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文/張云
《大話西游之大圣娶親》加長海報誕生記
采訪、文/張云

畫這幅時,王曉藝聽著《蘆葦蕩》,沒循環幾遍就完成了。她筆下的晶晶頭發都是束著的,隨微風拂動,不像紫霞,出場“自帶鼓風機”。

《大話西游之大圣娶親》人物組圖原畫

畫面四分之一上方處隱隱有紫霞在高臺凝視他的身影。

紫霞劍指至尊寶。兩個人物的頭身比例達到一比十幾。
在微博上,“呼蔥覓蒜”的人氣頗高。因為她有一個知名系列,名為#無臉古裝群像#,都是古裝人物畫像創作,風格首要表現就是“無臉”,即沒有五官。因沒有表情,只能用頭發、衣飾表現人物性格,但因其筆觸簡練、色調干凈被《大話西游之大圣娶親》加長紀念版選作終極海報:身披金甲的孫悟空手拿金箍棒,抬起一只腳,準備邁上無限延伸的高臺,紫霞遙遙地望著他,紅色的飛絮營造出娶親的氛圍。
“呼蔥覓蒜”本名王曉藝,北京妞,90后古風插畫師,是同齡人中罕見的港產武俠片愛好者,喜歡作畫時聽相聲、評書、電視劇,甚至小說《鬼吹燈》,多次看《大話西游》,兩年前由著興趣,用電腦繪制印象中的電影人物和畫面,發到微博。
這不是王曉藝第一次創作電影畫作,她畫過《青蛇》《東方不敗》,還有《畫皮2》中的小唯等。“徐克的每一部電影都讓我有畫出來的欲望,可以說他是在我兒時奠定了我的審美基礎。他電影里面的配色、服裝、人物造型都是我膜拜的部分。”王曉藝理解的傳統意境,是縹緲、流動和隨意——這也成就她獨一無二的風格。
《電影》:怎么想到畫高臺迎親這樣一個場景,21級臺階有特別的用意嗎?
王曉藝:這是大圣娶親的情節給我的印象:一個猴子在長長的臺階上,望著遠處的紫霞。畫這幅畫時我只回看了相關片段,為了勾勒孫悟空金甲的細節,還真沒注意臺階的數量。這個長度很微妙,要遙不可及,又剛好能對視到。我拉長了一倍的畫幅,正好把臺階的延伸做在對角線的位置,又得讓人物夠清晰。
《電影》:對這些角色的選取,當時是如何考慮的?
王曉藝:我選的是我有印象的主角。首先,悟空拿著金箍棒搭在肩上,很平衡的狀態,適合站在中間,挨著這一幕劇情的紫霞是坐著的。旁邊有穿嫁衣的紫霞和至尊寶,我私心把他們放在一起。飛起來的,是角色的妖化狀態,觀音娘娘肯定是漂在半空中。有些小妖怪不舍得不畫,就放在一個小角落,比如牛香香戲份不多,但我挺喜歡她,還有蜘蛛精,很美;還有加長版的蚌精,盡管只有幾十秒的戲份。
還有仿真狗、蛤蟆,那會兒的特效沒做到那種程度,但還是硬生生把它們做得貼模型似的,我覺得很有意思。像山羊精瘦瘦高高,因為小時候對她的美腿印象深,就無限拉長她的美腿。豬八戒會特意把腦袋畫大一點,其實這不是提前想好,哪個腦袋大,哪個小,只是畫著畫著隨時調整,比較隨心。
《電影》:它們的排列位置上有什么小心思?
王曉藝:比如,我把豬八戒和蜘蛛精擱在一起,他們兩個不是有一腿嘛,就是隱隱有考慮劇情。空中的妖怪呢,可能是畫畫的人“迷之想法”,我覺得蜘蛛精和白骨精應該在畫面的對稱位置,剛好片中牛魔王也有一幕,站在中間跟它們打。把孫悟空放中間,兩邊的角色排列疏疏散散的,是想營造一種廣角鏡頭的感覺。

