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政府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的咨詢機制和政策效果及其對中國的啟示

■ 樊春良韓健聰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 北京100190中國科學院大學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 北京100049

奧巴馬政府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的咨詢機制和政策效果及其對中國的啟示

■ 樊春良1,2韓健聰11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 北京1001902中國科學院大學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 北京100049

[目的/意義]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制度建設進入一個新的階段，面臨許多新的課題，為此需要借鑒世界其他國家的發展經驗。[方法/過程] 本論文選擇美國奧巴馬政府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PCAST）為案例，基于奧巴馬政府網站關于PCAST的會議記錄和報告原文，采取文本分析和案例研究為主的方法，從咨詢課題的來源、工作的開展和對工作結果的反饋方面，研究PCAST的咨詢機制。[結果/結論] 通過對PCAST成功案例的分析，把PCAST咨詢工作影響決策的方式分為：協同持續型、戰略指導型、解決問題型、科學支撐型4種。本文總結了PCAST成功的若干結論，提出了中國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制度建設的若干建議。

科技決策咨詢 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制度 美國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

中國的科技決策咨詢制度建設進入一個新的階段。2017年2月6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三十二次會議審議通過了《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制度建設方案》，強調建設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制度，要把立足點放在支撐國家發展全局、服務黨中央重大科技決策需求上，著力做好機制設計。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委員會既要對科技創新發展面臨的重點難點問題及時提出意見和建議，又要瞄準世界科技前沿，從全球科技創新視角為國家經濟社會發展、保障和改善民生、國防建設等方面重大科技決策提供咨詢建議[1]。

發達國家長期的科技決策咨詢制度建設經驗可以為我國提供參考和借鑒。在這方面，美國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PCAST）是一個成功的例子。上一屆奧巴馬政府的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PCAST），歷時8年，不僅為美國的科技創新發展提出了重要的咨詢建議，而且為國家經濟社會和民生領域的政策決策和實施做出了重要的貢獻。8年間，PCAST向總統提交了36份報告，在華盛頓召開了45次會議，有400多位工作組成員和專家為決策做出了貢獻。PCAST通過自上而下的分析與戰略研究，為總統提供了廣泛的建議。從能源創新到法醫學、從健康到先進制造，他們的很多建議已經體現在總統行動措施當中。在2017年1月6日PCAST的最后一次會上，PCAST總結了委員會的成績，舉出了幾項直接影響政策的報告：《通過整合聯邦能源政策加速能源技術變革的步伐》（2010）為總統的“氣候變化行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并促使能源部建立了四年一度的技術評議和跨部門能源評議制度；兩份報告《準備與激勵：K-12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STEM）教育與美國的未來》（2010）與《致力于優勝：多生產一百萬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專業的大學生》（2012），不僅指導科技政策辦公室（OSTP）、國內政策委員會和能源部認識到教育的重要性， 而且促進了數不盡的獨立組織與個人教育者投入到STEM教育事業中；《實現政府掌握的頻譜資源來刺激經濟的潛力》（2012）催生了2013年的一份總統備忘錄，2016年聯邦通信委員會（FCC）批準了一個頻譜共享的150 MHz的公民寬帶無線服務“創新帶”；《與抗生素耐藥細菌斗爭》（2014）催生了一項行政命令，為國家戰略與行動計劃提供了依據，讓美國人和他們的衛生保健提供者領先危及生命的病菌一步；《老年美國人與聽力損失：必須改進聽力技術》（2015）促使食品和藥品管理局（FDA）2016年宣布開始允許非處方的聽力輔助設備出售[2]。白宮總結的100個奧巴馬總統科技創新領導力、奧巴馬政府兩個任期的貢獻以及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都從不同角度指出PCAST的貢獻，成功的例子大體相同[3-5]。

奧巴馬政府PCAST的任務與起步中的中國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委員會所擔負的任務總體類似，且其成功經驗背后的機制設計正是今后一個時期中國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委員會建設所著力要做的，因此研究奧巴馬政府PCAST的機制及咨詢工作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國內已有李宏和馬梧桐從歷史、工作機制、人員構成以及與總統科技政策辦公室的關系等幾個方面對奧巴馬政府PCAST做了初步的研究，但對PCAST咨詢工作機制及其工作對政策影響的實際效果分析不足[6]。本文依據奧巴馬政府網站關于PCAST的會議記錄和報告原文①奧巴馬卸任總統之后，其政府網站上面的所有信息基本上保留在其檔案網站里面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采取文本分析和案例研究為主的方法，分析其職能和咨詢機制、重要咨詢工作及其實施效果，總結其成功的經驗，提出可供中國借鑒的若干建議。

