臀部，“我怎么覺得這姿勢……有點不雅觀？”簡直羞恥度爆棚。

宋青城在一旁喝著茶施施然地說：“配合一種音樂效果更好，強大的音浪帶動四肢，可以達到大殺四方的地步，這里條件有限，你就先練著唄，鍛煉筋骨也是好的。”

易無月心想，美人受了傷也是因為她武功差，她懷著愧疚的心情一臉嚴肅地跳起……練起了廣場舞。隔壁的三當家帶著一眾小弟，隔著墻偷聽。他憋紫了臉，努力收緊大肚腩，扭起屁股：“對對，就是這么跳！老大也是這么跳的！跟著公子學準沒錯！你們哪個先學好了，改天帶你們去收保護費！”

一來二去，宋青城的形象在浪人堡里越來越高大，聲望直線飆升，進入各個廳堂來去自由，小弟們見了他都尊敬地叫一聲：“夫人好。”

易無月嬌羞地拉拉他的手：“我們啥時候把事給辦了吧，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堂堂正正地做我浪人堡老大的男人！

宋青城敷衍地說：“乖，再跳一段廣場舞給我看看練得怎么樣了。”

二當家瞧見了，在邊上咳嗽了幾聲，易無月幽怨地瞪著他。

二當家無辜地舉起手：“‘老大哥來信了。”

易無月聽到了暗語也不避嫌，當眾拆開了信。

宋青城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只見信上歪七扭八地畫了一條氣得瞪胡子的龍，那條龍啪啪啪在打邊上一個小人的臉，邊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字“挖墻腳，不要臉，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易無月笑瞇瞇地畫了一個臉腫成月亮形的小人，吐著舌頭說“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何況這位嫂子也不是真正的嫂子，據她所知，兄長可是鋼鐵一般的直男啊。

過了沒多久，宋青城的傷就好了，易無月給他換藥的時候，手指頗曖昧地撫上他結痂的肩膀：“青城，這是個愛心誒！”她高興地手舞足蹈，“簡直就是我們愛的勛章啊。”

宋青城被她弄得有些癢癢的，不著痕跡地躲開了身子：“別鬧了。”

她委屈地扁扁嘴，看得見還吃不著，算了，來日方長嘛。

易無月低估了自己的耐性，第二天，她就揣著紅鸞香在房間里臉紅紅地等宋青城了。

然后一夜芙蓉帳里度春宵，然后……不……根本沒有然后！他居然睡著了！

易無月一夜好夢睡到天明，然后發現，她好不容易焐熱的小相公不見了。

她焦急地命人搜索，宋青城長得這么好看，別是給壞人拐了！二當家安慰她：“老大別太擔心，夫人武功高強，尋常人都難是他的對手，沒準是他自己走的。”

“啊啊啊！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還能是自己走的嗎？快去找！”她雙眼泛紅，“找不到他，我就把你們送回兄長那兒，拉到敬事房去斬了！”

經過眾人地毯式的搜索，易無月站在一堵有可疑腳印的墻邊，欲哭無淚，這腳印顯示，這主人是飛墻而走，毫不留戀的那種。

易無月呆愣地看著腳印良久，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吩咐下去：“去找找后院庫房里少了些什么。”

不多久，二當家回來稟告：“只少了一幅《洛神賦圖》。”

易無月瞇起眼睛問：“那是什么？”

第六章 換我護你

蒼茫的夜色下，沙漠東境的靖月國都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樣子，達官顯貴還在胡姬的琵琶琴聲中尋歡作樂，平頭百姓已經哄著小兒入眠了。城中心，高大的皇宮燈火輝煌森然而立，儼然不侵，守護著這一片土地上最繁華的國家。

宋青城趁夜色潛進了皇宮，摸進了靖月皇帝的寢宮。

他躡手躡腳地靠近了龍床，輕輕拉開了層層紗幔，有一個人躺在里面正酣然入睡。

只要這一劍刺下去……一切便都能結束……

他握緊了手里的劍，第一次覺得重逾萬斤，他得快點動手，有一個人還在一個地方等著他呢。

“你在做什么？”一個柔軟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宋青城驚訝地收了手，床上的人窸窸窣窣摸過來，并點亮了一盞長明燈。

她抬起頭，露出了長發下面晦澀不清的臉來：“青城，你在做什么呀？”

宋青城不可思議地啞聲道：“怎么會是你？！”

易無月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說：“我是靖月郡主，皇上是我兄長，他向來寵我，我要睡他的床，他自然讓給我咯。”她拍拍旁邊的枕頭，嬌羞地問，“你要不要過來試試？”

宋青城難以接受地后退幾步，心亂如麻。

易五月壞笑著說：“嘿嘿嘿……美人，你今晚插翅也難逃了，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的。”

宋青城一聽不好，抽出腰間的畫一看，根本就不是原本的《洛神賦圖》，取而代之的是，上面有一個小人，張牙舞爪地舉著掃帚打掃落葉，歲月靜好。

“你不覺得你一路上翻進宮墻，還打暈了一個侍衛，換上他的衣服混進來很輕松嗎？其實那個侍衛是我安排的，把你身上的畫給調包了。”

“傳聞洛神女與曹植相逢于洛水之上，洛神女依依不舍的神態千人傳唱，那么，美人你離開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的呢？”易無月笑得有些沒心沒肺，她從身后抽出來一幅畫，緩緩展開，畫上一位絕代女子凌立于浩渺的水波之上，眼波流轉仿似真人。易無月沒空欣賞這經典之作，她雙手一翻，畫像的背面早被人撕開了，露出了里面的夾層，竟然是一幅完整的靖月皇城的密道圖。