《電影》:每個人物都無臉,怎么凸顯他們的性格?
王曉藝:服飾、發型很重要。比如女俠,她的頭發很自然地往后飄,顯得英姿颯爽;如果是個女妖,就會身體面向你,但頭是回過去的,頭發往前邊飄,有一個發絲勾住臉的感覺。我也會設定一個風力,服裝有時候會需要一些披帛,就是搭在身上那些小帶子,還是拿女俠做例子,身上很利索,可能褲腿都是扎上的,但是褲腿會有一個風向,不會完全飄開,還是很立體的一個整體造型。如果是敦煌飛天的那種仙人,或者是普通宮女,身上的披帛會跟著飄,飄S型或者怎么樣,但是也看構圖,有的時候飄飛散出去好看,有些只是纏繞一下然后又回來,不一樣。不過我不會刻意想,也是隨心,不會提前計劃。
《電影》:這些畫作,你最喜歡的一張是?
王曉藝:紫霞和至尊寶站在一堆臉譜前,說“我的意中人在附近”。我對那場戲的情景觸動比較深。感情很復雜,一個人已經想要離開,一個人是想跟他在一起,這是很宏大的場面,適合裝飾感很強的表現,我就在構圖的一角,用了漫天面具、紅布在飛。這幅畫我也畫得比較順暢,都沒有再回看電影的這部分。
《電影》:其他畫中也有不少碎屑、飄絮的元素。
王曉藝:有時候這種小碎的東西可以代表落葉,也有可能是飛花、花瓣,分不同的場景。我喜歡這種簫索的感覺。比如紫霞拿劍指著至尊寶那段,在電影中是偏搞笑,調侃王家衛的拍攝手法:“當時你的手離我的劍只有……”。但我會覺得這一幕很悲涼。因為他們沒有臉,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不是說人物笑著就是開心的,飛舞的碎絮,或者風向,衣服、頭發飄灑的感覺,烘托的是隱隱的悲涼,不是大苦大悲,有一種淡淡的感覺。
《電影》:這部畫作有很多暗色的大塊的背景色。
王曉藝:這不會很刻意去想,我畫畫屬于那種——根據我抽象的感覺繪制場景。比如唐僧給孫悟空念緊箍咒那幅。我印象中只有一個唐僧在背過去沖著月光唱歌,至尊寶在捂耳朵,我可能只記住這一部分,就會專門刻畫這一部分,剩下的都不要,虛掉。我就想突出他,背景也是暗的,我不大喜歡復雜的東西,會分散注意力,這部電影在我印象中就是比較抽象,第一部(《大話西游之月光寶盒》)是藍色,不然就是大漠黃色,第二部(《大話西游之大圣娶親》)整體都是紅色調,尤其是最后幾幕。
《電影》:至尊寶與紫霞在空中分開的場景,你連畫了三幅,每張的背景色都有不同。
王曉藝:這一幕每個動作都很難取舍,他抱住她;他拽她又拽不住;他必須走的時候,最后徹底放手,每一個感情都不同。我覺得這三幕一定要都畫下來。雖然是電子繪圖,但是我不想用一個背景。比如,第一張,我把上邊調得很黑,這一幕是紫霞飄過去說:你知不知道我也已經不是神仙了;第二張是紫霞要走了,重心要移到中間來,紫霞有一種漸漸飄散的感覺,他有一種想要跟她走,但是又走不了,他的腰是往后挺的,有一種拉扯的感覺。
最后一張,紅綠藍的背景色搭配就比較均勻。因為這一片紅色是感情重點部分,紫霞走了,他的心其實也走了,所以紅色就在另一部分了。如果沒有背景,只靠衣服和頭發,很難有場景感。
《電影》:你的畫作中很少出現特別鮮艷的顏色。
王曉藝:我的畫面不會出現那種現代的顏色,檸檬黃、艷艷的粉、熒光綠,還是從古典的顏色出發,會有一些紅色很純,但別的顏色,比如說男生穿的袍子,就不會說是一個大綠色,可能是青色;黑色也不是純黑,可能是深灰,或者是青藍。因為看到鮮艷的顏色不舒服,畫畫這個事很主觀,很難告訴別人什么該畫什么不該畫,什么顏色該用什么不該用,色彩感覺很自然。

