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夠朋友

李日月

雪子在白金小學上二年級，住在小區的五樓。沒有電梯，上下樓必須走樓梯。也想過爬樓梯真辛苦，但好處是小區里有許多好朋友，想玩的時候，能馬上找到玩伴。

所以，雪子常想，住在這小區里挺好。

其中，雪子和住在三樓也在上二年級的直子是最好的朋友。但是，直子的爸爸因為工作調動，直子家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以往的每一天，上學、到樓下的公園玩，他們都形影不離，現在直子不在，雪子很失望。

對身為獨生子女的雪子來說，直子就是她的親姐妹。每次從三樓經過，她都會想起直子，感覺孤獨。

過了不久，來了一輛大卡車。三樓搬來了新住戶。

第二天，雪子下到三樓時，看見門前貼上新的戶名，寫的是“田中”。

搬來的是啥樣的人呢？雪子懷著既苦澀又興奮的心情凝視著墻“田中”兩個字。

田中一家三口人，父母都很年輕，有一個兩歲上下的男孩。

雪子失望極了。因為不可能跟兩歲的男孩一起上學，一起玩耍。

田中家的嬸嬸對雪子的這種心情全無察覺，朝雪子笑笑，問她叫什么名字，上幾年級。

雪子連笑也不笑一下就匆匆上樓去了。

第二天，雪子放學回來，在田中家門前停下腳步。接著，她伸出食指狠狠按一下門口電鈴的按鈕。

叮鈴鈴……門鈴聲驟然傳向房門內側，雪子慌忙跑上樓。

到了五樓，雪子氣喘吁吁，大張著嘴巴，一個勁“哈啊哈啊”，不停地撫摸胸口。

順利逃過，沒有被田中嬸嬸發現，雪子心情好輕松。但她的胸膛炸裂一樣咚咚劇跳不已。不知道是因為跑樓梯還是明知偷按別人家門鈴的不對而做了惡作劇導致的，也許兩方面都有吧。

以后每天放學回家經過三樓她都偷偷按響田中家的門鈴，然后再猛跑到五樓。

這給田中一家帶來很大麻煩。

門鈴響，田中嬸嬸以為來了什么人，就開門看，每次都沒有人影。

男孩在睡覺的時候，門鈴一響，往往會被吵醒。

這樣的事情接連持續了一個月。田中嬸嬸為此心煩意亂。她想抓住按門鈴的犯人，狠狠地教訓他一下。

門鈴一響，她盡管馬上開門，但還是無法發現犯人。她能聽到有人匆匆向樓上奔跑的聲音。所以，她想，一定是樓上的孩子做的惡作劇。但她無法親眼看到雪子摁門鈴，當然也抓不到雪子。

這期間，對雪子來說，偷偷按門鈴的惡作劇成了她每天必不可少的工作。

田中嬸嬸比以前更快地推開門。所以，雪子按一下門鈴就立即逃跑，盡量不讓她看見。

事情會怎樣發展下去，雪子像做游戲那樣對待。

今天，雪子正要朝門鈴上伸手，卻發現和以前不一樣了：在門鈴旁邊貼上了一張白紙，上面滿滿地寫著：

“很喜歡淘氣的孩子，以后來我家玩吧。嬸嬸。”

“哎？”雪子不禁笑出了白牙齒。而且，她再一次確認了白紙上寫的字。

“很喜歡淘氣的孩子，以后來我家玩吧。嬸嬸。”

白紙黑字，真是這么寫的。

“嬸嬸真沒生我的氣呀。”雪子有用一種放下心來和深深的遺憾交織在一起的心情，木然地持久呆立在白紙跟前。

就在這時，從樓下傳來的通通的腳步聲。有人上樓來。

是田中嬸嬸。嬸嬸把右手上的蘿卜和雞蛋展示給她。看上去菜籃子很重的樣子。而另一只手緊緊抓著小男孩的手。

雪子慌張地要往樓上跑。

嬸嬸大聲說：“雪子，等等，不來我們家坐一下？我買了烤家吉魚，我們一起吃吧。”

雪子回頭看見嬸嬸正朝她微笑。

雪子喜歡吃烤家吉魚，真想吃。怎么辦？也可能會因為按門鈴的事被呵斥呢，怎么辦？怎么辦？

雪子正猶豫不決時，小男孩用力拉開了沉重的房門說：“快請進！”說著，用小手示意進入。

雪子決定豁出去到房間里看看。

雪子在大門口遲疑間，田中嬸嬸在里面爽快地說：“快進來，快點！”

嬸嬸把熱乎乎的烤家吉魚分別遞給雪子和男孩子，說：“還有一個是留給嬸嬸的。”說著，從口袋里拿出烤家吉魚大口地很香地吃起來。

“正兒，有點熱，吹一吹。正兒的大名叫正秋，但是叫正兒更比較，哪怕在他淘氣的時候叫他‘正兒也沒關系。”嬸嬸嘴里嚼著烤家吉魚的餡，口齒不清地嘮叨著。

在這樣的氣氛中，雪子的身體和心頭溫暖而放松。

“嬸嬸，我要跟你道歉。”

“什么？”

“那個，我做了討厭的事。”

“啥，什么討厭的事？”

“門鈴，我按了門鈴就跑……”

“哦，那是雪子、雪子干的呀。”

“是我，真對不起。”

“算了，算了！不過，以后可別再跑了，來我家玩好了。”嬸嬸微笑著說。

雪子的臉上漾起坦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