1 奧巴馬政府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的職能與構成

PCAST由喬治?H?W?布什總統于1990年通過行政命令創立，旨在提供“工業界與學術界關鍵的紐帶”，是總統最高級別的科學顧問團。它的前身是艾森豪威爾時期的總統科學顧問委員會（PSAC）。與PSAC成員主要由科學家組成不同，PCAST不僅包括學術界科學家、而且包括工業界專家和工程師。之后，每一屆總統需要通過行政命令建立該屆的PCAST。

2009年4月27日，奧巴馬總統宣布成立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這一決定由一年后奧巴馬總統的13539號行政命令（Executive order）（2010年4月21日）[7]得以合法化。該行政命令規定，PCAST的成員不超過21名，其中一位是總統科學技術事務助理（科學顧問），其余20人是來自聯邦政府以外的各部門杰出的個人和代表，由總統任命。這些非聯邦成員要涵蓋科學、技術和創新的不同領域和不同方面。總統科學顧問擔任PCAST的聯合主席一職，總統需要至少指定一位、但不超過兩位非聯邦成員為聯合主席。

1.1 奧巴馬政府PCAST的職能

根據第13539號行政命令，PCAST通過與總統會見或者通過科學顧問，為總統提供建議。建議包括但不限于：促進科學、技術與創新發展的政策，以及為有關經濟、能源、環境、公共健康、國家和國土安全等方面公共政策提供所需的科學技術信息。PCAST需要定期開會，以響應來自總統和科學顧問關于信息、分析、評價和咨詢方面的要求；向更廣泛的利益相關者征求信息和思想，利益相關者包括但不限于研究共同體、私營部門、大學、國家實驗室、州和地方政府、基金會和非盈利組織等。另一方面，PCAST需要對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NSFC）的要求做出回應。行政命令規定，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當PCAST聯合主席提出要求、并為履行PCAST功能所需時，各個行政部門和機構應提供有關所需的科學技術信息。PCAST有權設立分委員會，分委員會可直接向PCAST提供信息。

行政命令還規定，PCAST承擔《1991年的高性能計算機法案》（公共法案102-194）和《21世紀納米技術研發法案》（公共法案108-153）規定的各自顧問委員會的職能。承擔前者顧問委員會的職能時，PCAST應被稱為總統創新與技術顧問委員會，承擔后者顧問委員會的職能時，PCAST應被稱為國家納米技術顧問組。

科技政策辦公室（OSTP）為PCAST提供資金支持（后來在13596號行政命令中把PCAST的資金來源變更為能源部），不過PCAST成員的工作收入除了差旅費是沒有額外報酬的。

1.2 奧巴馬政府PCAST的構成

PCAST在奧巴馬總統執政時期共有19位成員，8年來共有25名專家擔任PCAST委員會成員。總統科學技術助理、科學顧問以及OSTP主任John P. Holdren擔任聯合主席，其他兩位擔任聯合主席的是Harold Varmus（2009—2010）和Eric Lander（2009—2017），前者為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得者、國立衛生研究院（NIH）前院長；后者是麻省理工學院生物教授、哈佛醫學院教授，也是人類基因組計劃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其他成員來自于大學、研究所以及高科技企業。相比于上屆布什政府PCAST，本屆PCAST中來自大學的人員占比增加，來自企業的人員占比減小。

PCAST下設分委員會，包括：健康與生命科學委員會，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教育委員會，跨學科委員會，能源氣候變換與環境委員會，創新與技術委員會（PITAC），經濟發展委員會和國際安全委員會。分委員會由PCAST成員組建。