孫悟空和紫霞即將分開時,漫天的飛絮渲染了離愁。

唐僧為孫悟空念咒

武士和紫霞在城樓上看孫悟空,王曉藝不喜歡“他好像一條狗”那句臺詞,覺得太扎心。
《電影》:這套作品中,人物的頭、身比例特別大。
王曉藝:我畫影視劇時,大多是正常人身體的比例,八比一,七比一,身體有九頭就是很稀有的人了。畫這個的時候得有十幾比一了吧,具體多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畫著舒服才這么畫,不會公式地想多少比例。可能這樣顯得更仙氣一點,頭小顯得更裝飾一點。再比如我畫《倩女幽魂》,畫妖、鬼,都會把她們畫得很纖細,顯得更媚。
《電影》:你的畫作中很少出現男性?
王曉藝:除了那種飄逸的書生、劍客,畫二當家那種我都很吃力,容易把他們畫得沒有那么丑惡,因為我還是會抽象出人的那種特征,那些顯得他很臟、很丑惡、很猥瑣的細節,會規避掉,我希望我的畫面唯美,像張飛、李逵,我就很少畫。除了無臉人系列,我自己也畫一些小漫畫,我有一個“王兄李兄”兩個老頭的漫畫,就是Q版的那種。

回憶前生今世的至尊寶,至尊寶的衣著都是邋里邋遢的。
《電影》:片方把你的畫做成海報后,會讓你提意見嗎?
王曉藝:會,因為我的畫面屬于比較簡單那種,我會把整個場景弄得很空白,我的意思就是讓他們不要加得太花。因為我的畫是橫幅,他們要改成豎幅,只能截局部,假如他們取的這個局部,覺得背景空加一些東西,那種我就不太喜歡,但是還好,只是加了“大話西游”四個字,LOGO放在底下,沒有擋到畫面。
《電影》:如果讓你自己設計海報,你會用你最喜歡的臉譜的那張嗎?
王曉藝:如果讓我設計,我可能會專門為他們重新畫一幅。我其實有一幅特別長的畫,是把他們所有的情節全部都歸結在一個豎構圖里,結尾是至尊寶戴著金箍,前面就是走馬燈一樣回顧他之前的一些所有。豎構圖我比較喜歡在一個場景里有兩種跨越,可能是時間上的跨越,也可能是地域上的跨越;橫構圖還是當下發生的事情。橫構圖更像是敘事,豎構圖更像是回放,或者很穿越的一個鏡頭感。我在畫這一幕的時候,我覺得不能單單只畫他戴金箍,因為他的感受是很復雜的,為什么這一幕經典,就是因為前因后果放在那,我就把前因后果全部呈現出來了。

至尊寶還是山賊時,對白晶晶一見鐘情,但白晶晶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個人。
《電影》 :以后還會參與電影海報的制作嗎?
王曉藝:我覺得第一肯定是古風的風格適合做海報,現代戲很好,但不一定能找到可以契合的點,可能表達的內容不一樣;第二是我比較擅長表達感情,海報的裝飾感不那么重,可能會表達一個人和物,或者人和人,或者人和景之間的感情;再者,我個人比較喜歡志怪類,《聊齋》系列的那種,畫起來會更有靈感。

電影《青蛇》中的白素貞和小青,青蛇明顯頭往上昂,白蛇是低頭的,顯示出姐妹的身份差別。

王祖賢和梁朝偉飾演的《倩女幽魂》,兩個妖怪在一個很日式的房間里面魅惑人間

青蛇和白蛇,“搖啊搖”地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