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如安分地做個老師”

西康

今年60歲的朱明國從政經歷長達39年，最終竟以如此黯淡的結局退出政壇。他在被宣判時，已滿頭白發，老淚縱橫：“我錯了，大錯特錯，我犯罪了。我從一個小學教師到達正部級官員，我很后悔，早知今日，還不如就一直做一個老師好了，這樣就可以安安穩穩退休了。”

石麒麟把門的莊園

海南省五指山市暢好鄉毛招村有一個公園叫“村民公園”，公園的右側是一座近10畝的莊園，由圍墻和山澗圈起，石橋橫在山澗上，成為進出莊園的唯一通道。莊園內多是椰樹和檳榔樹，樹林中間是一塊鋪上混凝土的空地。空地的一邊是一個落滿枯葉的水池，另一邊是一棟大房屋。房屋共兩層，24級臺階一直延伸到二樓的正門，臺階的下方是一對石麒麟，威武地把著門。二樓灰瓦黃墻，陽臺上的石刻護欄和臺階兩旁的石刻護欄連成一體，讓這棟房子乍一眼看上去既像寺廟，又像皇宮。

這里不是海南的景點，而是官至正部級的朱明國的老家豪宅別墅。“村民公園”四個字，朱紅，繁體，落款為“朱明國”。

2014年11月，就在朱明國被中紀委通報接受組織調查的第二天，毛招村很多村民看到，幾十名警察圍堵在這座豪宅四周，在朱明國家中搜出大量黃金、鈔票，用箱子分裝，足足拉了10余車。其中有部分鈔票都受潮發霉了。

同時，別墅內還被抄出了大量文物、花梨家具。除了這些，早在1975年10月就加入黨組織的朱明國，竟在豪宅內供奉著數尊神像，燒香拜神，非常迷信。

一名朱明國的鄉親回憶，別墅的建材用料，說起來可大有來頭。10多年前，朱明國任重慶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期間，很多村民曾親眼見過10余輛卡車滿載長條石，排成長隊，艱難地行駛在盤山公路上。這是重慶那邊的企業老板送給朱明國用來建別墅的。條石形狀周正，表面光滑，在海南這邊根本找不到。重慶是山城，海南是海島，這一路又翻山又過海，這些石頭“走”的是多么不容易。

也有村民曾“機緣巧合”，看到別墅內擺放的家具幾乎都是花梨木質的。這些年，花梨木價格一度被炒到每公斤9000元，能用此奢華的木料做家具，價格可想而知。

在老一輩村民的記憶中，朱明國當老師的樣子，還歷歷在目。那是40年前的1974年，時年17歲的朱明國還是一名廣東省保亭縣暢好公社毛招小學的教師。

當了一段時間的小學教師，朱明國成為公社的團委書記，仕途由此開啟。之后，他先后擔任海南省組織部副部長、海南省副省長、重慶市公安局長、廣東省委副書記和省政協主席。

官運亨通，除了幸運，朱明國自身的努力，也和他能說會道的“特長”不無關系。在原五指山供銷社70多歲的退休老干部吳建根的印象中，朱明國口才很好，比較善于抓住機會顯擺自己。在朱明國發達后的老家豪宅里，他專門設了一間“陳列室”，墻上掛滿了他與各級領導人的各種合影，還有許多獎狀證書。每有客人到訪，他都會親自帶著他們去參觀，沉醉在其中，講述他那些輝煌往事，來炫耀自己有很大能耐。

不過，在吳建根看來，朱明國的顯擺中，唯一還算認可的，那就是他的海南“鄉土情結”。每逢母校有校慶活動，民間有傳統節日，或者海南官方舉辦的一些重大慶典活動，他都會受邀出席，并很喜歡在活動上作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在家鄉的學校、景點等處，朱明國很喜歡留下墨寶，題個詞，作個序。2009年，朱明國在任廣東省紀委書記時，曾到工作過的毛招小學視察，寫下一副對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后來，學校將對聯印在學校門柱的瓷磚上。

和朱明國共事數年的一名同事，說起他的顯擺，想起朱明國的一個“習慣”，他讀講話稿時，很注意個人形象，通常低頭讀幾句，便抬起頭，給攝影師正面拍攝的機會，然后再俯首，繼續講話。

朱明國在各個地方執政時，留下的一些語錄，也被熟悉的人所搜集，最終成為“啼笑皆非”的經典：地方官員要跟上形勢，主動和媒體交朋友，給媒體“喂料”，“皇糧吃不飽，媒體就會找雜糧，雜糧也不給他，媒體就會挖你的緋聞。個別委員社會形象不好，口碑很差，有些單位只認錢多，只認名聲大，不看品德。出現了有些委員嚴重違紀違法，人還沒到政協，就帶來案件，紀委、監察、公安部門查案的人上門找人來了的現象。群眾利益真無小事，我們也看到，群眾最可愛、群眾最可敬、群眾最可親、群眾最可憐，但是群眾也最有力量。群眾已經被激怒起來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力量。

