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英
摘 要:中國上千年來的宗法制社會要求人們服從“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道德觀念,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和重農抑商的經濟政策使人們群居生活、安土重遷。在這種條件下形成的家族觀念主宰了人們的意識。
關鍵詞:《四世同堂》;家族文化
由于封建觀念的束縛以及人們主觀上的認同,處在這種團體中的成員自然就形成了禮和孝兩種觀念,并逐漸主導了他們的思想。《四世同堂》中,老舍先生站在歷史的高度俯視傳統的家族觀念,一方面對其精華部分給予肯定,同時也痛惜地指出過分重視禮和孝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一、尊卑貴賤的等級秩序
禮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產物,“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的要求不僅是調整社會關系的方式,更是維護尊卑貴賤等級秩序的手段。中國上千年來的君臣關系又是以父父子子之間的等級作為基礎的。這種嚴格的等級秩序不僅限制了人們的思想和情感的自由,而且形成了整個國民的奴性心理。
在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不管是漢奸冠曉荷還是祁老人都極具“禮儀”意識。過分的禮儀蒙蔽了冠曉荷的雙眼,使他分不清好壞、忠奸、善惡。日本人是他的親人,他需要無條件的服從。“他租下的房子,轉租給日本人,他對日本小娃娃都要見面打招呼,他對日本軍人,老遠就鞠躬,而且度數是那么深……連日本人也驚異的看到,他們占領北平三年,居然產生了這樣中日合璧的產物。”
冠曉荷對日本人的卑躬屈膝,歸根到底是為了獲得權力、官位和金錢,可以在其他的中國人面前耀武揚威。這種對權力高之人的巴結和對下層人民的欺凌正是這種等級秩序的產兒。人們為了權力競相追逐,為了錢財魚死網破,為了地位頭破血流,到頭來不過是“是非成敗轉頭空”,一切都是過眼煙云。冠曉荷使盡了全力巴結日本人,最后只獲得了被“消毒”的下場。是的,他是中國文化的毒瘤。更可笑的是,他到臨死的時候仍對日本人充滿好感,把所有能擺出來的笑臉都搬到瘦臉上來。因為這是他的“責任”所在!
令人驚異的是,祁老人在便衣面前表現出的順從竟與冠曉荷如出一轍,當便衣來查戶口的時候,他態度和藹地領受便衣的訓斥并面帶微笑地說:“是!是!你哥們不進來喝口茶嗎?” 他在便衣面前越是奴性十足,越是表明他對尊貴卑賤秩序的認同。作者感慨道,中國確是有深遠的文化,可是它已有點發霉發爛了,當文化霉爛的時候,是會使一位絕對良善的老翁向便衣大量的發笑、鞠躬。
這種謙卑觀念一代一代的傳下去,連小順兒也不能幸免。當媽媽拿起掃帚的時候,當被日本小孩欺負的時候,當太爺爺和奶奶庇護的時候,小順兒只會大哭,不會反抗。妞妞看到哥哥挨打,她得意而狡猾地藏在了花盆后頭,因為她怕災難危及到她。中國文化中的油滑和聰明教會了妞妞,教會了祁瑞豐,教會了許許多多的北平人和中國人。
小人物在自己家里必須服從長輩的教導,而進入社會更是壓抑自己的個性,克己讓人,小心翼翼地做家庭和社會的順民,缺乏應有的個性和勇敢。長順論知識、論水準,他和孫七、小崔都差不多,但是,歲數永遠是不平等的。在平時,孫七和小崔每逢說不過長順的時候,便搬出他倆的歲數來壓倒長順。因為外婆常常教導他不準和年歲大的人拌嘴。長順心中的不滿無處發泄,只能委屈自己,這種從小養成的屈己讓人的懦弱在民族危亡之際表現得尤為突出。
禮是中國文化的特殊產物,是令人感到舒服親切的東西。有句老話這樣說道:“禮多人不怪”。但是我認為,凡事要講究一個“度”,過了“度”就會產生負面的影響,因為禮儀的另一面叫做奴性。所以,講禮要分清“度”、分清對象。如果對敵人也要講禮的話,那么無異于坐以待斃。
二、“百善孝為先”
在家庭中,人們之間的關系要表現為父子關系,而“孝”就是處理這一關系的準則。孟子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個觀念長期影響著人們的思想,成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精華。但在民族危難的時刻,這種觀念卻成為人們的絆腳石。走出家門為國盡忠是他們的理想,保護妻小又是他們無法擺脫的責任,是實現理想還是承擔責任,使他們陷入矛盾之中,痛苦卻無法解脫。亡國使他們感受到恥辱,但“父母在不遠游”的觀念卻使他們徘徊在盡忠和盡孝之間。“忠孝不能兩全”是一個無法解決的永恒的矛盾。
小崔對日本侵略者占領的北平環境感到十分不滿,產生了要當兵的想法,四大媽知道后馬上教訓,“你這小子,放下老婆不管,當兵去,真有你的,把老婆交給我看著嗎?趕快回屋睡覺去,等鋪子開了門,再好好的去拉車!”本來以家為本位的思想在小崔的頭腦中根深蒂固,因此四大媽的話便輕易地打消了小崔當兵的念頭。他在太陽旗下茍且偷生非但沒能盡到養家糊口的責任,反而最后自己被日本鬼子糊里糊涂的砍了頭。作者對他的無辜被殺表示了深深的痛惜之情。
長順年紀輕輕,正是報效國家的好時候,但養家的責任終于使他日漸淡忘了對國事的關心,他雖恨日本人,但娶妻生子更重要,生小孩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更有價值,好像世界戰爭的價值也抵不過生一個娃娃。孩子在中國人的觀念中竟如此重要!在中國人看來,一個家族在社會上屹立不倒的首要因素就是子孫興旺。傳宗接代、延續香火遠比國事更重要一些,因為這才是他們的切身利益。李四媽的老頭子被日本人殺害了,悲痛之中聽說鄰家新生了嬰兒,她的愿望竟是,“好,你們殺人吧,我們會生娃!”
祁瑞宣受過現代教育,西方的觀念開闊了他的眼界,明白人生最大的罪就是亡國和在國旗下吃肉比在太陽旗下吃肉強的道理,假如他們有辦法,必定馬上去奔國難,和瑞全一樣。但是他是長房長孫,是大家庭未來的接班人。溫暖的家庭成了壓在他們肩上沉重的負擔,他不能狠心地把人倫的情義斬斷,雖然他也知道家庭的負擔使他甚至更多人耽誤國家大事。作者雖然對他盡孝和盡忠的矛盾情感持理解態度,但對他人格上的懦弱、敷衍始終是否定的。
家族文化的精神重擔,就是這樣一代一代的沿襲下來的。作者告訴我們,打破家族理想,改變中國人的心態,才能使我們的民族狀態提升。
參考文獻:
[1]老舍.四世同堂[M].第一版.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
[2]于文秀.老舍小說的民俗描寫與文化批判[J].民間文學論壇.1998(1)
[3]曹書文.家族文化和中國現代文學[M].第一版.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283-281
[4]朱同元.中國文化概要[M].第一版.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1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