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歲“退休”的千萬富翁：在娘親身旁我甘做水果販

賈洋

讓時光逆流而回：

2017年，24歲的他在海南各個地方賣水果，人稱“菠蘿男孩”。

2015年，22歲他便靠自己拼得了近千萬身家的CEO，是湘江邊的傳奇。

2013年以前，他只是一個窮得連學費都交不起的農村學子——

他的名字叫王繼華，是湖南男孩，曾經的一切折騰，都是為了那個窮怕了的媽媽……

優秀學子輟學回家，為錢創業再創業

如今的王繼華甘心做一個水果販子

王繼華，出生在湖南省郴州市桂陽縣，父母祖輩都是靠天吃飯的農民。他是家里的獨子，上面還有兩個姐姐。盡管經濟困難，可父母從未想過讓孩子輟學，王繼華和姐姐們也很爭氣，成績全都在學校數一數二。

王繼華高一那年，為了讓他能穩穩地考上重點大學，母親林余菊聽從別人建議，逼著王繼華去學舞蹈。高三那年，父親王建強為了多掙點錢，跟著同村幾個人去建筑工地做小工，卻意外受傷，從此一家的重擔便全落在母親林余菊身上。

林余菊沒什么文化，唯一會做的就是縫紉，她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就給人家做衣裳。王繼華永遠無法忘記這樣的場景：每天回家，推開厚重的木門，關門、落鎖、上閂，吱吱嘎嘎的聲音卻似乎分毫影響不到母親，她就坐在吃飯的方桌旁，上面支著一臺老舊縫紉機，燈光打在她身上，影子被拉得好長，似乎都要和滿地的碎布頭一起被嵌進斑駁的土墻里。

“媽，我不讀了吧，我出去打工，給大姐二姐掙學費。”王繼華不止一次地跟林余菊說，換來的都是母親的訓斥：“不行，只有讀書才有出息。你不讀，就是糟踐我和你爸。”

第二年，王繼華以超出一本幾十分的好成績，讀了一個二本學校——湖南第一師范學院，就因為學校能免去他的全部學費，而且每個月還補貼生活費給他。

王繼華很快脫穎而出，成為學校元旦匯演的主角。有女孩向他表白，但一想到家里的情況，他拒絕了。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他開始利用一切課外時間掙外快，賣水果、做家教、擺地攤、發傳單……幾乎所有能做的他都做，不僅養活了自己，還一百二百地送回家，讓媽媽不要太勞累。而林余菊總是打電話，讓他不要再往家里寄錢，家里有她，挺好。

就在王繼華覺得生活漸漸有了希望的時候，家里傳來消息：母親在水廠給人幫工，長期泡在水里，潮濕的環境讓她患上了風濕，情況嚴重時必須靠藥物鎮痛。而此時，二姐王月不顧父母的反對，追隨愛情去了云南，林余菊又疼又惱，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古怪，時常自言自語。

王繼華心里清楚，母親這是急的！他叮囑父親一定要好好照顧母親，不要讓她去水廠上班了。

母親不去上班，家里的經濟壓力更大。其間父親打來電話，說母親病情似乎越來越嚴重。王繼華請假回去一次，林余菊躺在床上胡言亂語，口口句句不離王繼華，可當兒子出現在她面前時，又只會傻笑。王繼華很心疼，回長沙后因為學業繁重，王繼華急切地覺得時間根本不夠用了。想來想去，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輟學全職掙錢！

那年他才大二，瞞著家里人偷偷辦了退學，留在長沙打工，自此暑假便再也沒有回過家。他租住在一個即將拆除的城中村的閣樓上，每個月租金260元錢。冬天刺骨的冷風能直接透過活動板灌進屋內，一張單人板床、一張別人淘汰下來的書桌，一個門板都壞掉了的衣柜，就是王繼華的全部家當。

就這樣，王繼華開始了白天黑夜的掙錢之路。

白天，他是飯店的服務員：端盤、擺桌、斟茶、點單、擦洗、拖地……晚上，他是天橋底下給手機貼膜的小販：出攤、拉活、躲城管、防混混……好不容易掙點錢，王繼華留500塊錢生活費，其他都往家里寄，騙父母說是學校的獎學金。

日子辛苦過著。2013年春節，王繼華打扮得整整齊齊回家過春節。林余菊只有兒子在身邊，情緒才最穩定。王繼華不愿母親再受苦，想在長沙買房，接父母一起住。但打工太慢，他想創業！

病急亂投醫、再加上太年輕，王繼華和同學先是一起開辦有機農場，很快就以完全失敗而告終。還沒來得及仔細總結教訓，他又轉身去做湘西特產加工，可想而知再次失敗。

辦理多張信用卡，拆東墻補西墻，透支來的錢創業、失敗、再創業、再失敗、再去透支卡……大半年折騰下來，此時的王繼華不僅一分錢都未掙到，反而還欠了二十多萬的卡賬，還向老家放貸款的親戚悄悄借了十多萬，前后近四十萬債務！

