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智庫：研究現狀、問題及議程

■ 柯銀斌馬巖清華大學技術創新研究中心 北京 00083新華社瞭望智庫 北京 00077

企業智庫：研究現狀、問題及議程

■ 柯銀斌1馬巖21清華大學技術創新研究中心 北京 1000832新華社瞭望智庫 北京 100077

[目的/意義]通過對中國企業智庫研究狀況進行綜述，指出其中存在的問題，提出中國企業智庫的研究議程。目的在于引導中國企業智庫的學術研究方向，為中國企業智庫建設提供理論指導。［方法/過程］本文采用文獻分析方法，對中國企業智庫研究論文、智庫研究著作、智庫評價等文獻進行梳理分析；采用專家研討方法分析中國企業智庫研究存在的問題，提出中國企業智庫的研究議程。［結果/結論］中國企業智庫的研究落后于中國企業智庫的實踐，落后于其他類型智庫的研究。中國企業智庫的研究議程包括：戰略定位、價值活動、資源配置、關鍵能力及影響力等。

企業智庫 研究綜述 研究議程 智庫理論研究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1]中，明確把企業智庫列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體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并提出“支持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興辦產學研用緊密結合的新型智庫，重點面向行業產業，圍繞國有企業改革、產業結構調整、產業發展規劃、產業技術方向、產業政策制定、重大工程項目等開展決策咨詢研究”。

本文將對中國企業智庫研究狀況進行綜述，指出其中存在的問題，提出中國企業智庫的研究議程。

1 概念的界定

簡單來說，企業智庫就是由企業創辦的具有智庫功能的非營利的研究咨詢機構，通常以企業字號為智庫的字號，而不論是否采取企業法人的法律形式。

企業創辦的研究機構可分兩大類：一是從事新技術、新產品開發的研究與開發（R&D）機構，通常稱為“中央研究院”，這不屬于企業智庫的范疇；二是從事產業、市場、重大項目研究的研究咨詢機構，其中一部分屬于企業智庫，這取決于其是否具有智庫功能。

智庫功能是指咨政建言、理論創新、輿論引導、社會服務以及公共外交等。如果企業研究咨詢機構具有以上智庫功能，我們就認為該機構是企業智庫；如果不具有以上智庫功能，我們就認為該機構不是企業智庫，例如大多數證券公司都設有研究部門，主要從事證券投資業務的產業、市場、企業、項目研究，僅為證券公司及其客戶服務，并不具有智庫的上述功能。

清華大學朱旭峰教授定義的“企業型思想庫”是指“專門從事政策研究和咨詢工作的企業法人”。企業型思想庫是營利的咨詢機構，它們接受政府或其他機構的委托對一些社會和政策問題進行調查和研究，并將研究結果以咨詢報告的方式提交給委托人[2]。

“企業型智庫”不一定是企業智庫，這取決于企業創辦者或股東是否是某個或幾個企業。如果創辦者是企業，這個“企業型智庫”就是企業智庫。例如國家電網能源研究院、中國石油集團經濟技術研究院等；如果創辦者不是企業，而是自然人或其他機構，這個“企業型智庫”就不是企業智庫。后者如中國與全球化智庫、盤古智庫、易觀智庫等，都是以企業法人形式法冊，但創辦者不是企業而是自然人，因此不是企業智庫。

企業智庫不一定是“企業型智庫”，即企業智庫并非全是以企業法人形式存在，不少企業智庫在法律形式上采取企業內部機構的形式，而不是企業法人，如中國民生銀行研究院、阿里研究院等。

