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意思

李俊杰+周壯

乙 今天我給您說一段傳統相聲《報菜名》，我請您吃紅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乙充滿激情地說，甲則冷酷地盯著乙，乙有些發毛。

乙 丸子……丸子……

甲 我看你就像個大肉丸子。

乙 怎么說話這是，有這么大個的肉丸子嗎？

甲 可惜過了保質期，都長毛了（揪乙的頭發） 。

乙 往哪兒揪哇你？

甲 我就納了悶兒了，就那么幾個破丸子在你們相聲演員的嘴里翻來覆去地嚼了多少代了，有意思嗎？啊？你們說相聲的怎么就離不開丸子了，啊？整天紅丸子、白丸子……賣丸子的給你們廣告費了是怎么的？啊？你們都是丸子的形象代言人哪？啊？

乙 （不知所措）

甲 啊？

乙 什么毛病這是？

甲 我問你，哥幾個？

乙 這跟哥幾個有什么關系啊？就一個。

甲 獨生子？

乙 是呀。

甲 一個光會說丸子的獨生子，我送你個小名，你就叫丸獨子吧！

乙 你才完犢子呢！

甲 你說除了丸子你還會說點什么呀？

乙 我會的多了。相聲的四門功課，說學逗唱，我全行。

甲 別提相聲了，說相聲沒意思。

乙 說相聲怎么沒意思了？

甲 如今是唱歌的火，演影視的賺，指望相聲吃不上飯。

乙 那我還比某些人膘厚呢。

甲 你別執迷不悟了，如今好多相聲大腕兒都改行了，你還傻乎乎地堅守相聲這塊領地，有意思嗎？我跟你說，你跟神經病的唯一區別就是沒接受過治療！

乙 你才神經病呢！

甲 對，我是神經病，但我治過。

乙 治過還這樣？

甲 沒治好。

乙 難怪呢。

甲 聽我的，別說相聲了，沒意思。

乙 你的意思是我也改行，演影視劇去。

甲 你演影視劇？沒意思。

乙 這不你剛說的演影視的賺嗎？

甲 賺是賺，那是也輪不到你賺哪。賺錢的得是大腕兒，臉兒熟，一集戲能拿好幾十萬呢。你不行，就你這樣的，扔人堆兒里認不出來的主，誰找你拍戲啊？

乙 他不找我，我找他呀。我去劇組候著，打打雜，剛開始肯定會苦點，但我能挺住，慢慢地拍上戲就好了！

甲 想拍戲那還有潛規則呢，你長成這樣找對象都困難，誰能潛你呀？

乙 我長得怎么了？雖然不帥氣，至少很大氣，現在沒人氣，但我有志氣。

甲 是呀，你是有“志”氣。既有痔瘡，又有腳氣。

乙 怎么說話這是？

甲 你這模樣大氣沒看出來，倒是長得挺坦誠。

乙 什么叫長得坦誠啊？

甲 把生辰八字都長臉上了還不坦誠？

乙 哪兒長生辰八字了？

甲 眉毛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八點二十出生。

乙 這叫八字眉，有喜劇效果。

甲 你說你能演什么？

乙 什么都行啊，武俠劇俠肝義膽、諜戰劇驚心動魄、懸疑劇耐人深思、情感劇脫衣露骨，再趕上個吻戲……

甲 想什么呢？還吻戲？你沒聽說有的女演員調理沒有名氣的男演員，拍吻戲的時候先嚼幾瓣大蒜再吃兩塊兒臭豆腐，那味道，比莊稼院里的WC還WC。那真是，未啟朱唇，能先把你熏出二里地去，你信不？

乙 還有這么損的？

甲 沒意思。

乙 沒意思我也得挺著，等演幾部好電視劇就出名了，片酬與日俱增，我是名利雙收，那就有意思了。

甲 那也沒意思。

乙 都成為名人了怎么還沒意思哪？

甲 出了名，你的生活就與媒體和狗仔隊分不開了。到哪都有人跟蹤，做什么事都有人報道，這還不算，最氣人的是胡編亂造，虛假報道。你跟別人說兩句話，就有人說你戀愛了，趕明兒再換個人說話，就有人說你移情別戀了，弄得你三伏天出門都得穿得跟狗熊一樣。

乙 至于嗎？

甲 你剛一咳嗽，有人寫你感冒了；剛一感冒，就有人說你發燒了；剛一發燒，就有人說你住院了；剛一住院，就有人說你病危了；剛一病危，就有人說你死好幾年了！這邊你正拍著戲呢，那邊已經有人把你入殮了！

乙 你說這記者也是，盡愿意弄這些沒譜的事。

甲 人家小報就指著這個抓眼球掙錢呢。

乙 那干脆，我當記者去。

甲 當記者，你也去鼓搗這些？

乙 我不弄這些花邊新聞，我當個有良知的、負責任的、關心百姓民生的記者。實地考察，如實報道，針砭時弊，揭露黑幕。哪有黑作坊，拿出來曬一曬，誰是不法商販，寫出來晾一晾，把豆腐渣工程擺出來，貪官污吏揪出來，社會的弊端翻出來……

甲 沒意思。

乙 這怎么也沒意思呢？

甲 媒體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傷這頭，也能刺那頭，這個尺度你把握得了嗎？地溝油怎么提煉的知道嗎？蘇丹紅的化學成分明白嗎？官商怎么勾結曉得嗎？豆腐渣工程的原因了解嗎？人販子是怎么聯絡賣家的，走私分子是如何交易的，礦難的死亡人數到底是多少，民房半夜被強拆究竟是誰指使的，你能弄清楚嗎？

