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林
潘亞蘭是湖北省黃石市一家三甲醫院的院長助理,22歲那年,她居住的黃石市黃石大道南京路小區的櫻花樹如期綻放,她卻慘遭厄運戲弄,身患絕癥,還被相戀三年的初戀男友拋棄。
生命進入倒計時,高中同學伍世明走進了她的世界。在櫻花樹見證下,伍世明向潘亞蘭深情表白。他陪她治病求醫,三次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他們跨越生死的“櫻花之戀”,已在當地傳為美談。
2017年4月2日,潘亞蘭接受了本刊記者的專訪,一段蕩氣回腸的唯美愛情在她的講述中娓娓道來,以下是她的講述——
患絕癥被拋棄,妙齡少女迎來“櫻花騎士”
我1962年出生在湖北省黃石市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自小就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我遺傳了母親的美麗基因,同學背后稱我為“校花”,經常有人往家里遞情書,信中我被他們稱為女神。
1980年,我考入黃石電視大學。不久,我接受了班上一個男孩的追求,和他共沐愛河將近三年的時光,我被寵成了公主。1984年3月,我剛剛過完22歲的生日,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四肢乏力。我到黃石市人民醫院做了檢查,病理切片出來后,醫生告訴我:“你的胰腺長了個惡性腫瘤,必須盡快進行手術,否則有生命危險!”輾轉到多家大醫院檢查,檢查的結果卻驚人地一致:胰尾非功能性胰島細胞瘤,并伴出血壞死!拿著確診書,我的淚水止不住滂沱而下,我不敢向父母透露病情,只告訴他們是一個小毛病,但是第一時間告訴了男友。男友得知確診結果后,只是淡淡地跟我說:“我們不合適,分手吧!”
我崩潰了,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不刷牙不吃飯,蓬頭垢面的樣子極為嚇人。父母看出我不對勁,在他們的逼問下,我說出了實情,他們頓時嚇得六神無主,陪著我徹夜流淚。我家樓下有一棵生長多年的櫻花樹,那是我的最愛,幾乎每天出門或回家,我都要在櫻花樹前停留一陣。病后一個月,我在樹下徘徊。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亞蘭,我打聽到了,你的病在廣州軍區武漢總醫院可以做手術……”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高中同學伍世明。在我的印象中,伍世明其貌不揚,個子不高,成績平平。雖然他也給我寫過情書,但我們基本沒說話。我考入大學后,我們幾乎失聯了。
“你的病我聽說了,我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就陪你去武漢看病。”伍世明的堅決讓人不能拒絕。那天,他一直目送我上樓,才離開我們小區。
第二天,在伍世明的陪同下,我們來到廣州軍區武漢總醫院。隨后他幫我辦理了入院手續,經過一系列檢查,我的病情再次被確診,我接受了胰尾切除,脾切除術。手術很順利,但在手術過程中醫生又發現我的肝臟上長了三個小腫瘤,不過醫生說這腫瘤經切片化驗,是良性的,可不切除。
出院后,我像換了一個人,失去的活力又回到了我的體內。我很感激伍世明的陪伴,在我住院期間,一直是他忙前忙后地照顧我,醫生都把他當成了我的男朋友。后來,我得知伍世明還借錢幫我墊付了不少醫藥費,他當時工資很低,攢了一年的工資才還完債。
手術后,我在家休養,伍世明天天往我家跑。他說他是來看櫻花樹的,但傻子都看得出來,他是為了我。有一次,伍世明滿頭大汗地來到我家,剛進門就急不可耐地從包里掏出幾十棵蟲草,他說是托朋友買的,對治腫瘤很有效果。我知道,蟲草當時就很貴了,這些蟲草幾乎花光了他三個月的工資。我要給他錢,他卻不要。他離開后,我又在枕頭下發現了一筆錢……
術后,伍世明下班后都來陪我散步,我們經常圍著那棵櫻花樹轉了一圈又一圈。那年春天,他突然將右手放到左胸前起誓:“亞蘭,我一直喜歡你。雖然我是你的追求者中條件最差的一個,但我是最執著的一個。我在櫻花樹前發誓,我這輩子都屬于你,守護你!我要當你的騎士!”
