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鹿”人

張麗娜

少年養成

賈森·特里無法相信這件事。在過去近二十年職業生涯里，他始終自豪于自己的一貫作風：第一個到達訓練館，最后一個離開。但在他上個夏天來到密爾沃基之后，他再也不是“第一個”和“最后一個”了。因為每次他到達體育館時——不管是早上還是晚上——他都會發現一個2.11米的熟悉身影。沒錯，就是他們年輕的領袖阿德托昆博。

去年夏天，揚尼斯跟球隊簽下了一份四年1億美元的續約合同，可那時他還不滿22歲。他總是在訓練結束后獨自加練，加練之后還要看各種錄像。特里看到他在研究皮彭、馬里昂、“魔術師”約翰遜和肖恩·坎普，這些人都是他的模板，同時也是詹姆斯的模板，除了他們倆，你也找不到其他人會以這些人為模板了。

在阿德托昆博的心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最終會以那些最好的球員做標尺。在他NBA生涯的第四個賽季，他已經是全明星首發和球隊老大了，而他甚至比國王的新秀巴迪·希爾德和他的隊友布羅格登還要年輕。如果他不給雄鹿折扣的話，他本可以拿到一份頂薪合同。當每個人都說他未來無可限量時，你又怎么能預測到他的極限呢？而且這個年輕人仿佛十項全能，你又該怎么去培養他呢？

雄鹿隊的教練們首先提到的是揚尼斯的身高。在2013年剛進入聯盟時，他的身體很瘦弱，這讓他的臂展看起來比本來的2.24米還要長。近距離觀察他，你就會發現他在希臘乙級聯賽那些低像素的錄像里展現出來的同樣東西：無限可能性。“這就有點像小孩走進了糖果店。”前雄鹿隊助教范埃克塞爾說道，“我覺得我們就是孩子，而他就是糖果。”

當時，阿德托昆博可以像后衛那樣運轉和處理球，但他從沒有跟NBA級別的對手對抗過，也沒有經歷過除了在雅典大街上叫賣手表和玩具之外的生活。所以他要學習的事情還要很多。“揚尼斯來到美國的第一天，我們玩了一對一斗牛。”雄鹿的大個球員約翰·亨森回憶說，“他甚至都出不了手，自然也拿不到分。”

不同于那些以運動能力和身體天賦為賣點的新秀，阿德托昆博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團隊意識。他一直將自己視為一名創造者，所以他在斗牛時并不太能運用他的球場大局觀。“一旦他開始投入到比賽，你會對他的籃球智商感到吃驚，他可以清楚地判斷球場形勢，出色地處理球并為自己和隊友創造機會。”范埃克塞爾說道，“在他的比賽中，你可以看到所有這些方面。”

雄鹿隊原本計劃慢慢培養揚尼斯，但他們在季前賽給了他機會。他表現得跟訓練一樣，充滿活力，把對手防守搞得一團糟，而且什么活都能做一點。球隊的輪換根本少不了他，同時由于球隊在12月掙扎的表現，他們決定讓他做更多的事。范埃克塞爾跟揚尼斯經常會在訓練后一起加練。“我不斷對他犯規干擾他，為的就是讓他感到難受。”范埃克塞爾說。他教導這個年輕人怎么去使用他的身體以及在背身單打時正確的腳步，鼓勵他在行進過程中運用勾手——因為他的出手點很高，沒人能蓋得到，還經常叮囑他專心練罰球，有時也不得不勸他離開訓練館。

“揚尼斯是如此好勝。”范埃克塞爾說，“他討厭打得不好，討厭離開訓練館，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他不喜歡他的公寓或其他什么的，但他就是不喜歡回去。他會一直待在體育館里，而且他會跑來跑去，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但他會專心于變得更好和自我提升。”

雙重負擔

突然間，阿德托昆博成了一個精彩的故事。ESPN把他稱為融合了皮彭的打球方式和“魔術師”約翰遜全能實力的故事，當時雷霆隊的主帥布魯克斯（現奇才主帥）對媒體稱贊說“他的能力像杜蘭特”。而希臘小伙第一次發推特分享自己吃冰沙時，網友們隨即失去了控制。

球迷們愛上了這個擁有原始的淳樸、但時而又熱情奔放的希臘小伙。他從沒有因為工作而忽略家庭，他的父母和兩個弟弟因為簽證的問題在2014年2月才搬到密爾沃基，但在此之前，他會每天跟他的親人們視頻聊天。“他是那么年輕、有活力，我認為當時他還沒意識到自己進入了NBA。”范埃克塞爾說，“不，應該說他在擔心他的家庭能否過來跟他一起。對他來說，那是一個很重的負擔。與此同時，他的意志又是那么堅定，當他踏進球場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會受到任何事情的干擾。”

因為年紀的原因，雄鹿的隊友們都把他看作小弟弟，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表現得像個成年人。“你很容易看到他的天賦和能力，但有時候這對于年輕球員來說并不簡單。”雄鹿總經理約翰·哈蒙德說，“對于像揚尼斯這樣的小伙子，這是個很大的轉變。從希臘的雅典到遙遠的密爾沃基，安置他的家人，他經歷了很多事情。在生活中，他背負的不僅是來自籃球的責任，還有家庭的責任。”