20世紀90年代末，在海南任職期間，朱明國和第一任妻子離婚，和第二任妻子余華彩結婚。

巨貪的反腐口號

“要預防貪官摔在批地上、倒在高樓下、毀在紅包中、垮在買賣關、死在路橋邊、爛在色情里。” 這是朱明國在黨的十七大廣東代表團發言時的慷慨陳詞，他時任廣東省紀委書記。這期間，朱明國也確實辦了幾件反腐大案，茂名市委原書記羅蔭國、汕頭市委原書記黃志光等一批貪腐官員相繼落馬，反腐成績斐然。

一邊打著反腐的旗號，一邊卻來錢照收不誤。2002年至2014年，朱明國利用其擔任廣東省紀委書記、政法委書記、政協主席等職務上的便利以及職權和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為惠州市一公司股東張春方、茂名市監察局原副局長陳重光等10個單位和個人，在工程承攬、土地開發、職務調整等事宜上提供幫助，直接或者通過妻子余華彩收巨額財物。

身為紀檢部門領導的陳重光，為了升官，連續多年，借朱明國回鄉掃墓之際，進行探望，送上禮金共計400多萬。起初在自家墓地上看到陳重光，朱明國還有些詫異，但看到陳重光也跪倒在自家先輩墳前，哭得像模像樣，他便對陳重光注意起來。兩人越混越熟，隨后當陳重光把錢拿出來，朱明國客氣一會就收下了，不久，陳重光如愿當上化州市紀委書記。

2013年底，廣東商人屠河土卷入原廣州市副市長曹鑒燎的腐敗案。曹鑒燎因與諸多房地產商存在不正當利益往來，于2013年12月被廣東省紀委調查。時任廣東省政協主席的朱明國幫屠河土從中斡旋，最終，屠河土得以從曹鑒燎案中順利脫身。

屠河土為感激朱明國，在2013年底他擔任省政協主席后，以“安慰”的形式，給朱明國送去100萬，并說：“朱主席，我們都盼著你當省長的，既然當不上省長，那現在這個主席就委屈你了，這些錢給你，散散心。”

就這樣，這個在當地耀眼的政治明星，白天是勤政能干的官員，晚上卻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這種角色，朱明國轉換起來得心應手。2014年，朱明國在黨校學習，曾把焦裕祿引為榜樣，稱“自己這個年紀的干部從小就是在焦裕祿精神的影響下學習、成長起來的”，“焦裕祿是我們從政的老師、標桿，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而今，身為階下囚的朱明國，根本無法面對當年自己曾在眾人面前說出的這些豪言壯語。

女人，貪官繞不開的話題

朱明國的風雨仕途，女人，始終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有知情人透露，朱明國在老家，通過老板斂財，造的“皇宮”，一方面是顯擺，另一方面，也是他金屋藏嬌的地方。

“皇宮”所建之處，氣候宜人，年平均氣溫21℃，冬天暖和，夏季涼爽，空氣新鮮，環境幽美，朱明國公務再繁忙，也會每隔兩三個月回來小住幾天。有時他會開門迎客，有時則神神秘秘，閉門好些天，偶爾可見高檔轎車接送客人。附近人不用猜也知道，他又帶著情人來別墅了。

女人多，自然孩子也多，在計劃生育的問題上，朱明國屢屢犯錯，第一段婚姻存續期間，他就和第二任妻子有了孩子，孩子出生之后，才和第一任離婚。第一任妻子朱茉莉，朱明國當時通過關系安排她在當地中級人民法院任職。

朱明國曾這樣說過：“中國最好的女人在海南，海南最好的女人在文昌。”1993年，40歲的朱明國到海南文昌任縣委書記后，果然迷上了一個文昌女人。因工作關系，朱明國結識了在海口舊機場（海口大英山機場，于1999年停止使用）工作的女子余華彩，開始與之交往，1993年至1995年間，兩人形影不離，如膠似漆。朱明國安排余華彩在文昌招待所工作。

當時還沒離婚的朱明國，被妻子朱茉莉告到中央。朱明國不得不想辦法弄到一筆錢，作為分手費，朱茉莉才罷休。離婚后，朱茉莉離職，用“分手費”開辦了兩個律師事務所。兩次婚姻，朱明國的孩子已不止3個。

在與第二任妻子余華彩結婚后，朱明國極力幫助余家的兄弟姐妹升官發財，不惜將余華彩的弟弟從一名汽車站保安，弄進公安局，從民警做起，后又當上了交警大隊長，最后一直升到公安局長的位置。與此同時，朱明國對自家的兄弟姐妹也多有照顧，其中一個妹妹在當地開著寶馬車，包工程，賺錢，呼風喚雨，去飯店吃飯經常不付錢，“簽”下數十萬元的飯款“白條”，沒有下文。

2014年6月，曾一度有傳言，朱明國因腐敗問題，被查處。對此，朱明國的秘書回答簡明扼要：“一派胡言。”謠言傳得久了，就成了真的。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