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晟
“文化大革命 ”結束后,1977年國家正式恢復高考,適年我剛好14歲,初中畢業。我找到學校領導,要求考試。校長告訴我說,教育部有規定,應屆初中畢業生不準參加高考。提前參加高考不能如愿,怨自己沒能早兩年出生,只能按部就班續考常寧一中讀高中。這時學校教學開始“撥亂反正”,注重抓教學,每學期一個月的勞動假沒有了,課堂教學走上正軌,學習有了明確目標。高考“指揮棒”的概念當時不盛行,“倒計時”也不緊迫,家長不“送考”,高考“獨木橋”沒形成,輔導書籍沒有“泛濫”,復習備考資料也就是前兩屆高考真題。高一開學不久,學期中舉行摸底考試,按成績分班,確定文理科,我選擇讀理科,分入重點班。
1977年、1978年高考是分省命題考試,試題難度不大,自認為要是參試,準能考上大學。1979年高考是全國統一命題考試,我高中畢業應屆參加高考。7月7日至9日高考,5月底舉行“篩選”考試,成績欠佳的學生,學校發給高中畢業證就離?;丶伊耍蛔寘⒓痈呖?。成績較好的留下繼續學習,到7月參加高考。我由于受班主任物理老師工作變故調動影響到情緒和學業選擇,篩選考試后決定從理科班轉到文科班改考外語專業,突擊一個月歷史、地理上考場。外語專業本科錄取線四道關卡,為最難考的專業,須達總分280分,英語筆試、口試、漢語三門過80分,數學為參考分。我總分、英語筆試、漢語都大大超過本科錄取線,由于那個年代英語教學多為“啞巴英語”,英語口試最后沒過關,應屆高考落榜。與大學失之交臂,我不甘心也不氣餒,人生沒有失敗只有放棄,無非來年再上考場。
1979年高考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全國統考。一套試題,三個層次劃定錄取線:本科、大專、中專,記得每個層級的分數線段差不是很大。本科沒有現在的一本、二本、三本之分,雖有重點大學,錄取線較一般本科院校高不了多少,湖南320多分可以上重點,再高點可以上北大、清華。高考后“政審”很嚴,政治運動剛結束,許多成績上線的考生因政治表現、家庭成分、歷史原因等被“政審”給審掉了,進不了大學,耽誤了不少有才華的人。1979年全國錄取新生數只有20多萬,不像現在,一兩所高校的招生數就完成了錄取任務。當年我們全校考取本科、專科、中專的加起來才20多人,那時能考上大學的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高考讓不少人“鯉魚跳龍門”改變了命運,因而也發生了不少“陳世美”和“假陳世美”與“反陳世美”事件,譬如有考上大學的男青年“分手了”農村女友、“離婚了”農村妻子,也有女大學生“不離不棄”農村男友,嫁給農民、工人的,當時報紙有不少此類新聞報道,有“大學生救掏糞工而犧牲值不值”的全國大辯論。1998年高校招生改革擴招后,高等教育從精英化轉向大眾化,“大學生”的涵義完全變了。那時本科畢業月工資54.5元,???8元,八級工資制的工人五級工月工資才54元,知識和文憑那時是“值錢”的。學校也是如此,湖南省當時真正稱作“大學”的才兩所:湖南大學、湘潭大學,其他全是學院不叫大學。
我1979年高考落榜后,當了一名代課教師,在單位子弟學校教英語。12月招工參加工作,又做了一名煤礦工人,到次年3月再調入任職單位子弟學校重登講臺。1980年要求參加高考,因受體制之限,單位以“正式工而非待業青年”為由不允,耽誤了一年。1981年我力爭機會多方努力,促使單位專門召開黨委會議研究,恩準我“三個月事假”并以“工資自理、考后不得回原教學崗位”為條件,才獲批參加高考,以差本科線1分考入衡陽師專外語系就讀。1984年以“優秀畢業生”身份畢業分配到鐵路中專任教,繼續堅守三尺講臺,從教30周年。后因工作需要,離開了熱愛眷戀的教師崗位,改做專職黨務工作者。
高考,讓我從38年前的一個工人、教師變成后來的學者、教授、國家干部,成為一個時代的一個故事、一個縮影。高考的恢復,改變了成千上萬人的命運,為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和科技事業進步造就了大量尖端人才,培養了大批社會精英。不管是高考中榜者還是落榜者,都在為國家盡心盡力,為社會盡職盡責,中國的騰飛才有今天。要是沒有40年前的恢復高考,實難想象今天的中國會是怎樣。相比于國家、民族,個人命運逆順任隨;不由感嘆,高考之重,人生之輕。今日思之,恢復高考不愧為國家戰略的偉大成功舉措與黨的政策之正確成功實踐,必將載入史冊,功在當代,利在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