2 奧巴馬政府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的工作方式和工作領域

根據成立PCAST的13539號行政命令，會議是PCAST的一種主要工作方式；同時，PCAST的主要咨詢活動是形成研究報告，上交總統及國會。

2.1 會議

8年來，PCAST共召開45次會議。每年平均開五六次會議，其中包括少數的幾次電話會議。會議討論的議題主要分為幾類：（1）討論現有國家科技計劃的執行情況，如國家納米技術計劃（NNI）、先進制造計劃等；（2）討論主要聯邦科研機構的科研活動，如國防高級研究計劃署（DARPA）和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所（NIST）的科研計劃；（3）討論其他部門重要的咨詢研究，如國家科學院研究委員會（NRC）的咨詢報告；（4）討論PCAST的研究報告及相關的科學發展；（5）交流PCAST的活動。參與會議的人員，除了委員會成員，還有來自聯邦各科技部門的負責人，如國家科學基金會、國防部、國家航空航天局、商務部、農業部、國家衛生研究院等；來自研究機構的人員、與科技政策相關部門的人員；各大公司的代表，例如IBM、谷歌等。委員會討論涉及的學科和領域廣泛，既包括對一些科學學科的討論，如生命科學、材料科學、空間探索、海洋科學、法醫學等；也包括對眾多技術的探討，例如健康信息技術、先進制造、IT技術、納米技術、農業、大數據、抗生素；也有應對現實問題的議題，如能源環境、STEM教育、食物、時下的流行病、科技外交、科技人才、激勵創新、老齡化等。會議包含公眾評論環節，會議的內容全部公開，2015年以后PCAST的會議還可以通過網絡進行直播。

2.2 研究報告

PCAST報告大多數都是冠上“給總統的報告”的名義直接提交總統（ 其中PCAST承擔法律要求對納米技術和信息通訊技術評估的報告則要同時呈交國會，冠以“給總統和國會的報告”之名），同時面向公眾公開發表。每一個報告多數內容都是由專門的研究工作組完成。8年間，PCAST總共向總統提交了36份報告，其中包括7份書信報告（letter report）。書信報告是奧巴馬第2任期中出現的新報告種類，相比于正規報告要簡短許多。報告是PCAST的主要產出，不僅對政策界，而且對科學界也有很大的影響。

PCAST的大多數報告是自己開展研究的結果。不過，也有少量例外：（1）《獲取國內先進制造的競爭優勢》（2012年7月）是由先進伙伴計劃（Advanced Manufacturing Partnership，AMP)指導委員會領導完成的報告，《加速美國的先進制造》（2014年10月）是先進伙伴關系2.0指導委員會領導完成的報告。PCAST采納了這兩份報告，作為PCAST的報告向總統匯報；（2）《保證美國在半導體領域的長期領導地位》報告的完成雖然名義是以PCAST工作組之名，但絕大多數成員是工業界技術領導人、著名的研究人員和以前的政策制定者，可以推測是相對獨立開展的工作，因此，PCAST對該報告進行評議并采納了它。

2.3 PCAST的工作領域

根據PCAST在奧巴馬總統兩任期間提交的報告，PCAST咨詢工作的主要領域有醫療健康、信息技術、先進制造、教育、納米技術和能源環境等，如表1所示：

表1 PCAST咨詢工作的主要領域Table 1 The main field of PCAST advisory work

3 奧巴馬政府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的咨詢機制

3.1 課題來源

PCAST的報告選題主要有4個來源：總統要求、法律法規規定、聯邦部門或官員要求、自選。3.1.1 總統要求 總統要求是PCAST研究報告選題的一個重要來源。總統的要求有幾種方式：總統明確要求；《總統備忘錄》提出；回應總統提到的問題；總統談話或講話提到。

由總統要求開展的重要研究有：

關于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教育兩份報告——《準備與激勵：為美國未來的K-12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教育》（2010年9月）和《給總統的報告：致力于優勝：多生產一百萬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專業的大學生》（2012年1月），來源是：2009年秋天，總統要求PCAST給出建議——美國要在未來10年取得STEM教育的領先地位，需要哪些重要行動。《實現政府掌控的頻譜資源的全部潛力以刺激經濟》（2012年7月），此題目的問題是總統在2010年《總統備忘錄》中提出的。《關于在藥物發現、研究和評估方面推進創新》（2012年9月），總統曾要求得到這方面的建議。《氣候變化》（2013年3月），2012年11月，總統提到政府正在發展第二任期的氣候變化相關戰略，要求PCAST給出建議。《教育技術——高等教育》（2013年12月），第二任期選舉以后，總統與PCAST交談所提到經濟流動性的障礙，其中高等教育方面的影響很突出。《與抗生素耐藥性戰斗》（2014年9月），2013年1月，總統要求PCAST對于抗生素抗藥性問題給出建議。《書信報告：私人部門在適應氣候變化中的努力》（2015年11月），2015年3月，總統向PCAST詢問政府支持私人部門應對氣候變化的方法，這份報告是建立在2013年PCAST氣候變化報告基礎上的。《刑事法庭的法醫學：確保特征的科學有效性——比較方法》（2016年9月）回應總統在2015年提出的問題，即除了聯邦已經采用的在2009年NRC報告中提到的法醫學方法，科學方面有沒有新的方法，能夠保證國家法律系統中法醫學證據的有效性。《給總統的報告：保證國家飲用水安全的科學與技術》（2016年12月），2016年3月總統詢問PCAST，科學技術如何能夠更有效地解決國家飲用水安全的挑戰。