“我只知那奸商意圖謀反，他人還沒進宮就被我斬于馬下，這幅《洛神賦圖》也就陰差陽錯地落到我手里。為什么你要處心積慮地得到它，我還真是想不明白呢，抓了當年繪制的畫師嚴刑逼供，才知道后面藏著這樣的秘密。”

“你呀，究竟是怎么落到我手里的？”

見事情敗露，宋青城直視易無月，一字一句地說：“不錯，送親隊伍要來的消息是我賣給江湖百曉生的，我要他透露給你，好接近你拿到這張密道圖。”宋青城目色沉沉，“但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我拿我畫的畫像送進宮里給兄長看了，他說這是大衛國送過來的和親公主，可你說你叫宋青城，我派人打聽，明明這是大衛國上將軍的兒子的名字，我再一搜查，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你母親是西域沒落貴族的公主，被上將軍所救，他們情投意合就有了你，可是大衛皇帝色欲熏心，設計陷害了上將軍，強占了你母親。她生下小公主后郁郁而終，可是年歲漸長，你和小公主越來越像，大衛皇帝怕自己的陰謀暴露，就用將軍的性命威脅你扮成和親公主來靖月國刺殺皇上。若是成了，大衛少了一個心頭大患；若是不成，大可以說是歹人半路殺了公主然后假扮成公主來行刺，還可以潑臟水給靖月國，說他們護公主不力。反正，你都是有去無回，你一掉腦袋，這一切骯臟齷齪的事就淹沒在靖月的塵土中了。”易無月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這等皇家秘辛，我也是費了力氣才得來的。”

她心情復雜地說：“靖月皇宮守衛森嚴，大衛皇帝擺明了要你來送死，你知道此行有去無回，又打聽到了皇宮密道圖在我手里，便演了這樣一出戲，成與不成，至少還有一線生機逃出去。”

“這一招險中求生，倒是行得不錯，頗有貴國上將軍大人的謀略風格。”

宋青城認命似的閉上了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我問你，刺客行兇那晚，為何舍身救我？”易無月目光灼灼地看著宋青城的左肩，黑色衣服覆蓋下的那片血肉長出了個愛心似的結痂。

宋青城和盤托出：“那刺客是我指使的，為了套取你的信任，好讓我有機會去后院拿到《洛神賦圖》，你本來不過是我計劃中的一枚棋子……只是最后，卻不忍傷了你。”

宋青城原本的計劃是讓刺客刺傷易無月，他好趁堡中大亂時去盜畫，結果到那個時候，他驚覺，自己不愿意讓易無月受傷。看到她露出一點難過的表情，他的心就跟被針扎了一樣疼，這才上演了一出苦肉計。

緣是情之所鐘，早已深陷其中。

他原本計劃等事了了，若他還有命活，就好好和她待在堡里，誰能想到這無辜的棋子搖身一變竟成了靖月郡主，而所有的事情都已敗露。

易無月嘆了一口氣：“上將軍大人何等英雄豪杰，也被心胸狹隘的君主構陷，你是他的兒子，還要為這樣的人賣命嗎！大衛皇帝如此待你，你還要受他擺布嗎？”

“你看。”易無月遙遙地指了指窗外的靖月城都，“靖月城中夜不閉戶，千萬百姓在我兄長的治理下能夠酣然入睡，今夜你若是得手，明日炮火就會攻到這里來，那這千萬百姓就會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我知道，大衛賦稅繁重，朝廷腐敗不堪，百姓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宋青城，你難道要將靖月也變成大衛，你難道分不清是非黑白嗎？！”

這聲聲責問壓得宋青城喘不過氣來。

“青城，我給你一次機會……跟我回堡里去，好不好？我不喜歡皇宮繁復的生活，便拜托了兄長在邊境給我建立了浪人堡，也能守護邊關一線。”

“你愿意和我一起沙漠逐月，浪跡一方嗎？”易無月伸出了手。

宋青城默然地看著眼前這只柔軟的手，以前的記憶如走馬觀花般在眼前浮現，他本是名動京城的少年郎，本來仕途坦蕩，他也打算跟父親一樣一腔熱血灑戰場，可是他守護的大衛君主昏庸無道，逼他穿上紅裝讓他來送死。這樣的君主，還有守護的價值嗎？他這一路上看到的流民亂象還不夠多嗎？

這么多陰謀詭計都比不上眼前這只坦蕩蕩展開掌心的手。

“我……也許我確實做錯了……”宋青城卸去全身的力氣丟下了劍，喃喃自語，“我對不起你……”

易無月心疼地上前抱緊了宋青城，想驅趕他滿身的陰霾：“你沒有做錯，錯的是別人，我們還可以重新再來的。”

你曾護我一次，這一次，換我護你可好。

宋青城的父親還留在京中當人質，他只能回大衛國領罰，一連大半個月都沒有消息，易無月送進去好幾個密探都折在了里面。

“老大，不好了！有人在外面砸場子啊！”三當家屁股尿流地跑進來說。

還沉浸在丟了媳婦的悲壯中不可自拔的易無月滿心怒火：“是哪個不長眼的龜孫砸我的場子？！”

“不知道啊，說是大衛國被貶的少將軍，奉命來肅清沙漠，頭一炮拿咱們沖業績呢！”他話音剛落，易無月就像一陣風一樣地沖出去了。

門外，少年將軍一身勁裝風塵仆仆，卻難掩其身上的英姿颯爽，日月昭昭。

他被門口沖出來的小人撞了個滿懷。

“我被貶到這里來了，以后再也不能回皇都了，你可愿意收留我？”

他委屈地對懷中的人說，易無月抬頭看著他俊秀的側臉，一如當時初見，只一眼，就深陷其中。

“小美人，你可別忘了，你的嫁妝，我可是早就收了！”

你呀，早就是我浪人堡的第一夫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