這一年春節，心灰意冷的王繼華回到家，一個人在屋后的小山坡上呆坐好久，直到夕陽完全隱沒在夜色之中，王繼華才起身往回走。

隔著水塘，王繼華遠遠就看到家里的門敞開著，昏黃的燈光下，一個人在張羅著飯菜，地上的影子與茫茫的黑夜融為一體。那是林余菊在準備晚飯，王繼華似乎突然驚醒了。為了母親，為了這個家，他不能頹廢，更不能放棄！

成功掙得身家千萬，娘你再看我一眼

痛定思痛，王繼華反而沉寂了下來。

他又回到長沙那間小飯店做服務員，為了節省費用，他求老板讓他住在店里。天還未亮，王繼華就得起床收拾，深夜等飯店打烊后，他拼幾把餐椅、鋪上棉絮，就成了床。

王繼華和漸漸康復的母親

王繼華一邊打工還債，一邊開始潛心研究創業的路子。經過慎重的摸索和考慮，他決定還是發揮自己的特長，從計算機入手。

就在王繼華剛有眉目的時候，他接到了父親王建強的電話。“伢子，最近怎么樣？”電話那頭父親有些欲言又止。沉默了一陣，王建強才終于開口：“找到工作了就回家一趟，看看你媽，她怪想你的，天天念叨你的名字。”掛了電話，王繼華的心里亂極了。他根本不敢告訴家里實話，一想到母親著急的樣子，萬一讓他們知道自己不僅輟學，還欠著一屁股外債，豈不得崩潰！創業掙錢迫在眉睫。王繼華辭去了飯店的工作，用自己最后一點人脈，瞞著父母借遍所有親戚籌了30萬元，和一個朋友合伙成立了一家互聯網服務公司。決定背水一戰、破釜沉舟！

租了間民房、配了幾臺電腦，王繼華的公司就這樣運營起來。白天滿長沙的跑業務、磨嘴皮子，晚上就熬夜編程序、寫方案。慢慢地，公司開始有了起色，甚至開始小有盈利。林余菊不知從哪里知道兒子舉債辦公司的消息，擔心的不得了。常常晚上睡不著覺，不停地嘆息。

2015年初，王繼華的團隊又加入了幾個得力的小伙伴，同時公司被投資人看中，獲得第一筆風投資金80萬，成立了“為夢網”，公司拓展了扶持大學生創業的項目。經驗加上經濟上的支持，王繼華的公司很快步入正軌并且迅速發展，到2015年9月，公司搬入了市中心最高檔的寫字樓，資產估值千萬，名聲大振！

王繼華成功了。拿到分紅，還清了所有債務的那一晚，他一個人坐在公司樓頂上嚎啕大哭，仿佛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全都發泄出來。他想到遠方的母親，想將自己的成功拿出來與他們分享。第二天一大早，王繼華就急匆匆地往家趕。

王繼華一進門，就看到母親正在摔東西，便撲上去抱住母親，林余菊看到兒子，突然發出刺耳的狂笑聲，王繼華的眼淚跟著一起飛灑而出。

“媽！媽你怎么了！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華子，是你兒子啊！”聽到王繼華的聲音，林余菊突然停止了笑聲，眼神呆滯地轉過頭看他。王繼華一手摟住母親，一手幫她整理頭發。林余菊就靜靜地呆著。

從父親口中得知，母親這種情況已經有大半年了！剛開始只是不停地念叨兒女的名字，后來漸漸發展成自言自語，甚至失去常性，有時還會大哭大鬧，亂摔家里的東西。

“啪！”沒等父親說完，王繼華一個大嘴巴狠狠地抽在自己臉上，臉頓時紅腫了起來。此時林余菊突然往王繼華懷里撲，拉開他的手：“兒啊，你怎么了？你怎么要打自己啊？疼么！”說罷，撲過來如小時候般，往王繼華的臉上吹了起來。

等母親累了沉沉睡去后，王繼華守在母親床邊，老實跟父親坦白了這幾年的經歷。

“爸，我……”王繼華哆哆嗦嗦地從包里掏出銀行卡和現金，可是原先想說的話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衣錦還鄉又如何，能換回來媽媽的健康嗎？

第二天一早，王繼華就帶著母親到長沙看病，結果很不好，醫生建議等段時間再復查。回來后，王繼華整日把自己鎖在母親房里。他恨自己，是他忙著掙錢忽略了母親，而導致林余菊思念成疾！

不知是出于母愛的本能，還是能感受到王繼華的愧疚，王繼華在家的幾天，林余菊似乎也有所好轉。每當看到王繼華，她都能立即安靜下來。

一定不能讓父母再受苦。王繼華回長沙前，請了一個保姆來照顧他們。臨走時林余菊像個孩子一樣拉著兒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請人照顧也不是長久之計，此時的王繼華再也無法鎮定下來，長久以來縈繞在心頭的問題，瞬間噴發：當初輟學掙錢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父母過上好的生活，讓母親不再因為錢而著急上火。如今，自己掙到錢了，自己成為了公司董事長，可母親卻變得這樣！人生的路，怎么這樣矛盾與艱難？到底怎么做？難道賺更多的錢是為了送母親去最好的精神病院嗎？