3.1.2 聯邦部門或官員要求 由聯邦政府官員或部門要求開展的研究有：《再造流感疫苗生產事業以迎接流感的挑戰》（2010年8月），由總統行政辦公室要求PCAST對目前生產疫苗的流程做評估。《通過整合聯邦能源政策, 加速能源技術的改變》（2010年11月）源于2009年秋天能源部長要求PCAST對能源技術創新系統進行評估，找到加速能源轉型的方法。《農業預備與農業研究事業》（2012年12月）源于2011年1月農業部研究、教育與經濟任務區副部長 Catherine Woteki、國家糧食和農業研究所所長Roger Beachy要求PCAST對農業關鍵領域進行檢查，以及2012年3月農業部長要求PCAST指出美國農業研發的關鍵領域。《給總統的報告：大數據和隱私：技術展望》源于總統顧問John Podesta為回應總統在2014年1月17日的要求而向PCAST提出的咨詢。

3.1.3 法律要求 按照行政命令13349規定，根據《21世紀納米技術研發法案》，PCAST承擔對國家納米技術計劃（NNI）開展評估的職責，完成了4份報告；根據《1991高性能計算機法案》（公共法案102-194）及相關法案，PCAST承擔評估聯邦網絡與信息技術研發計劃（NITRD）的責任，完成4份評估報告。

3.1.4 自選或未標明來源 PCAST有13篇報告是自選的，或者沒有標明來源。值得指出的是，所謂自選主要是說咨詢研究的題目是PCAST根據自己的使命而選擇的，例如，《轉型與機會：美國研究事業的未來》（2012年11月）是少有的關于美國科研事業未來的研究。這并不表明這些研究沒有受到決策需求的影響，只不過這些報告并沒有明確標明研究的起源，無法完全判斷。有的研究可以推斷可能不是完全自選的，而是以一種方式受托的，例如，2011年關于先進制造的報告。有的報告可以看出受到需求的影響,例如，兩份關于的老年人報告——《老年美國人與聽力損失：改進聽力技術的當務之急》（2015年10月）和《老年人的獨立、技術與連接》）（2016年3月），源于2015年醫療保險、醫療補助和美國老年人法案頒布的50周年之際，白宮召開會議討論關于未來10年老年人政策的方向與新想法。

3.2 開展研究

3.2.1 成立工作組 PCAST完成咨詢報告一般都成立一個工作組（Working Group）或邀請專家組，致力于咨詢工作調研。在36份報告中，除了《獲取國內先進制造的競爭優勢》（2012年7月）和《加速美國的先進制造》（2014年10月）這兩項研究是由先進制造伙伴關系（AMP）指導委員會領導的工作組外，有以下幾項研究沒有成立工作組：《保證美國在先進制造的領先地位》是以PCAST及其PITAC組織制造業主管和創新專家召開的研討會為基礎寫成的，《氣候變化》《教育技術——高等教育》《為有針對性的技能培訓和使才能與工作相配而服務的信息技術》和《給總統與國會的書信報告：國家納米技術行動第六次評估》沒有成立專門的工作組，其他的研究都成立了工作組。工作組一般包括一位或者兩位工作組主席、若干名成員和一兩名工作人員。其中工作組的主席大多由PCAST的成員擔任，工作組成員有PCAST成員，也有委員會外部的專家。

每一個咨詢報告工作組的地位和作用不一樣，大概可以分為兩類：報告完全由工作組完成；報告的初稿由工作組完成，修改和定稿則由PCAST完成。后一類報告有說明：“工作組參加了報告初稿的準備，不是PCAST成員的工作組成員，不對PCAST最終修改并批準的報告負責，也不一定必然認可PCAST最終修改并批準的報告。”