幾十年前，哈蒙德在內布拉斯加州一個駕校當教練，而在雄鹿隊，他又拾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因為他們的未來之星還沒有駕照。阿德托昆博對汽車一竅不通，但球隊讓他為這個考驗做好準備。有時只是阿德托昆博和哈蒙德兩個人練車，而其他時候喬恩·霍斯特經理和戴夫·迪安經理也坐在車上。最終阿德托昆博拿到了他的駕照，哈蒙德把那稱為“歡天喜地的一天”。

“我們開著那輛福特小汽車，而揚尼斯的膝蓋比汽車的方向盤還要高。”哈蒙德說，“我們看他開車，教他怎樣停車，那段時光很美妙。”

你可以把阿德托昆博視為一名真摯又無憂無慮的男孩子，這不完全錯誤，但又是不完整的。他的隊友們注意到了他的好勝心。他會對抗那些比他強壯的球員，他不會被對方的球星嚇倒。

“我們總是叫他認真點，因為他總是在開玩笑、到處跑來跑去、打一下別人的頭，或者拿東西丟人然后跑開。”范埃克塞爾回憶道，“但當他踏入球場的一刻起，他就會一直保持專注。他從來不會在訓練的時候真的開玩笑，他也從不會在比賽中開玩笑。他就像個擁有一顆大心臟的大孩子，但當他要和他人對抗時，他就完全不像孩子了，他會變成一頭野獸。”

名師指導

近兩個賽季，揚尼斯的爆發已經成為聯盟管理層和球探們熱議的話題之一。尤其是在主教練基德讓他改打控衛后，他在組織進攻方面的才華，驚艷了他的對手和隊友。

千里馬常有，但伯樂不常有。而雄鹿這對伯樂和千里馬之間的關系，并不是一開始就這么融洽。揚尼斯對基德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因為基德剛上任，他在隊內最好的朋友內特·沃爾茨就被送去了鵜鶘。“我不知道這些事會發生。”揚尼斯回憶說，“你好不容易建立了這些關系，認識了這些人，然后突然之間你在夏天收到一條短信說‘我不會回來了，這是什么意思？你會抓狂，然后你意識到，這就是所謂的生意。”

之后兩人之間也是摩擦不斷，基德曾經在比賽中禁止他投三分。“我想投三分。”揚尼斯當即表示不服，“為什么我不能投三分？”而當基德第一次把他按到板凳席上的時候，他徹底憤怒了。“我當時想，‘好吧，讓我看看這家伙職業生涯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阿德托昆博回憶說，于是他在手機上點開了基德的鏈接，“我看到最佳新秀、NBA總冠軍成員、代表美國隊拿到奧運金牌、助攻榜第二、三分命中榜第五，以及很多類似的東西。我當時想，‘我的上帝啊，我有什么資格跟他對著干？我還是閉嘴吧。”

從那以后，揚尼斯悉心接受基德的指導，而基德也在對他的改造中看到了無限可能。他認為這個年輕球員可以成為一個集合詹姆斯以及諾維茨基的優點于一身的頂級球員。

為了幫助阿德托昆博更快地成長起來，基德可以說也是為愛徒遍訪名師。在去年10月份的訓練營中，他就請來了傳奇控衛斯托克頓，希望弟子能在NBA歷史第一控衛的指導下取得進步，以便在新賽季更好地承擔控衛的職責。而相較于上賽季的表現，阿德托昆博的確在本賽季有了更加穩定的貢獻。12月份，他又請來了加內特，希望這個歷史上最強硬的球員之一可以指點愛徒在技術上和精神上實現進一步飛躍。而得到了加內特指點之后，年輕的鹿首也感嘆自己受益匪淺。“加內特至少說了200次‘保持斗志。”阿德托昆博說道，“他一直強調，在這個聯盟打球必須保持斗志。加內特和科比都是這樣的球員，我從他們的眼中就能看出怒火。”

談及自己的職業規劃，揚尼斯強調“聆聽”很重要。他如此說道：“在21、22歲這個年紀，你自以為什么都懂，但實際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必須要去傾聽，這很重要。”

無所不能

看著現在的阿德托昆博，你完全想像不出以后他會變成什么樣。他可以從三分線接球，運一下球在罰球線后的位置開始蓄力，然后起飛雙手暴扣，在扣籃的時候他還會把球往左邊拉低去躲避防守人。他可以斷掉大個子的球，然后運球推進，風騷地背傳給隊友來個簡單得分。他也可以在中場位置接球，運兩下球后突然從對手身邊急馳而過一記扭身單手灌籃，為了防止頭撞到籃板，他還能低頭躲避。

作為一個身高2.11米的大個子，阿德托昆博的很多動作都讓人大吃一驚，包括他的主教練基德。畢竟，在基德打球的歲月里，他印象中接近7尺的大個子沒有人能做到這一切。“老實說，在場上我不會想什么，那些動作都是出自本能反應。”揚尼斯說，“大家的反應通常是‘你是怎么做到的？而我的答案是‘我根本沒想要怎么做。我覺得這是正確的傳球方式，我就這樣去傳，都是這樣自然而然發生的。”

