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金合歡樹

唐頤

試想，如果東非稀樹草原缺少了一株株孤寂的金合歡樹，那震撼人心的畫面與中國呼倫貝爾大草原有什么區別？當我走進肯尼亞馬賽馬拉大草原，遠方一株金合歡樹猶如一柄撐開的巨傘，扁平的樹冠與遒勁的樹干被夕陽鍍上一道金邊，孤樹四周茫茫一片黃澄澄的草場，此時即使野生動物尚未登場，也令人陶然一醉于這個經典畫面之中。對了，這便是吾輩一次又一次見識于各種媒體，早已爛熟于心，卻第一次走進實地的向往之境。

金合歡樹外形極容易使人聯想到孤寂的勇士。在稀樹草原中，它幾乎都是散落在曠野深處，獨撐一片天地，極少群居。大多數金合歡的樹冠都呈傘狀，修長的枝條，托著兩排對稱的羽狀小葉，背襯藍天白云，風姿綽約，飄逸之極，它的傘形樹冠所有細小的葉片都攝取著陽光。

作為稀樹草原風景畫面的主角，它是東非廣袤草原的守望者，它守望過無數諸如大象、長頸鹿、斑馬、角馬、羚羊等野生動物，還有那不斷輪回的旱季和雨季。回國后我檢索肯尼亞巡游的成果，讓人滿意的照片無一不有金合歡樹，如：它的樹蔭下聚集著上百只泅渡馬拉河后疲憊的角馬，馬賽人手持長長圓棍圍著它又舞又歌，孤寂的它與一只孤獨的雄獅形影相吊，它與大象群一起沐浴在夕陽下紅暈眩目，它作為拍攝前景襯托巍峨的乞力馬扎羅雪山，等等。

浪漫的金合歡樹又是實用之材。它是草原多種動物的食物來源和棲身之所，從有蹄類哺乳動物到各種鳥類，再到數不勝數的昆蟲，都受惠于它。經常可以看到路旁一株金合歡樹，幾十個甚至幾百個鳥巢垂掛于樹枝，在清涼的風中蕩漾。金合歡樹是阿拉伯樹膠的主要原料，該樹膠被廣泛用于顏料和水彩中，至今已超過2000年。同時，糖果、藥物、絲綢，乃至化妝品制作中，都有阿拉伯樹膠的身影。金合歡樹木質堅硬，有些品種內芯烏黑，外皮黃白，是雕刻的優質原料，許多著名的非洲黑木雕取材于此。

令人驚嘆的是，金合歡樹居然能夠思考，能夠閃爍著思想的光芒。長頸鹿等野生動物喜歡吃金合歡細小的葉片，為了自我保護，金合歡在進化過程中想了很多辦法，先是讓枝葉上長出鋒利的棘刺，足有10多厘米長，密密麻麻，雪白如劍，用來阻擋動物吃掉樹葉，但長頸鹿練就了精湛技術，它靈活的舌頭可避開“長劍”，取食嫩葉；金合歡見此招不行又生一招，便分泌出高濃度的單寧酸到葉片，讓動物吃了惡心頭暈，產生厭食的效果，但長頸鹿則采用了加快取食速度，在金合歡分泌毒素之前轉戰下一棵樹；于是，金合歡又使出第3招本領，在空心刺根端的球體中為螞蟻提供蜜汁和住所，當葉片受到動物侵食時，螞蟻會傾巢而出，叮咬動物鼻嘴，迫使之逃離。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植物與動物也能如此斗智斗勇，金合歡真是一位睿智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