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珠海書記李嘉終成“政治流星”

朱逸

今年3月17日，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消息，廣東省委原常委、珠海市委原書記李嘉因涉嫌受賄罪，被立案偵查并采取強制措施。這位仕途一度被外界看好的官員，一夕之間變成政治流星

而就在此前不久的3月8日，中紀委監察部發布通報稱，李嘉嚴重違反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陽奉陰違、結黨營私、拉幫結派，進行非組織活動；用公款進行高消費娛樂活動及安排家屬及他人旅游、多次接受私營企業主安排的旅游，篡改本人檔案并向組織提供虛假說明。同時李嘉違規選拔任用干部，縱容和默許親屬利用其職務之便謀取巨額利益，搞權色交易、錢色交易，為他人謀取利益并收受財物，涉嫌受賄犯罪，被立案審查及“雙開”，并被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時年53歲的李嘉于2016年3月被查，成為繼原廣東省委常委、原廣州市委書記萬慶良，原廣東省委副書記朱明國，原廣東省副省長劉志庚之后，十八大以來廣東省第四名落馬的省部級官員。時隔一年，隨著案件調查的逐步深入，李嘉丑惡的貪腐面紗也被層層揭開。

屢遭舉報，身陷囹圄遭審查

李嘉在被抓前5天曾被廣東省委找去談話，被告知“工作會變動”。后來李嘉在珠海市委常委會議上“激動得流下熱淚”，做了一番所謂“忠誠”的表演。

2016年3月23日下午，李嘉參加省委常委會議后，中紀委常委在4名特警陪同下宣布對李實行“雙規”調查。李嘉當時先故作鎮定說：“我犯了什么大問題，我不怕審查的，最多是生活作風太開放。”

早在2013年底，中央第八巡視組進駐廣東后，就收到了關于李嘉的舉報材料，主要指向其在梅州任上的“違紀違法”行為。后經調查，在梅州、珠海市委任職時期，李嘉利用職權批出或下令給親屬、官場親屬承包工程82項，資金總額達433.7000多萬元。

而且，李嘉還被查出在檔案上造假。涂改一下出生年月，這不是一個小錯誤嗎？但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中央紀委官網文章曾指出：“這就是欺瞞組織。”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規定，不如實填報個人檔案資料，情節較重的，給予警告或嚴重警告處分。而篡改、偽造個人檔案者，將面臨嚴重警告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撤銷黨內職務或者留黨察看處分。

2016年初，在省管干部檔案專項審核中，共補充檔案材料14.5萬余份，更正2.5萬余人的檔案信息，420人因檔案造假受到組織處理或紀律處分，186人因檔案問題被記錄在案，未查清前不得提拔或重用。

結交萬慶良，走上仕途“飛升”路

自中山大學畢業后，李嘉仕途一直圍繞共青團系統及梅州、珠海兩地。他先是從中山大學團委干事做起，一路做到共青團廣東省委副書記，前后在共青團系統里工作16年。

李嘉的“飛升”之路是在認識萬慶良之后開始的。2000年至2003年期間，李嘉任廣東團省委副書記，時任團省委書記是萬慶良。兩人同事3年后離開廣東團省委。2003年3月，萬慶良調任揭陽市委副書記、代市長，李嘉則在兩個月后調往萬慶良的“大本營”梅州，任市委副書記、組織部長，而后逐步攀升至梅州市委書記。

李嘉任職梅州市委書記時，和他一起搭檔的市長是朱澤君。朱澤君工作作風比較強勢，讓許多梅州干部不滿，而當時還沒有什么出色政績的李嘉自然難入朱澤君的法眼，兩人不合幾乎是公開的秘密，這也一度讓梅州市委市政府很多部門的工作人員很為難——書記、市長意見不一，那么基層人員到底該聽誰的呢？

然而事情總是會發生變化。2012年年初，朱澤君對李嘉的態度突然來了個“180°大轉彎”，開始處處表現出對李嘉的尊重，在大會小會上提“貫徹李書記的指示精神”。在2012年1月兩人更是聯合給梅州網民發出新春拜年信，鼓勵網友多“拍磚問政”，期待網友為梅州的發展加油助力，同創富庶美麗的梅州。

