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朵雨做的云

聞明

在這個早春的凌晨四五點鐘，天氣還是很冷的，走在回宿營車的路上，雖然說是干了一晚上的活兒，山子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他看到遠處天邊黑夜與黎明糾纏的一點白，天快亮了，路邊不知名的鳥雀叫一聲，隔了很久再叫一聲，像是在試探著去叫醒這一天的清晨。

山子是一名鐵路工人，干的是鐵路大修的活兒。大修人有一個特點，他們是沒有家的，鐵路整修到哪兒，他們的宿營車就開到哪兒，他們就在哪兒住，至于幾公里甚至是上百公里外的那個有著老婆孩子歡聲笑語的家只是他們臨時的住宿地，他們一個月也在家住不上幾天的。他們這次也一樣，宿營車停在沿線一個小站上，只不過離小站并不是很遠，小站有人上班。

結婚有幾年了，小孩也四歲了，有時候出工在外，一呆就是半個月，山子還是很想家的。對于打發寂寞、排遣憂思，山子還是很有辦法的。下班睡覺之前給老婆孩子打個電話，在手機視頻里，乖巧的小女兒稚聲稚氣的話語經常讓勞累了一天的山子嘴角上翹，疲憊全無。在休班的空檔，山子也看書學習，也學著寫詩，他寫：“月光光照名堂，月光照在小站人的臉上。”工友們就笑，干嗎要照在小站人的臉上呢？昨晚還照在我的臉上呢。山子無語。

回到宿營車已經是早上六點鐘了，山子忙著去洗澡洗臉順便把頭也洗了，今天他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到山子忙里忙外，同事老李心里就猜到了幾分，他打趣道：“不忙，山子，車站早上八點交班，你老婆她們下班還有一會兒呢。”山子也沒多做理會只回了一句：“好的，你忙去吧。”然后就出門了。

小站是一個只有四五個人的小站，山子的老婆阿娟就是這里的一員。小站也辦理接發車的任務，經常看到有身穿制服的鐵路職工站在站房外的小蘑菇亭下揮舞著小旗子。當山子走到車站的時候，離阿娟下班還有一段時間，于是為了不打擾老婆工作，他就在車站的月臺邊上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雖然來得次數不多，但是山子對小站還是很熟悉的。小站環境優美，靜謐宜人，說起來山子與他的老婆阿娟還是在這兒認識的呢。那是一個醉人、純真的年代，白衣勝雪、青春無敵，記得那年段上組織職工到小站進行青工文化園地學習，山子和阿娟就這么認識了，后來一直保持著聯系。在休班的日子里，山子也曾騎著單車送阿娟來小站上班。坐在自行車的后架上，隨著鄉間公路的顛簸，有風吹來，阿娟忽然聞到花香，隨口說到：“哪里的花兒好香啊！”前面踩著單車的山子回過頭來，“錯了，那是我的發香。”他說。阿娟笑了，明媚春光一派。

正想得出神，忽然從小站門口走出人來，原來是阿娟下班了，這時候阿娟也一眼看到了山子，她徑直走向山子。“山子，你下班啦！太好了！”山子有些懦懦的：“我是來給你送傘的，完了我還要回去上班呢。”阿娟有些失望，但是她抬頭一看天，笑了：“不對啊，山子，這天哪里有要下雨的樣子呢？明明就是個大晴天嘛。”山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看，太陽陰晴不定的，那云里面藏著雨呢，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下起來。”呵，天上有朵雨做的云！阿娟沒有再說什么了，愉快地接過山子手里的雨傘，“那你什么時候回家啊？”她問。“說不準呢，還有兩天吧，這幾天任務比較緊。”山子說。于是阿娟一個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或許今天真的要下雨，阿娟心情美美的，她倒真希望下場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