因此，企業智庫界定的本質標準是（見表1）：（1）創辦者是否為企業；（2）是否具有智庫功能；（3）非營利機構。

表1 研究咨詢機構的分類Table 1 The classification of research consultancies

企業智庫通常以企業字號為其字號，但也有極少數例外，如法國萬喜公司2010年創辦的企業智庫，其名稱為“城市工廠”（city factory）。

企業智庫或者采取企業法人，或者采取企業內部機構的法律形式。

2 研究現狀

本文從中國企業智庫研究論文（中國知網為主）、智庫研究著作以及智庫評價報告3個方面對中國企業智庫研究現狀進行綜述。

2.1 智庫研究論文：數量少、質量一般

從“企業智庫”研究論文本身和智庫研究文獻分析論文兩個方面來描述。

2.1.1 “企業智庫”研究論文：代表性觀點 從中國知網上搜索，關于“企業智庫”的研究論文在幾十篇數量級，遠遠低于“智庫”為關鍵詞的10萬數量級。

詳細閱讀以上論文，總體質量一般。本文選擇其中有代表性的論文，簡要介紹一下主要內容和觀點。

中國三星經濟研究院院長樸勝虎2008年接受《新財經》采訪時指出：“中國企業需要建立‘自己’的智庫”，這是因為企業需要戰略性思考，但企業經理人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企業建立智庫需要“第一，最重要的是找到好的思想家作為研究人員?！诙?，高管的理解和支持?！谌?，與集團的持續溝通?！谒?，建立一個知識創造中心的機制”。在組織結構設計方面，“首先，讓研究人員專職于研究，不做其他非研究性的事務；其次，內部溝通自然流暢，讓研究人員能與公司內部人員自由互動溝通，不需要生硬的辦公室制度；最后，在管理外部關系方面，能與外部保持良好的溝通”[3]。

萬宏、楊兆明在《借鑒國際經驗，加快建設世界水平的能源智庫》[4]中，闡明了建立我國能源智庫的重要性、緊迫性，并對如何建立和發展高水平的能源智庫提出建議：要具備廣闊的國際視野；要保持研究的科學性、客觀性和獨立性；要注重發揮特色，打造品牌；要努力匯集高素質的創新人才；要改革智庫管理運行機制。

許永發、何文淵在《改革創新，打造中國石油新型智庫體系》[5]中，就打造中國石油新型智庫體系的功能、框架、目標以及建設路徑等提出設想，建議：按照科技創新型和戰略與政策研究型兩類智庫進行功能定位，分層次構建框架；突出油氣專業的特色和優勢，提升研發成果質量，提高決策服務能力；創新管理體制機制，增強內在發展動力和活力；加強組織領導，有序推進，重在特色和質量。

周月秋在《建設中國特色新型金融智庫》[6]中，從“構建多元化、差異化的智庫體系”“建立高效、充滿活力的智庫運作機制”兩個方面提出了具體的建議。中國的金融智庫建設應致力于構建3個層次：第一層次為官辦智庫，主要由金融監管部門或行業協會組織創建，具有較強的公共性質和官方色彩；第二層次為商辦智庫，主要由行業內實力較強、市場地位較高的金融企業出資創辦；第三層次為民辦智庫，主要由金融領域的權威人士或社會性基金會，憑借其在業內的廣泛認可度牽頭創建。智庫運作機制包括：高水平的研究隊伍是核心要素，充分的物質條件是客觀保證，有效的運作機制是必然要求，寬松的氛圍是重要基礎。

徐東在《推進大型國企智庫建設探討》[7]中，總結了成功國有企業智庫的工作特點和實踐經驗：（1）對數據及信息的收集、享有、處理和分析能力比較強大；（2）對外合作交流開展較好，國際影響力較強；（3）資金來源相對穩定和多元；（4）比較注重發揮媒體的傳播作用。此外，還闡述了推進大型國企智庫建設的有效途徑：產權多元化、經營多元化、合作多元化、人才多元化與傳播多元化。

丁炫凱、徐致遠在《我國互聯網企業智庫成果量化分析——以百度、阿里巴巴、騰訊 （BAT）為例》[8]中，通過量化分析 2011—2015 年百度、阿里巴巴與騰訊（BAT）智庫成果，展現了我國互聯網企業智庫發展現狀，分析了我國互聯網企業智庫在資金、技術、體制以及傳播等方面的發展潛力，以及存在的問題，并對互聯網企業智庫發展提出了建議。

2.1.2 智庫研究文獻分析：無專門研究 任福兵、白宇涵、李丹再在《當代中國智庫研究現狀、存在問題及路徑選擇》[9]中，運用關鍵詞法進行了文獻檢索，在中國期刊中檢索到與智庫相關的結果共 516 條（2001—2015年），其中發表在核心期刊和中國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SSCI）收錄期刊上的文獻結果共184條。通過具體分析以智庫為研究主題的文獻，探究中國智庫的發展歷程、現狀和路徑選擇。該文探討了民間智庫問題，但未涉及到企業智庫。