3.2.2 會議討論 PCAST咨詢工作的進展、更新以及最后的修改和投票批準是PCAST會議的一個重要內容。有一些議題會在PCAST的會議上多次出現，如STEM教育問題和法醫學議題。報告的討論通常由委員會負責撰寫報告的成員對報告內容進行展示，研究報告討論的發言者一般是委員會成員或者是委員會下屬的分委員會成員。發言后有提問討論環節。在討論之后，委員會成員需要決定是否對即將要提交的報告進行修改，或者是通過。大多情況下，報告都會經過一兩次討論修改后才能提交，不過涉及緊急事務除外，如流行病報告。迄今為止，報告修改和通過的投票結果都是全票通過，說明委員會內部的意見還是很一致的。外部成員在會議上提出的觀點也可能會被納入最終的報告里。

3.2.3 研究成果的反饋 多數由總統要求或提議的報告會直接得到反饋。2012年關于頻譜的報告公布后，總統行政辦公室公布了政府下一步關于通過支持無線技術、刺激經濟增長的相應行動。2014年的關于抗生素抗藥性的報告公布以后，奧巴馬政府宣布要對抗生素抗藥性問題采取行動。

4 奧巴馬政府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咨詢工作影響決策的方式

關于PCAST咨詢工作對政策產生的影響，PCAST、白宮總結的100個奧巴馬總統科技創新領導力、奧巴馬政府兩個任期的貢獻以及OSTP工作總結都做了相應的評價。通過對這些成功案例的分析，結合其他實例，本文把PCAST咨詢工作對決策的影響方式分為4種類型：協同持續型、戰略指導型、解決難題型、科學支撐型。

4.1 協同持續型

協同持續型是指咨詢工作作為國家政策措施的一個有機部分，在行動措施的實施過程中，持續地提供相應的咨詢建議。典型的例子就是PCAST對奧巴馬政府教育創新計劃的咨詢支撐。

2009年秋天，奧巴馬要求PCAST對在未來數十年里確保美國成為STEM教育的領導者，政府所應該采取最重要的行動計劃提出意見。為響應這個任務，PCAST決定先開展K-12水平的研究，隨后開展學院和大學水平的研究。2009年10月PCAST的會議專門討論了STEM教育問題，11月，奧巴馬總統宣布啟動一項名為“STEM教育創新的行動計劃”[Federal 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and Mathematics (STEM) Education Initiatives]，希望在全國范圍內征集資金和力量，建立新型合作伙伴關系，幫助政府實現在未來10年中將美國學生的科學和數學素養從目前的中等水平提高到頂峰。10月PCAST會議對隨后11月啟動的教育創新計劃起到了很重要的指導建議作用。2010年9月15日，PCAST公布《準備與激勵：為了美國未來的STEM教育》之后，9月16日奧巴馬總統宣布了變革方程（Change the Equation）項目啟動。作為“教育創新行動計劃”的一部分。變革方程項目有3個目標：改進各個年級的STEM教師水平；激勵學生的興趣，特別是女性與少數族裔群體；達成長期持續的改進STEM教育的承諾。這幾個目標采納了PCAST報告的主要建議。2012年2月7日，PCAST發表了第二份研究報告《致力于優勝：多生產一百萬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專業的大學生》。在此份報告發表的同一天，奧巴馬總統就PCAST前后兩份關于STEM教育的報告建議做出了總統承諾[8]。

4.2 戰略指導型

所謂戰略指導型是PCAST的咨詢工作為國家重要戰略領域的發展提供實施指導意見。這方面典型的工作是先進制造舉措的實施，PCAST的幾份報告對美國先進制造事業的發展起到了指導作用。2011年6月，PCAST與其PITAC共同完成《保證美國在先進制造的領先地位》。在這份報告公布的同一天，奧巴馬總統宣布啟動先進制造伙伴關系（AMP），意在結合工業、大學以及其他聯邦部門一同對新技術進行研發，創造高質量的制造業工作崗位，加強美國的國際競爭力[9]。第二份關于先進制造的報告于2012年7月公布，同時白宮宣布了他們的先進制造舉措，推動創新，鼓勵公司在美國的投資[10]。第三份報告于2014年10月公布，同一天，奧巴馬總統宣布了幾個新的行動措施，這些行動將會與之前的行動一起增強美國的制造業實力。