乙 我下力氣去調查，總能弄清楚的。

甲 就算你把這些都弄清楚了，你這邊稿子還沒寫完呢那邊總編都接到八百多個電話了，這稿子還能發出去嗎？好不容易發出去了，你媳婦被人劫持了，你兒子被人綁架了，你讓人家給砸暈了，你老爹氣瘋了，你老娘嚇傻了。

乙 敢情這記者也這么不好當啊？

甲 世界上最危險的職業記者排第三你知不知道？

乙 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甲 你說你當記者，有意思嗎？

乙 那，不干這個了。

甲 別干這個了，沒意思。

乙 哎，我們家有行醫的家傳，我當醫生。

甲 當醫生？

乙 啊。

甲 沒意思。

乙 當醫生怎么也沒意思呢？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用我精湛的藝術為病人消除病痛，用我的情操維護醫務人員的職業聲譽，苦研中西結合療法，治標又治根。我還要下大心思研究治療農藥殘留導致的病害，垃圾食品引發病的調養方法，怎樣克服不安全食品帶來的危害……

甲 “是藥三分毒”，這話明白吧？當醫生肯定得給人開藥，這就等于誘人服毒！再說你研究那些干嗎？讓人們放心喝地溝油？踏實吃蘇丹紅？天天吃垃圾食品？這屬于變相鼓勵違禁食品業發展啊！

乙 我沒那意思，只是想做點好事！

甲 你想做好事，可別人都理解你嗎？現在醫患關系多緊張啊？醫生挨打，醫院挨砸早已不是什么新聞，弄不好還會帶來殺身之禍，我可不是嚇唬你。

乙 你別說，這事還真有。

甲 當醫生，沒意思。

乙 那我當老師，這可以吧？

甲 當老師？有意思嗎？

乙 當老師怎么沒意思？教書育人，傳道授業解惑……

甲 沒等你解惑呢，你就先惹禍了。

乙 我惹什么禍？

甲 甭說別的，現在一家一個孩子慣得都跟小祖宗似的，你敢管嗎？不管，家長投訴你，說你不負責任。你管輕了，沒用。你管重了，孩子一告狀，家長能饒了你嗎？

乙 現在有些家長也是難伺候。

甲 再說課余時間你補不補課？不補，家長領著孩子找你，“別的老師都給學生補課，你不補，我們孩子不就吃虧了嗎？你這不是成心讓我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嗎？”你這剛一補課，有的家長就舉報你，教育局通報，媒體曝光，學校罰款，你媳婦一跺腳離家出走，成了那個學生家長的小四。

乙 怎么連小三還沒混上啊？

甲 我媳婦先到了一步。

乙 這都什么人呀！

甲 當老師，沒意思。

乙 干脆，我開食品廠，我當老板。我掙大錢了，不光我媳婦不跑了，連你媳婦都過來了。

甲 啊？

乙 過來買我的產品。

甲 嚇我一跳。你生產什么？

乙 我生產……我生產丸子呀，有紅丸子、白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

甲 你說相聲都做下病了，離不開丸子了。有意思嗎？

乙 我生產的是純綠色的食品。

甲 你紅丸子是什么原料？

乙 精選瘦肉。

甲 白丸子呢？

乙 深海活魚。真材實料，獨家配方，按傳統工藝生產，靠口味品質取勝！

甲 那你在建廠的同時辦一下破產手續。

乙 我還沒開工就破產哪？

甲 人家的紅丸子放的色素，白丸子摻的淀粉，成本低，價格便宜，同時添加香精、防腐劑，味道濃保質期長，超市都愿意進貨。你的丸子成本比別人家的高，色澤不如別人家的好看，味道不如別人家的濃，人家八年賣不出去換個盒照樣擺那兒，你這半個月賣不出去就壞了，你不得賠死呀？

乙 我這真貨干不過假貨去。

甲 別干這個了，沒意思。

乙 那你說我到底干什么有意思呢？

甲 從明天開始，你什么也別干，我到哪兒你跟我到哪就挺有意思的。

乙 你是干什么的？

甲 我是耍猴兒的。

乙 去你的吧！

點評：

讀了相聲《沒意思》，盡管這是一篇諷刺型段子，仍深感這是一個契合時代脈搏、響應主旋律召喚的作品。細品味，有不少可取之處：首先，作品的結構穩健、嚴謹，敘述順暢，以乙對職業的選擇、甲對職業的質疑串聯各行各業和社會現象，娓娓道來，處理得游刃有余，給人的感受更是流暢自然。其次，作品信息量很大，內容很豐富。食品安全問題、醫患關系問題、教師操守問題、影視圈職業道德問題等均有涉及，并在一定程度上予以了尖銳的諷刺和深刻的揭露，而且針對所涉及的行業提出了應該如何進行職業規范和道德建設，具有積極意義。再有，包袱較多，而多數包袱采用“直撲”的手法，其特點是皮薄見效快，符合快節奏生活下觀眾的欣賞心理。只是在閱讀作品，就可以想到在演出中會有一定的效果。

在感嘆作品精彩之余也想給作者提些不成熟的建議：如果頂門包袱和底包袱再設計得脆一點，那作品會更堅挺。個別之處如“丸獨子”“你媳婦小三、小四”之類，雖不傷大雅，但有暗臭之嫌，如果能用別的方式處理則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