“冰釋前嫌”，朱澤君態度大逆轉

果然，朱澤君的態度轉變并非沒有苗頭。2012年2月，李嘉被廣東省委宣布調至珠海任職市委書記，這也充分證明朱澤君事前已得到了內幕消息。隨后到珠海不到一年，李嘉便被提拔升為廣東省委常委，躋身省部級官員行列。此前，珠海市委書記并不是省委常委。

李嘉一走，朱澤君馬上接任他成為梅州市委書記。值得注意的是，在李嘉調離時，原本與其不和的朱澤君還專門請人撰聯一副送給李嘉，上聯是“情系嘉應紅色土地謀綠色崛起”，下聯是“胸懷九州百島明珠煥多彩神奇”，橫批“嘉福”。這個對聯內容和照片也被發在當時的《梅州日報》頭版上。

當時有一位老干部對此提出批評，稱李嘉和朱澤君兩人“迎來送往是人之常情，官員不能免俗，本來無可非議。可是干部正常的工作調動，為何披上‘政務活動的面具，成為增厚個人政治資本的工具，成為編織關系網的用具，成為相互抬高身份的飾具，成為愚弄人民群眾的道具，還冠冕堂皇地登上黨委機關報。”沒想到老人一語成讖，幾年后，兩人相繼落馬。

攀附令計劃之妻谷麗萍

李嘉一路飛升，除了萬慶良的幫助外，與令計劃之妻谷麗萍也不無關系。李嘉是個聰明人，通過關系結識谷麗萍之后，就覺得找到了升官的捷徑，便對其百般攀附。2011年年底，李嘉為谷麗萍的基金會項目投入超過千萬元，這對于梅州這個并不發達的地級市來說是個不小的數字。2003年11月，中國青年創業國際計劃（YBC）在北京成立，谷麗萍為YBC創始人和首任總干事。2010年11月，谷麗萍還發起成立了瀛公益基金會，這是在國家民政部注冊的非公募基金會，該基金會的核心公益項目就是YBC。

2011年11月30日的《梅州日報》曾刊文報道：“在全國人大會議召開期間，市委書記李嘉、市長朱澤君在北京考察了YBC的運作，決定籌備梅州青年創業促進會，啟動扶持青年創業事業。”在當天的“梅州市青年創業促進會暨YBC梅州創業辦公室”揭牌儀式上，李嘉、朱澤君同時出席，為“梅州市青年創業促進會”揭牌。梅州市委、市政府資助1000萬元作為創業基金。在梅州青年創業促進會成立大會上，大百匯集團捐資300萬元，寶麗華集團、超華集團分別捐資100萬元作為基金支持青年創業。梅州是廣東省首個引入YBC項目的地級市。

在這次揭牌開始前，李嘉還提前半個月開籌備會，讓市長朱澤君任“梅州市青年創業促進會、中國青年創業國際計劃梅州辦公室”領導小組組長。2013年年初，谷麗萍正式辭去瀛公益基金會常務副理事長和YBC總干事。2014年12月22日，中紀委網站發布消息稱，令計劃涉嫌嚴重違紀被查。

珠海亂執政，政府公信力受損

李嘉執政珠海后，先后推出了一系列重大建設項目，但這些項目先后受到民眾質疑，珠海有軌電車工程就是其中之一。2013年9月8日，珠海有軌電車一號線首期工程正式動工，同時對所在的梅華路進行改造，全長8.9公里設12個站點，總投資26億元。而項目從動工開始，質疑聲就不斷。2013年1月份召開的珠海市兩會上，珠海市政協委員、市臺胞臺屬聯誼會副會長游海燕更是直言政府有軌電車項目未讓市民有充分的知情權和話語權，屆時會不會“花了大價錢但得不到社會好評，甚至令人感到資源浪費？”

游海燕表示，當時規劃有軌電車路線的時候，并沒有邀請本地的交通專家來研究方案，路線選擇是邀請了外地專家來決定的。但是有軌電車的使用者是珠海的市民，應該讓有軌電車的真正使用者來表達意見，否則很難體現當地民眾的需求，也說明了政府在重大項目政策的科學性與民主性的缺失。