唐果媛、呂青在《我國智庫研究文獻的計量分析》[10]中，選取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作為數據來源（有效文獻1916篇，時間為1961—2015年），運用文獻計量分析方法，借助excel、Citespace III工具對中國智庫研究的特點進行分析。共有 426 篇文獻對高校智庫、社會智庫、黨政部門型智庫、社科院智庫、科研院所和企業智庫、黨校行政學院智庫與軍隊智庫等7種類型智庫進行了研究，其中科研院所與企業智庫53篇，占12%，但無企業智庫的數據。

王晨、王嘉男在《國內外智庫研究的可視化對比分析：兼論我國智庫發展的新趨勢》[11]中，選擇CNKI 全文數據庫為數據來源（截至2016年4月1日，共得到相關文獻781篇），再通過 CitespaceⅢ對其進行合作機構、關鍵詞熱點領域及研究趨勢等方面的可視化分析。國內高頻和高中介中心度關鍵詞統計表中，涉及的智庫類型只有“高校智庫”。該文指出：“可將高校智庫作為過渡的中間棧，用以聯結官方智庫、民間智庫和社會需求，從而形成中間棧模式的智庫發展聯盟”。

武慧娟、秦雯、韓林叢、孫鴻飛在《國內外智庫研究態勢知識圖譜對比分析》[12]中，選擇CNKI全文數據庫為國內數據源，篩選后的1509篇論文作為國內學術論文的樣本數據。分析表明：出現頻次最高的關鍵詞是“中國特色”，累計出現頻次為145次；排名第2的關鍵詞有“決策咨詢”“全面深化改革”“智庫建設”“布魯金斯學會”“新型智庫”等，這些詞出現的頻率均超過 30 次。對近5年出現的關鍵詞頻數和中心度進行統計，頻次出現較多的關鍵詞為“新型智庫”“社會智庫”“運行機制”“中國特色”“高校智庫”“中國特色新型智庫”，這些詞反映了智庫領域的研究趨勢。

2.2 智庫研究著作：只有零星的案例

可查到的智庫研究著作有30本左右，內容分為兩大類：一是外國智庫研究，二是中國智庫研究。作者也是兩類：一是外國學者，二是中國學者。

在這些著作中，沒有一本是專門研究企業智庫的。智庫類型的專著有兩本：一本是何五星的《政府智庫》[13]，另一本是胡光宇的《大學智庫》[14]。

在中國學者關于中國智庫的研究著作中，沒有找到有關企業智庫的內容，例如王莉麗的《智力資本——中國智庫核心競爭力》[15]、鄭永年等的《內部多元主義與中國新型智庫建設》[16]、王文的《伐謀——中國智庫影響世界之道》[17]等。只有朱旭峰的《中國思想庫：政策過程中的影響力研究》[18]把“企業型智庫”作為中國智庫4種類型之一進行過探討，前文已述，只有一部分“企業型智庫”是本文界定的企業智庫，而對這一部分，該書并未做專門研究。