即使是隊友也很驚訝阿德托昆博變成現在的樣子。絕大多數的夜晚，他呈現出來的是他的運動天賦、身高優勢以及飛速成長的籃球技巧。他在場上的位置也是飄忽不定，在進攻中，他是球隊的控球后衛，有時候他會打兩個前鋒位置，甚至在防守端還客串過五號位。“這很瘋狂。”前雄鹿前鋒史蒂夫·諾瓦克說。“你會在一些比賽中看到我們用揚尼斯去防守安東尼·戴維斯，這是1號位與5號位的對決，而他們擁有幾乎一樣的體型。如果在幾年前看到這個畫面，并且說他會是控球后衛這樣的話是非常瘋狂的，因為你從來沒有看過這種類型的球員。但他做得非常出色，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任何理由去說什么是不可能的。”

一月份的一場比賽，阿德托昆博在麥迪遜廣場花園球場用一個后撤步跳投絕殺了尼克斯。賽后，他說自己“只是讓球飛進去”。過去，他一直跟助理教練肖恩·斯維尼練習那樣的投籃，所以對他來說，那個投籃出自本能。在一些比賽中，如果他搞砸了某個背打，亨森就會叫他在隔天上午和斯維尼反復練習。而當阿德托昆博拿到兩雙或三雙時，亨森也會打得很高興。他說阿德托昆博盡管只有22歲，但他給球隊的其他人都樹起了榜樣。因為他年紀小，而且薪水很高，所以如果他不表現地很職業的話，他在更衣室里是得不到別人的尊重的。

“我認為，揚尼斯是那種有自己的動力、目標和想法的人。”諾瓦克說，“如果你只是那種會按照別人的要求做的人，你不可能走得太遠，而揚尼斯是真的想讓自己加入偉大的行列。”

合格領袖

雖然不能和威斯布魯克、哈登相比，但阿德托昆博本賽季的數據也是令人震驚的，他還創造了一項驚人的記錄，五項關鍵數據（得分、籃板、助攻、搶斷、蓋帽）總數均進入聯盟的前20，這是歷史上第一次有球員可以完成這一神跡，而這五項數據也都是全隊之最。

可是雄鹿對他在幾年之后能成為哪種球員更加興奮。現在，基德也總是在說到他時提到一些偉大的名字。“在NBA的歷史上，有過一些特別的球員，比如詹姆斯、科比、喬丹。”他說道，“這些不同類型的球員都是很稀有的，而揚尼斯就是這些稀有物種的一員，我們很幸運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擁有這樣一名球員。”

也許最難以置信的一點是阿德托昆博的崛起并不依靠外圍跳投。對手們仍然很放心他在外圍投籃，因為他在三分線外的投籃命中率只有27.2%，可是他在油漆區得分排在聯盟的第二，快攻得分排在第五。這就是他打球的方式，他不需要靠遠投來成為超級球星。可是如果他能在外圍也成為一個威脅的話，那其他的一切都會變得更簡單。他清楚這點，所以他會不斷在高位接球，毫不猶疑地投籃，然后下一個球繼續這樣。“這只是個反復練習可以解決的問題，他會做到的。”范埃克塞爾說，“一旦他投中那些三分投籃，你就可以忘掉這個問題了。”

哈蒙德定義球隊老大的方法很簡單：帶領球隊贏球。在這個標準下，阿德托昆博是一個合格的領袖。米德爾頓因傷缺陣了大半個賽季，直到2月份才復出，整個賽季只打了29場比賽。但就在迎回米德爾頓的那場比賽中，雄鹿雙星之一的賈巴里·帕克卻倒下了，他因為左膝十字韌帶撕裂將休戰整整一年。在整個賽季陣容不整的情況下，阿德托昆博扛起了球隊，將勝率保持在五成以上，并且以東部第六的身份進入了季后賽。對于他的自我驅動力和好勝心，哈蒙德贊不絕口。在上賽季的季末會議上，球隊并沒有要求他們年輕的核心必須要有巨大提升，但當揚尼斯問基德怎么成為第一人時，他得到的回答很簡單：做好自己，打好比賽。

“在每個晚上都當好領袖的角色并不簡單，但我接受這個責任。”阿德托昆博說，“年紀并不重要，即便你是22歲、21歲，或者20歲，如果你是球隊的領袖，你就要站出來，不斷發聲，多和隊友溝通。這個角色并不簡單，但這是球隊希望我做的，而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每當談論起阿德托昆博時，特里總會提起詹姆斯、皮彭和諾維茨基的名字。這個老將從他的小兄弟身上看到了“無與倫比的領導才能”，而且這個才能在幾年后將會更加明顯，所以特里一點都不擔心讓他承擔這么多壓力。

“對他來說，你給多少他就能接受多少，他也明白這點。”特里說，“我認為他樂于接受這個挑戰，而這就是為何他能成為最出色球員之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