4.3 解決問題型

解決問題型是指PCAST的咨詢工作直接為政府提出的問題提出解決方案，這類咨詢研究占很大部分。問題或由總統提議、總統計劃，或由行政部門，或由PCACST自身提出，另外還有應急的課題（如2009年為H1N1流感的研究）。由這3個問題源而開展的咨詢研究都有直接產生政策影響的例子。總統提議的如《與抗生素耐藥性戰斗》（2014年9月），總統備忘錄要求的有《實現政府掌控的頻譜資源的全部潛力以刺激經濟》（2012年7月）；部門要求的有《通過整合聯邦能源政策,加速能源技術的改變》（能源部長要求，2010年11月）；PCAST自己根據國家需要展開的研究如《老年美國人與聽力損失：改進聽力技術的當務之急》（2015年10月），同時做類似研究的還有國家科學院研究委員會（NRC），提出了類似的建議，后來兩者的建議對FDA處方助聽器政策的改變產生了直接的影響。

4.4 科學支撐型

科學支撐型即為已經提出的舉措提供科學支撐。這方面的典型是例子是PCAST關于智能城市的研究。智能城市行動是奧巴馬政府于2015年9月宣布的，旨在幫助社區應對本地化的挑戰并為城市服務。為此，PCAST研究各種技術如何能夠增強城市的未來和城市居民的生活質量。在2016年9月，奧巴馬政府宣布對智能城市新一輪8千萬美元的投資，并且要讓參與智能城市行動的社區數量增加一倍。同時也肯定了PCAST以及其報告對智能城市的作用，認為PCAST的工作幫助政府找到了一些能夠幫助城市應用科學技術的領域，幫助聯邦眾多部門明確了它們在智能城市行動中的職責[11]。

5 結論與借鑒

根據以上對奧巴馬政府總統科學技術顧問委員會的研究，可以得出其咨詢工作取得成功的若干結論，并提出可供中國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制度建設參考的若干借鑒建議。

5.1 結論

明確的合法規定和制度是PCAST咨詢研究成功的基礎。PCAST是根據總統13539號行政命令建立的。總統行政命令雖然不是法律，但具有法律效應。13539號行政命令不僅規定了PCAST的人員構成、職能、工作領域，也規定PCAST與相關方——總統、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以及各部門之間的關系，為其開展工作提供了合法的依據，是其工作成功的基礎。

與決策方的密切配合，瞄準國家和決策者關心的問題是PCAST成功的關鍵。PCAST的一些咨詢工作對政策制定和實施產生了重要的實質性影響，如能源政策、STEM教育、抗生素耐藥性和頻譜等，這些咨詢工作之所以取得成功，是因為咨詢工作選擇的是國家關心的重大問題，或者出于總統計劃啟動的工作、或者總統議程已定但尚需進一步解決的問題，或者是法律規定，或出于部門或部門負責人，即使是PCAST自己選擇的咨詢工作，許多也是選擇國家層面緊迫的問題，如老年人聽力喪失與助聽器問題。PCAST的咨詢工作與決策能密切結合，一個重要原因是制度設置的優勢，PCAST設在白宮，直接為總統服務，而且聯合主席之一就是美國總統科技事務助理兼OSTP主任，這個角色是PCAST與總統及其科技行政部門的一個聯結點，使咨詢工作與決策需求可以很好地聯結在一起。

好的機制和工作方式是PCAST咨詢工作成功的必要條件。PCAST采用定期會議和建立工作組的方式，實踐證明這是非常有效的方式。PCAST會議涵蓋廣泛的議題和參與人員，為相關咨詢工作的研究開展提供廣泛的新思想和信息，例如，關于STEM教育問題，除了直接討論PCAST的STEM教育議題外，PCAST的多次會議也對能源技術、先進制造等相關議題中教育問題進行了一定深入的探討。同時，PCAST可以在會上安排更多的相關方參與討論咨詢課題和介紹相關工作的進展，豐富對咨詢課題的理解和認識。

與整個國家相關的科技力量合作開展咨詢研究是其成功的保障。PCAST的咨詢研究大多數是采用成立工作組的形式，根據課題的要求和性質，在全國范圍內組織合適的專家開展研究；同時，PCAST與AMP等組織開展合作，與NRC開展交流，有助于更好地開展咨詢研究并為決策服務。

5.2 借鑒建議

PCAST的成功經驗可以為中國的科技決策咨詢制度的建設提供以下幾點借鑒建議：

（1）建立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委員會的章程，明確規定委員會的職能、人員構成、工作范圍和運行機制，明確委員會與決策層和科技管理部門等其他相關方的關系。

（2）建立咨詢方與決策方對接的機制，使政策者的需求能充分地反映在咨詢方的咨詢工作中。

（3）建立科技決策咨詢成果應用于決策的反饋機制，使決策者采用咨詢成果的信息適當地反饋到咨詢者，促進咨詢方工作更好地發展。

（4）明確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委員會與其他科技咨詢機構和組織之間的關系，使其得到更廣泛的支持，使更好的成果能夠通過委員會反映到決策層。

（5）建立國家科技決策咨詢委員會的支撐機制。

[1] 新華社. 習近平主持召開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三十二次會議[EB/OL]. [2017-02-09]. http://www. gov.cn/xinwen/2017-02/06/content_5165887.htm.