這個男人不高、不帥、沒錢。但毫不夸張地講,我的這條命都是他給的。感動之余,我想到了醫生說的話,這次手術雖然胰尾上的腫瘤切除了,但是肝上還有三個腫瘤,而且我將終生不能生育。伍世明是獨生子,如果嫁給了他,這會對他、對他全家都不公平,因此,我果斷地拒絕了他。
情定櫻花樹,兜兜轉轉緣來是你
雖然,我拒絕了伍世明的求愛,但他仍一如既往地每天來陪我,除了因公出差,幾乎從不間斷。有時候我外出辦事,他來我家陪我父親下棋、陪我母親擇菜。
那棵櫻花樹,已經成為我倆心領神會的老地方。伍世明再來時,就會提前給我打電話說:“咱們還到老地方走走。”放下電話,我就下樓在櫻花樹前等他,每次都不爽約。
三個月后,我的身體基本康復,進入黃石市一家醫院做行政工作。我格外珍視這份工作,干得很努力,后來還當上院長助理。可是我的婚事卻一直被我有意擱置著,我跟伍世明也從沒挑明戀愛關系,母親也勸我珍惜他。
年底,伍世明的母親突然找到我:“亞蘭你是好女孩,我們就世明一個兒子,你又不能懷孕,我們伍家連個后人都沒有……”我十分理解他的母親,故意躲開伍世明。那個春節,我躲到外地。本以為伍世明死了心,可他卻不以為意,仍然一如既往地到老地方來等我。如果我爽約,他就四處找我,我身邊的親友都知道我有個“男朋友”,我無處藏身。
轉眼間到了1993年,我31歲了。沒想到癌細胞再次卷土重來,在醫院檢查出我體內的胰尾腫瘤復發,而且肝臟腫瘤面積長大,占到了整個肝臟的70%,已經無法切除!伍世明得知我病情復發后,從出差地廣西南寧買了站票連夜趕回黃石。
二次手術的難度很大。從初次發病到再次發病,我不想再去治療了。然而伍世明卻苦苦哀求我,他說:“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活著嗎?”這句話深深地打動了我,在伍世明的勸說下,我同意接受治療。伍世明聯系上上海中山醫院的同學,為我安排醫生做了第二次胰尾切除手術。而肝臟腫瘤太大,無法全部切除,在我體內留下隱患。
4月底,我從上海回到家鄉,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滿樹的櫻花吹落,我悲從中來,淚水在雨中滑落:雖然做了手術,但我身體里面埋著一個定時炸彈。我正在抽泣,一把大傘悄悄地撐到我的頭上,他脫下外套披到我的身上:“亞蘭,別傷心,只要心中有希望,來年這里還是一樹的櫻花。”我抬頭凝視著他,與他深情擁吻。
那天,伍世明向我保證:“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身體養好,愛我,其他的問題我來解決。”享受了愛情的甜蜜,我的病情日漸得到控制。1995年3月13日,伍世明給我過完生日,舉著酒杯說:“亞蘭,眼看我都奔四了,還沒討老婆,你考慮一下?”其實,經過八年的時間,我們早已認定了彼此。伍世明帶我回家看望他的父母,老兩口不愿意認我這個兒媳,不準我進家門,盡管伍世明跪在家門口,但老兩口就是不松口。看到伍世明為難的樣子,我心痛極了。我定了一個飯局,邀請伍世明的父母和家族長輩前來赴宴。席間,我將我倆戀愛經歷詳細告訴他們,他的父母也終于不再反對。
兩個月后,在雙方親友的祝福下,我們終于走進婚姻的殿堂。我問伍世明:“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他粲然一笑道:“那應該是我前世欠了你的,今世再來償還,今世償還不完,來世我繼續償還。”“那你就欠我三生三世啊。”我調侃著他。“對,我對你的愛是三生三世!”他的回答不容置疑。
婚后,我肝臟上的腫瘤依然在生長,伍世明定期帶著我去做檢查。為了給我治病,他帶著我去了武漢、南京、上海、北京,跑了幾十家大醫院,但幾乎所有的專家對我肝臟上的腫瘤都束手無策。
他再要帶我出去治病時,我堅決不同意,他卻說:“哪怕這次還是沒有效果,就權當我們出門旅游吧。”他的話總能打動我。每到一個城市,出了醫院,他就會帶著我到當地的景點游玩。
在伍世明的精心照料下,我奇跡般突破了生死大限。其間,我不顧伍世明的反對,一邊完成醫院的工作,一邊在外兼職,開辦了服裝店、箱包店。伍世明剛開始很反對,我跟他開玩笑說:“我重病在身,得為你多掙點錢,免得你人財兩空。”伍世明懂得我玩笑背后的深情。他擔心我過于勞累,但看到我有一份事業在手中很開心時,也不再反對。但與我“約法三章”,只許我投資和簡單的管理,別的活他都搶著代干了。
有次,我承包了一家酒店的“刨冰”生意,但這個工作是個力氣活,我自己干不動,請的人也不用心。伍世明知道后,每晚下班都趕到酒店,系上圍裙當起了“刨冰師傅”。經濟條件改善后,我們買了一套大房子。我家的老房子有人出高價買,我父母也想賣,我和伍世明都沒同意賣。因為,那兒有我們寄托了情感的櫻花樹,那兒是我們緣定一生的“老地方”。
癌魔三度來襲,癡情男人守在老地方
2014年,我們去北京的一家醫院檢查,當醫生得知我長在肝臟上的腫瘤已經有30年時,很驚訝,連稱這是罕見的病例。還問我找哪些名醫治過病,我心里直樂,愛,才是最好的良藥呢!
