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云朵去旅行

張杰

一

“想飛上天，和太陽肩并肩，世界等著我去改變。想做的夢，從不怕別人看見，在這里我都能實現……”

我要獨自去旅行。唱著《我相信》，我來到爸爸媽媽面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個人旅行？”媽媽吃驚地看著我，就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爸爸倒是很平靜。

“我想看看我有沒有這個能力！我都多大了，每天還要生活在你們的保護下，獨立、自主這些能力是靠平時培養出來的，不是你們說出來，我就能夠有的。我這次做這個決定，也不是一時頭腦發熱，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們也看過《變形記》吧，我就準備去那些偏遠的鄉村看一看，那些地方的生活是不是真的那么苦，我能不能適應。跟你們一起旅行，有什么困難你們就幫我解決了，但這次旅行我要自斷后路，可謂是破釜沉舟，不虛此行。”一口氣說完，我面不改色，氣不喘。

媽媽點點頭，說：“那我們也來個變形記，把你和山村的孩子換一換，好不好？”

“不好！”我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說過，我是一個人旅行。讓一幫記者跟著拍，那還是一個人嗎？”

“那好吧，一周的時間，必須回來。”爸爸終于答應了，“我沒有什么要求，安全第一，隨時保持電話聯系。”

二

臨行前，叔叔突然回來了，說要送我個禮物。

要說其他人送我禮物，我真不稀罕，什么都可以買到啊，但是叔叔送的禮物，那肯定是獨一無二、有錢也買不到的。因為叔叔是工程師，經常發明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送我，什么玩具機器人、玩具定位儀、危險感應器等，不知道這次會送我什么。

“送你一朵云。”叔叔說。

“一朵云？云朵怎么送啊？”我還是滿懷期待的。

叔叔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像迷你手電筒一樣的東西，說道：“這個送你，可以防身，遇到壞人，按這個紅色的鍵，可以發出強電流。”

“就是一個小電警棍啊，云朵呢？”我著急地問。

“呵呵，我還沒有說完呢。你看，這個藍色的鍵，一按它‘筋斗云就來了。不過，只要天空上有云朵，不論多遠，你能夠看到就行，把這個對準云朵，按動藍鍵，云朵就會來到你的頭頂。”

“好，那這朵云有什么用呢？”我迫不及待了。

“哦，沒有什么用，就是好玩啊！”

聽了叔叔的話，我頓時像泄氣的皮球，我還真以為可以像孫悟空一樣腳踏筋斗云，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呢。

接過叔叔手里的小電筒，我看到還有黑色的鍵和白色的鍵，忙問：“這兩個鍵有什么用呢？”

“白色的鍵是暫停鍵，黑色的鍵我還不太清楚。這個玩具，我也是剛研究出來，有時候還不太靈敏，但防身還是可以的。”

敢情送我的玩具還是個半成品啊！

三

背上旅行包，帶著叔叔送的玩具，我登上了北上的火車。

下了火車，坐上了客車，接著是坐拖拉機。

拖拉機把我丟在半道，因為沒有路了，我只能步行了。

已經是下午，太陽掛在頭頂，火辣辣的。走了一會兒，我就汗流浹背了。

能有什么擋擋太陽就好了。對，叔叔不是送我一朵云嗎，讓云朵來遮遮陽！

我掏出小電筒，揚起臉開始尋找云朵。天哪，太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啊。瞇起眼睛，終于在東邊的天空上覓得一朵云彩。我趕緊用小電筒對準它，按下了藍鍵，只見那朵云慢悠悠地飄了過來，來到我的頭頂駐足不前了。

“太棒了！”一片小小的陰影投了下來。我又開始前進了，那朵云就在我的頭頂上跟著移動。

“筋斗云，我有一朵筋斗云，伴我一起漂泊，一起旅行……”我哼唱起了自編的歌。

走了一段路，我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怎么大半天沒有看到一個人，要是我遇到野獸怎么辦呢？這大山里可是什么都有，野豬啦、大灰狼啦、野兔啦，當然，野兔我是不怕的。

我不是有叔叔送的防身器嗎？對，正好檢驗一下。唉，算了吧，還是啥也別遇到，趕緊遇到一個村莊才好。

四

正在忐忑中，遠遠看到一個山坡上，有人影在晃動。我加快了腳步。

那是幾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孩子在砍樹枝。我走過去，與他們打招呼。

“你來這兒干什么？”一個高個子男孩好奇地問道。

“來旅行。”我對他們笑著說。

“旅行？山里有什么好看的，旅行都是去大城市啊！”一個胖男生很不解。

“我就是從城市來的，想看看山里的風景。”