此外，有軌電車動工之初，城建集團表示將“邊施工邊通車”，會在施工的同時保留雙向四車道通行。但是幾個月之后，施工方卻突然宣布要全封閉施工，不少市民在不堪修路之擾的同時，認為政府出爾反爾，失信于民。“投資這么重大的項目，工期竟然一拖再拖，承諾一次次成為空話，政府公信力嚴重受損，作為市委書記，李嘉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珠海一退休干部直言。

“有軌電車1號線未能按預定時間通車”一事被寫入了2016年的珠海市政府工作報告中。報告稱，“梅華路有軌電車1號線沒有按預定的時間投入運營，主要是對項目技術應用的成熟度論證不充分。對此，市政府承擔主要責任。我們將以此為鑒，進一步提高重大公共決策的民主化和科學化水平。”

群眾申冤反被拘

李嘉執政珠海后，身居廟堂之高不憂其民，卻反其道而行，做出了一些極其荒唐的事，給一些民眾帶來極大傷害。2014年3月，李嘉在珠海市香洲區南屏鎮調研時，遇到了村民因為土地糾紛下跪表達訴求的情況，李嘉不加細問，只是示意村民把材料交給其秘書，便欲離開，但是村民是偶遇李嘉調研，根本沒有隨身攜帶相關材料，情急之下便下跪求助。面對有苦難訴的基層民眾，李嘉沒有表露出絲毫的同情心和身為父母官應承擔的責任，竟然對著下跪群眾怒吼：“再不起來我就抓你！”帶頭下跪的村民周健文聞言，迅速起身與大家一起離開現場。

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村民的訴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等來的卻是冰冷的手銬。事發后，包括周健文在內的5名村民因為涉嫌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先后被警方刑拘。被抓的5名村民中，最短的被刑拘了1個多月，時間最長的是周健文，被刑拘3個多月才獲釋。

珠海市香洲區檢察院對周健文作出的《不起訴決定書》顯示，公安機關移送審查起訴認定的事實共有5個部分，前4項在其他場合反映訴求情況，第5項則是“攔路下跪事件”。該決定書稱：“周健文沖到市委、市政府工作人員乘坐的中巴車前下跪，和其他村民堵住中巴車”、“導致該路段大量機動車無法正常行駛，該路段交通嚴重堵塞，路上聚集大量圍觀群眾，嚴重擾亂了該地段的交通秩序。”

檢察院曾兩次退卷補充偵查，最后認定公安機關認定的1至4起犯罪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符合起訴條件。對于第5起事實，經該院審查認為，周健文伙同他人、聚眾破壞交通秩序，抗拒、阻礙國家治安管理工作人員依法執行職務，情節嚴重，其行為觸犯我國《刑法》第二百九十一條之規定，構成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鑒于被不起訴人周健文犯罪情節輕微，有認罪、悔罪表現，根據刑訴法第一百七十三條第二款規定，決定對周健文不起訴。其他4名村民的不起訴決定書顯示，吳瑞文、吳衛華兩人構成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郭枝榮、樊沛堂兩人因其他事構成妨害公務罪，鑒于其犯罪情節輕微以及有認罪、悔罪表現，檢方均作出不起訴決定。

“有水平的領導是不會這么干的。”珠海一了解此事的法律工作者直言，“遇到村民攔路上訪反映問題，作為領導安排相關部門了解具體情況，處理好民眾訴求就行了，何必還堂而皇之地動用公安抓人，這樣不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讓基層的矛盾更加激化。”

案發之前高調反腐

李嘉做出的荒唐事還不止一樁，他還用真實行動上演了一出“賊喊捉賊”的鬧劇。李嘉曾在珠海市第七屆紀律檢查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上強調“保持零容忍反腐態勢”。他先是充分肯定珠海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取得的新成效，然后強調“要以更嚴要求更大力度抓好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要嚴明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切實增強黨員干部政治敏感性和政治鑒別力，在根本性問題上保持清醒頭腦，構建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有效機制，營造市場化國際化法治化發展環境和清正廉潔的社會氛圍，營造綠水青山的政治生態。

李嘉還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要切實加強黨內監督，用好批評和自我批評這個武器，完善監督制度體系，破解一把手監督難題。如今看來，恐怕李嘉只能從反面思考這個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