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真才
楊絳翻譯《堂吉訶德》的前前后后
文/胡真才

我作為《楊絳文集》的責(zé)任編輯,在與楊先生的頻繁接觸中,得悉她在翻譯外國文學(xué)名著中的許多奇聞趣事,今就《楊絳文集》問世之機,談?wù)勊g《堂吉訶德》的一些情況。
早在1957年,國家計劃翻譯出版“三套叢書”(即《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叢書》、《外國文藝理論叢書》、《外國文學(xué)名著叢書》),成立了“三套叢書編委會”,《堂吉訶德》被列為《外國文學(xué)名著叢書》選題之一,“編委會”領(lǐng)導(dǎo)、中宣部副部長林默涵因讀過楊絳先生翻譯的法國文學(xué)名著《吉爾·布拉斯》,對其譯筆大為贊賞,遂決定請楊絳重譯《堂吉訶德》,并告訴她從哪種文字轉(zhuǎn)譯都可以。專門研究西洋小說的楊絳,深愛這部小說,也深知這部小說的重要性,她找了五種英法文譯本細細對比,覺得五種譯本各有所長和欠缺,均不足以代表原作。要想忠實原作,必須從原文翻譯。先生已有兩門外語的基礎(chǔ),為譯好《堂吉訶德》,她毅然決定再學(xué)西班牙語。
楊絳從1959年開始學(xué)習(xí)西班牙語,每日堅持,從不間斷,至1962年已能讀懂比較艱深的文章了。這時,她選擇了西班牙皇家學(xué)院院士馬林編注的最具權(quán)威性的《堂吉訶德》版本開始翻譯。至1966年的“文革” 初期,她已譯完該書的第一部和第二部的三分之二。但就在這年8月,她的譯稿被迫交出并從此失蹤。楊絳被打成“牛鬼蛇神”后,有一天,她在單位打掃一間臟屋子時,忽然從廢紙堆里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譯稿,如獲至寶的她本想把譯稿偷回家,但未能如愿,只好求人妥善保管。直至1970年7月她下放干校前夕,一位仗義的年輕人把這部譯稿交還給她。1972年春,楊絳從干校回京,家中房屋被人占用,他們夫婦只好搬入單位的一間辦公室去住,楊絳就是在這間陋室里接著翻譯《堂吉訶德》的。因為譯文擱置多年,讀來好像斷了氣似的,無奈只好從頭再譯。她趴在床前的書桌上工作,一本一本大字典只好攤放在床上,當(dāng)然這次重譯省力得多了。至1976年秋冬,她終于譯完全書。次年搬入新居后,她又將全書通校一遍,于5月初將譯稿送交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8年3月該譯本問世。
《堂吉訶德》中譯本出版并暢銷之初,適值西班牙國王、王后訪問中國,6月15日,楊絳受到國王和王后的接見,并獻上了她翻譯的《堂吉訶德》,當(dāng)時陪同國王的鄧小平同志向楊絳介紹了西班牙國王、王后,并問她《堂吉訶德》是什么時候翻譯的,楊絳先生在握手間無暇細談,只回答說“今年出版的”。
《堂吉訶德》中譯本出版后,西班牙政府多次邀請楊絳先生訪問西班牙,楊絳均以自己“口語不佳”而謝絕,但她又覺得這樣做有失禮儀,后來于1983年11月前往西班牙訪問,受到西班牙政府和人民的熱情款待。西班牙之行后的1984年,她將《堂吉訶德》全文重新校訂一遍,1985年再版。1986年10月,西班牙國王頒給楊絳“智慧國王阿方索十世十字勛章”,以表彰她對傳播西班牙文化所做的貢獻。
二十多年來,楊絳譯本《堂吉訶德》在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先后以“外國文學(xué)名著叢書”本、“世界文庫”本、“名著名譯”本和“中學(xué)生課外文學(xué)名著必讀”本等多種形式出版,總印數(shù)已達70余萬套。
2001年,楊絳把她丈夫和她自己的全部著作稿酬捐贈給他們的母校清華大學(xué),設(shè)立了“好讀書獎學(xué)金”,專門扶持那些好學(xué)而貧困的學(xué)生。幾年來,僅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劃撥到“好讀書獎學(xué)金”賬戶的稿酬,迄今已達數(shù)百萬元之巨。對此,楊先生風(fēng)趣地說:“其中當(dāng)然有《堂吉訶德》的很大貢獻,這說明堂吉訶德沒有死,他還在中國實行他的騎士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