“歡迎歡迎！”高個子男孩說，“我叫毛豆，他叫紅薯。”他指了指胖男生。然后，他又給我介紹了其他幾個孩子。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砍柴嗎？”我試探地問他們。

“可以。”毛豆說著，把砍刀遞給了我。

我甩甩雙臂，握住砍刀，像他們一樣砍起來。砍了幾下，就感覺太難了，那些樹枝特別硬，砍不斷不說，手都磨紅了。看看別的小伙伴干得輕松，我感到一陣心虛。毛豆見我太慢，就讓我坐下來休息一會兒，看著他們干活。

等他們砍好了柴，每人都是前后兩捆，然后用一根棍子挑起來。山路崎嶇不平，他們走起來卻那么平穩，倒是我踉踉蹌蹌、小心翼翼。

“這離你們的村子不遠吧？”我問毛豆。

“嗯，也不太近。”毛豆轉過頭，“你來我家吧，我娘說今天給我炸爬猴。”

“好，太好了。”我忙不迭地點頭。爬猴，就是蟬的幼蟲，特好吃。

五

七個小伙伴，我走在中間，那朵云依然在我的頭頂。跟在最后的紅薯終于發現了不對勁，他喊道：“停一停，停一停！”

“什么事情啊？”大家都不耐煩地停下了腳步。

“你們看天上的那朵云，就是我們頭頂的那朵云，好奇怪啊，我們走它就走，好像給我們遮陽一樣。”紅薯邊說邊指。

“不會吧？你以為你是孫悟空，那朵云是恰好飄到我們頭頂的吧。”毛豆一臉的不屑。

“它是跟著我的，是我帶來的。”我一說完，大家就一齊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就像看著個怪物似的。

“你在開玩笑嗎？你帶著云朵來旅行？”紅薯笑了。

我點點頭：“是的，這是我叔叔送我的。”

看著大家依然一臉疑惑，我也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才能讓他們相信呢？我看看天空，西邊的天上又有一朵云。

“你們看，那兒有朵云，我讓它飄過來。”說著，我掏出小電筒，對準那朵云按下了藍鍵。

“哇！那朵云真的過來了！”幾個小伙伴都驚訝地喊起來。

那朵云飄到我們的頭頂，和原來的云朵碰到一起，變成更大的一朵云。

“真好！我們也有筋斗云了！”紅薯拍著雙手叫道。

六

毛豆家是三間普通的石頭屋，有一個小院。毛豆把柴火放到廚房門口。

毛豆的媽媽正在做飯，我忙說：“阿姨好！我是毛豆的朋友。”

“朋友？”阿姨雖然面帶微笑，但也能看出有些疑惑，等聽完毛豆的介紹，她才放心：“好，好！歡迎你來做客。看，我們鄉下窮，比不得你們城里。毛豆，快帶客人去屋里歇一歇。”

屋里陳設簡陋，比我想象的還要差一些，但是很整潔。他們待客也十分熱情，特意給我加了一盤炒雞蛋。我聽毛豆說，他們家的雞蛋是要換錢的，所以不常吃。

看見他渴望的眼神，我趕緊說：“阿姨，我不愛吃雞蛋，讓毛豆吃吧。我要吃爬猴。”

我并沒有說假話，因為在家早餐頓頓是荷包蛋，哪有爬猴誘人。

嗯，爬猴果然好吃，我吃起來也顧不上斯文了。

吃完飯，我對毛豆說：“在哪里捉的爬猴，我也跟你一起去捉。”

毛豆搖搖頭：“今年爬猴少，因為不下雨，泥土太硬了，爬猴爬不出來。另外現在也過了捉爬猴的時節了。”

七

傍晚起風了，涼快了很多。

“你在家歇歇吧，我去挑水。”毛豆說著，挑起兩只水桶就要走。

我忙喊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走在毛豆的身邊，我問他：“挑水的地方遠嗎？是山里的泉水嗎？”

“要走半天呢。村子里本來有水井，可是好幾個月沒下雨，井就干了，所以只能到山下去挑。那兒的水也不多，去晚了要排隊呢。”毛豆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下雨，你瞧，那邊的莊稼都快旱死了。”

我這才發現，地里的禾苗都無精打采的，地都裂開了一道道口子。

挑水往回走，我主動要求試一試。那兩桶水左右搖晃不說，肩膀也被壓得生疼。沒有走幾步遠，桶里的水還潑灑了不少。毛豆忙接過扁擔，笑著說：“等你挑到家，就只剩下兩只空桶了。這水可不能浪費。”

我不好意思地把扁擔放下。

桶里的水其實有點渾濁。毛豆說，如果再不下雨，連這渾濁的水都沒有了。

我走得氣喘吁吁，毛豆挑著水也是走一段歇一會兒。

“對啦！”毛豆突然高興地叫起來，“你能不能下點兒雨啊？”