不。決不能這樣。

從董事長到“菠蘿男孩”，就做娘的“水果伢”

“華子，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頭的世界。”王繼華想起小時候和母親一起坐在山坡上的場景。“媽，外頭都有啥？”“媽也說不清楚，可能就是電視里頭放的那樣，有北京和天安門，有上海和大輪船，可熱鬧了！”

操勞一輩子的母親，還從未走出大山，從未看過外頭的世界。王繼華心里頭終于有了決定：放下手中事業，陪著母親去看病，病看到哪，娘倆就玩到哪，哪怕千山萬水，也要義無反顧！

安排好公司的工作，王繼華回家接上林余菊，帶著心痛心酸和對未來的一無所知，開始了旅程。

娘倆的第一站就是首都北京，然后南下直奔上海，之后杭州西湖、昆明花都……王繼華帶著母親橫穿了大半個中國，一路上親手伺候她的吃喝拉撒，可母親卻似乎永遠都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樣，依賴越來越重，常常要在王繼華的安慰下才能入睡。

2016年10月，王繼華帶著母親來到海南海口。秋意漸濃，可海口卻似乎根本不受冷風的侵襲，溫暖如春。王繼華發現母親的風濕疼痛似乎有所減輕，不再嚴重依賴鎮痛藥物了。

他們輾轉到樂東縣租了一套房子，怕母親吃不慣清淡的海南菜，王繼華每天親自去菜場買菜做飯，吃過晚飯，就牽著林余菊的手一起去海邊走一走。

時常會有這樣的場景，林余菊怔怔地望著大海時眼神一點點柔和下來，然后調過頭，沖兒子笑笑。

林余菊愛吃水果，從前家里窮，買幾根香蕉都得仔細掂量，她還都留給丈夫和子女。這次到海南，王繼華每天都給她準備了新鮮的香蕉，不僅如此，所有湖南盛產的水果，王繼華幾乎都給母親買了個遍。有一天王繼華買菜回來，發現林余菊手里拿著一根剝好了的香蕉，竟然直接遞給自己。然后笑得像個孩子：“我吃過，很好吃，是不是！”

直到有一天，王繼華帶著她去水果攤買水果，一個人推著水果車走過，林余菊突然很激動地喊：“華子，華子我們也可以像他一樣賣水果！”

王繼華猛然想起，自己剛上大學時，買了一輛二手三輪車兼職賣水果，結果有許多都沒賣完，他只能打包提回家分給左鄰右舍。母親心疼那些水果，好幾餐飯都不吃就吃水果，所以在她記憶里，兒子曾經做過水果販子！

這也提醒了王繼華。母親這么愛吃這里的水果，而自己也是做互聯網的，他決定通過微信將海南的水果賣到內地、偶爾也可以出個小攤。為了多帶母親活動活動，他經常帶著林余菊下到田地親自選水果，然后再打包發往各地。

此時的王繼華又成了正兒八經的“水果販子”。只是這一次，他迫切需要掙的不是錢，而是給母親一份健康、一份陪伴！

生活一點點忙碌起來，母親臉上也漸漸多了正常的笑容，身體也越來越好，甚至有時候還會主動幫兒子打理生意，而這正是王繼華夢寐以求的！

林余菊不會玩手機微信，為了增強母親的參與感，王繼華買了一輛帶棚子的電動三輪車，在上面支上舒適的小凳，小凳旁擺著各式水果，母親一邊賞景，一面吆喝，滿臉幸福的笑容。

直到2016年圣誕節，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林余菊不知從哪打聽來的“商業道道”，非要讓兒子去買點包裝紙來，說要賣“平安果！”這讓王繼華很是震驚，決定以禮包形式做海南旅游特色產品。

2017年春節，王繼華帶著母親回到湖南老家過年。但他看中了海南這一塊市場;初七過后，王繼華抽空到長沙，和幾個合伙人商議，讓他們正常經營“為夢網”，自己去海南賣水果。

元宵節后，王繼華打算再次帶著母親返回海南。但父親見兒子辛苦，不再同意林余菊去，說自己在家也可以好好照顧。

王繼華只好同意。回到海南后的一天晚上，王繼華的二姐王月突然打來電話：原來王月從云南回來看望家人了，通過家人才知道弟弟這些年所受的艱辛。比起弟弟來，她這個做姐姐的很是慚愧，她想盡份心……王月表示，照顧母親的任務就交給她，讓弟弟全身心地去拓展自己的事業。最后一塊心病補正，林余菊精神面貌一新，每天晚上都笑逐顏開和兒子視頻通話：“華子，你怎么又黑了啊。別太辛苦，錢夠用就行了！”每當聽到母親的叮囑，王繼華的幸福便四溢而出。

如果你有幸來到海南，你或許會看到這樣一道溫暖的風景線：有一個來自湖南的“菠蘿男孩”，騎著一輛改良的房車賣水果，迎著海風，朝著夕陽……

編輯/周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