[2] Summary: Obama Administration PCAST leaves broad legacy in S&T policy[EB/OL]. [2017-03-09]. https:// 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blog/2017/01/09/ celebrating-contributions-presidents-council-advisorsscience-and-technology.

[3] IMPACT REPORT: 100 Examples of President Obama’s Leadership in Science, Technology, and Innovation[EB/ OL]. [2017-03-09].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 gov/the-press-office/2016/06/21/impact-report-100-examples-president-obamas-leadership-science.

[4] 白宮網站總結奧巴馬兩個任期的貢獻: 白宮網站[EB/ OL]. [2017-03-09].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 gov/.

[5] Dr. John P. Holdren, Megan Smith. 白宮網站總結本屆科技政策辦公室的工作：內閣備忘錄[EB/OL]. [2017-03-09].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 administration/cabinet/exit-memos/office-science-andtechnology-policy.

[6] 李宏, 馬梧桐. 美國總統科技顧問委員會的運行機制及對我國的啟示[J]. 智庫理論與實踐, 2016, 1(2): 108-113.

[7] Executive Order 13539: President’s Council of Advisors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EB/OL]. [2017-03-05].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the-press-office/ executive-order-presidents-council-advisors-science-andtechnology.

[8] Presidential Commitments in Support of PCAST Recommendations on 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and Mathematics Education[EB/OL]. [2017-04-05].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sites/default/files/ microsites/ostp/pcast-related_initiatives_fact_sheet.pdf.

[9] President Obama Launches Advanced Manufacturing Partnership [EB/OL]. [2017-04-05]. https://obamawhitehouse. archives.gov/the-press-office/2011/06/24/presidentobama-launches-advanced-manufacturing-partnership.

[10] White House Advanced Manufacturing Initiatives to Drive Innovation and Encourage Companies to Invest in the United States[EB/OL]. [2017-04-05]. https://obamawhitehouse. archives.gov/the-press-office/2012/07/17/fact-sheet-whitehouse-advanced-manufacturing-initiatives-drive-innovati.

[11] Announcing Over $80 million in New Federal Investment and a Doubling of Participating Communities in the White House Smart Cities Initiative[EB/OL]. [2017-03-06].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thepress-office/2016/09/26/fact-sheet-announcing-over-80-million-new-federal-investment-and.

作者貢獻說明：

樊春良：主要思想觀點提出和論文撰寫；

韓健聰：文本分析，案例研究調研和撰寫，部分觀點提出。

A Study on the Advisory Mechanism and Its Effects on Policy-making of the President’s Council of Advisors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Obama Administration and Its Inspiration to China

Fan Chunliang1,2Han Jiancong11Institutes of Science and Development,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90
2School of Public Policy and Management,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Purpose/significance] China’s construc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decision-making advisory system at the national level has entered a new stage, facing many new problems, for which we need to learn from the development experience of other countries in the world. [Method/process] This paper chose the President’s Council of Advisors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CAST) of the Obama administration as a case, based on the PCAST meeting records and the report on the white house website, taking the text analysis and case-based approach to study its functions and fields, advisory mechanism, important advisory and its effects. [Result/ conclusion] This study classifies PCAST advisory work influencing the policy-making and implementation into four types: on-going synergy, strategic guiding, solving problem and scientific supporting. This paper draws several conclusions for the PCAST success work and puts forward some reference sugges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nation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dvisory system for decision-making in China.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dvice for decision-making nation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dvisory system for decision-making U.S. President’s Council of Advisors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G301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17.02.05

2017-04-11

2017-04-20 本文責任編輯：呂青

樊春良（ORCID：0000-0002-3053-3938），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研究員，中國科學院大學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教授，博士，E-mail: fcl@mail.casipm.ac.cn；韓建聰（ORCID：0000-0003-4791-7636），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咨詢研究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