“下雨？”我有點莫名其妙，我又不是龍王，怎么會下雨呢？

“你不是有云嗎，有云就可以下雨啊！”毛豆兩眼放光。

“我只會讓云遮陽，不會指揮它下雨啊。”我的話，熄滅了毛豆眼里的亮光。

他嘆了一口氣，默默地挑起水桶繼續走。

八

“轟隆”一聲響，我嚇了一跳：“毛豆，打雷了，要下雨了！”

毛豆搖搖手，說：“不是打雷，是那邊山上放炮，打石頭呢。就是把大石頭炸碎，準備蓋房子用。”

我抬起頭，果真看到遠處的一座山上冒出一大團煙霧。

“轟隆”，又是一聲炮響。我精神又是一振，我真想幫幫毛豆，可怎么幫呢？

南方這個時候正是多雨的天氣，如果把南方的雨水勻一些過來就好了。唉，我知道我又異想天開了。

想到南方，突然想到了在云南曾發生的地震。叔叔給我講過，為何地震后必下大雨。因為震后產生的房屋倒塌、山體滑坡等，會增加空氣中的粉塵和微粒，是形成水滴的凝結核。而地震后的沖擊波，在震動大地的同時也不斷地向空中釋放能量，強烈擾動震區上空的空氣，使得大量的凝結核與水汽分子不斷碰撞，當這些水滴增長到空氣托不住時，大雨就降臨了。

放炮炸石的煙霧還在彌散，一定會有很多的微塵飄入空中。想到這里，我掏出小電筒，準備讓頭頂的云朵移向放炮的山頂。仔細巡視了一遍天空，我發現，這時候云彩多了起來。于是，我盯住幾朵塊頭比較大、顏色比較深的云朵，然后把它們一一引過來。后來，不論大小，天空里幾乎所有的云朵都被我引過來了。

云朵多了，可怎么讓它們發生碰撞呢？

不管我怎么按藍鍵，云朵依然如故。

我又按紅色的鍵，還是沒有用。還有個不知道啥功能的黑色鍵。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下了黑色鍵。

咦，云朵動起來了！啊，云朵翻滾起來了！

莫非按黑鍵可以釋放能量攪動空氣，那好，我按住不放。

幾分鐘后，云朵翻滾得越來越厲害，甚至可以聽到隆隆的雷聲了。

接著，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我和毛豆高興得手舞足蹈。等我們到家，兩個人都變成了落湯雞。

“下雨了！下雨啦！”許多小孩子在院門前歡呼跳躍，就像迎接久違的親人到來一樣。

“你太厲害了！真能讓老天爺下雨啊！”毛豆看著我，就像看外星人似的，滿臉的崇拜之情。

“我也不知道，就是試了試。”看著發生的這一切，我也感覺有點惚恍，猶如做夢一般。

九

大雨一下就是三天，還沒有放晴的意思。每天待在屋里，除了輔導兩個比我低一年級的學生——毛豆和紅薯寫暑假作業，就是閑躺在屋里，我感覺快要發霉了。不能讓雨一直下啊，我又掏出小電筒，按下白色的暫停鍵，可是沒有用，雨依然下個不停。

“你能讓雨停嗎？”毛豆試探地問，“雨水大概夠用了。”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我早就試過了，老天爺不聽我的。”

對，我給叔叔打電話，看他有什么辦法，讓雨停下來。

在村委會的辦公室里，我撥通叔叔的電話。

叔叔聽了我的訴說，竟然有點不相信 ：“我送你的小電筒還能夠讓下雨啊？這個我真沒有想到。那你趕快回來，我再研究研究它。”

“如何讓雨停下來啊？”這個才是當務之急。

“不知道。也許你釋放的能量太多了，你就耐心等等吧。”叔叔竟然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這可是山里，還下著雨，我如何返回去呢？

如果這雨一直不停，要是發生了山洪或泥石流，我豈不是前功盡棄，成了罪人？

謝天謝地，第五天，大雨終于停了。雨水足夠解除了旱情，可是我一周的旅行時間也結束了啊！呆在屋子里旅行了一周，爸爸媽媽知道了，不知道他們是否會笑掉大牙啊！

離開這個小山村的時候，我是戴著一頂草帽走的。因為陪我走了一程的毛豆發現，不論我如何按小電筒的藍鍵，也沒有一朵云跟著我，于是就把頭上的草帽戴在我的頭上，也算是送我的最好的紀念。

我們約好，下次放假我還會去他們家，繼續當他的小老師。至于下次是帶著云還是什么旅行，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