在醫院里,我的工作干得非常出色,人緣也好,有幾個年輕醫生、護士認我做干媽。雖然我沒有生育,但我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2015年3月13日,我像往常一樣上班,剛進醫院大門,就被一個護士“女兒”用絲巾蒙住了眼睛,她攙扶著我一步步走上三樓才松開手。瞬間,音樂響起,一段段祝福語錄在電子屏上來回滾動。原來,醫院特意將院慶和我的生日選在同一天。我感動得熱淚長流,特意在黃石最好的酒店宴請了這幫同事好友。
伍世明總鼓勵我外出與朋友交往。我有一個很“鐵”的閨蜜團,我們經常聚會,打麻將、逛街、吐槽,有時玩得很晚。而無論多晚,伍世明都會在家門口那棵樹下等著我,接我回家。閨蜜們知道我身體不好,總是幫我介紹生意。私底下,我一直在攢錢,我想著自己哪天不在了,可以留一筆錢給他養老。
2016年3月,又是一年櫻花盛開的季節,我的身體突然急轉而下,出現阻塞性黃疸,肝功能異常,伴有嚴重的惡心、腰腹部疼痛癥狀。于是,我先后在黃石市中心醫院、武漢協和醫院等處再次就醫,均被告知病情已經非常嚴重,如果不立即做手術,就會危及性命。
接下來的3個月,我持續高燒不斷,體重急劇下降了30多斤。醫生告訴我,由于我病情復雜、手術面臨著極大的風險,唯一有效的方法是做肝移植,否則我可能時日不多了。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眼睜睜地看著死神的腳步一步步靠近。關鍵時刻,一個曾經在武漢同濟肝膽外科做過肝癌手術的遠房親戚建議我,要不要考慮一下去武漢同濟醫院碰碰運氣。伍世明當即拿出我們所有的存折:“一定得去,有我在,怕啥?”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我們找到了同濟醫院肝臟外科張必翔教授。由于病情罕見,張必翔教授為我安排了專家會診,并特別邀請陳孝平院士參與了會診。張必翔教授聽說了我的就醫歷程和主要訴求后,力排眾議,為我指明了另一條讓我欣喜若狂的康復之路——不用做肝移植,直接施行肝右三葉切除術!手術前一天,我的公婆、父母和幾位至親,租住在醫院外的酒店,為我打氣加油。
2016年5月10日早上8:00,我被推進了手術室。在全麻的狀態下,我接受了張必翔教授、朱鵬醫生率領的專家團隊施行的手術。肝右三葉切除、左外葉轉移瘤微波固化、膽囊切除、左肝管空腸吻合……一場高難度、高風險手術緊張地進行著。
一直到晚上20:40,我才被送出手術室。睜開眼睛,我看到了守在病床前的伍世明,他一邊用手梳著我的頭發,一邊喃喃說:“亞蘭,手術成功了。出院后,還能到老地方去看那一樹的櫻花。”我緊緊握住伍世明的手,生怕松開了。
2016年5月底,我出了院,此時,櫻花的花期已過。沒想到伍世明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枝花,細一看,原來是絹布織的櫻花。盡管是假櫻花,但他的真情卻直抵我的心底。我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經過大半年的療養,我身體的各項指標已恢復到正常,體重也增加了10斤。然而,2016年底,我又遭遇了一場命運的戲弄:我八十多歲的老父親過馬路來看望我,慘遭車禍身亡,我哭成了淚人。還是伍世明,一邊勸慰著我,一邊冷靜地處理著我父親的后事。
2017年3月28日,院子里的櫻花又一次如期開放。我和伍世明手挽著手,在櫻花樹下徜徉,慶祝我新生一年。以后,我還會年年陪著伍世明來看老地方的櫻花,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編輯/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