在中國學者關于外國智庫的研究著作中，有幾本涉及到外國企業智庫的案例研究。徐之先、徐淡編著的《日本的腦庫》[19]第二部分介紹了4家企業智庫：現代日本智庫的“典型”——野村綜合研究所、實力雄厚的“超級腦庫”——三菱綜合研究所、日本“第四次產業”的“探索者”——三井情報開發股份公司和預測日本產業未來的“里手”——日興研究中心。柯銀斌、呂曉莉主編的《智庫是怎樣煉成的：外國智庫國際化案例研究》[20]一書，詳細介紹并簡要評論了10家外國智庫及國際化進程，其中包括日本的野村綜合研究所和韓國的峨山政策研究院。后者是現代重工集團資助成立。黃誌編著的《大國智庫·智者的江湖》[21]介紹了財團、企業創建的產業型智庫，包括日本野村綜合研究所：“研究、洞察、服務、合作、應變”、日本三菱綜合研究所：“前所未有的創見”、韓國三星、LG經濟研究院：“科技與戰略的動態孵化器”、德國系統工程與技術革新研究所：“企業創新的源泉”。王佩亨、李國強等著的《海外智庫——世界主要國家智庫考察報告》[22]介紹了日本、韓國多家企業智庫?！捌髽I出資創辦的智庫”是日本4類智庫之一，其他3類是官方智庫、半官方智庫和民間智庫。該書重點介紹了富士通綜合研究所。在韓國，“民間智庫以大企業設立的研究院為主，沒有大企業支持的民間研究機構很少，以個人名義設立的研究機構也很少。韓國各大企業附屬的研究機構人數沒有精確統計，平均每家人員規模在100人左右?！薄绊n國民間智庫主要有LG、三星、大宇等實力雄厚的大公司設立的經濟研究院”。該書重點介紹了LG經濟研究院。該書還提及“由大企業、大財團設立的研究機構”是法國4類智庫之一，其他3類是官辦國家級研究機構、官辦高等院校研究機構、獨立型私人智庫?！?0世紀90年代以來，法國的大企業、跨國公司，為了自身發展也建立了自己的研究機構。這些機構不但圍繞本企業業務，也涉及社會科學一些學科，甚至是一些邊緣學科的研究，它的發展對社會科學適應現代化也是一種推動”。但該書沒有介紹法國企業智庫的具體情況。

在外國學者的智庫研究著作中，沒有發現有關企業智庫的主題和內容。例如美國詹姆斯?麥根（James G. McGann）等著、王曉毅等譯的《智庫的力量：公共政策研究機構如何促進社會發展》[23]，唐磊主編、由10余篇英文論文翻譯而成的《當代智庫的知識生產》[24]，美國雷蒙德?J.斯特魯伊克著、李剛等譯的《經營智庫——成熟組織的實務指南》[25]等。

值得提及的是，謝曙光、蔡繼輝主編的《中國智庫名錄（2015）》[26]中，有專門的“企業智庫”分類，其中收錄了43家機構。但是，依照本文的企業智庫界定，符合條件的只有4家。其他機構或是企業法人注冊的社會智庫和政府智庫，或是咨詢公司（可能其內部設有智庫部門），或是大型企業設立的研究與開發機構。

2.3 智庫評價報告

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智庫與公民社會項目連續近10年發布《全球智庫報告》，其中一個榜單是最佳盈利智庫（Best For Profit Think Tanks，或稱私人部門智庫）。2016年的榜單列出了全球各國50家智庫（沒有一家中國智庫入榜），其中10家屬于本文界定的企業智庫[27]：（1）麥肯錫全球研究所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MGI）；（2）德意志銀行研究院Deutsche Bank Research；（3）經濟學人智庫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EIU）；（4）野村綜合研究所Nomura Research Institute（NRI）；（5）科爾尼全球商業政策委員會A.T. Kearney Global Business Policy Council（GBPC）；（6）三星經濟研究所Samsung Economic Research Institute（SERI）；（7）埃森哲卓越績效研究院Accenture Institute for High Performance；（8）IBM商業價值研究院IBM Institute for Business Value；（9）戴姆勒—奔馳未來研究部Daimler Benz Future Research Unit；（10）三菱綜合研究所Mitsubishi Research Institute, Inc.。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中華智庫研究中心2016年10月發布的《中華智庫影響力報告（2016）》[28]中，把企業資助型（Firms-funded Type）作為中國智庫七大運行模式之一。然而，該報告在其“分項影響力排名”中，并沒有“企業資助型智庫”的專項排名。其分項包括國家級、地方性、高校、社會和港澳臺智庫。

上海社會科學院智庫研究中心2016年發布的《2015年中國智庫報告——影響力排名與政策建議》[29]中，第3類是系統影響力排名，包括高校智庫、地方科研院所智庫、黨政軍智庫、社會智庫，沒有企業智庫。其他類型影響力排名更無企業智庫。僅在“附錄三：首批國家高端智庫建設試點單位概況”中，介紹了企業智庫——中國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

南京大學中國智庫研究與評價中心、光明日報智庫研究與發布中心2016年12月發布了《CTTI來源智庫MRPA測評報告（2015—2016）》[30]。中國智庫索引（CTTI）來源智庫共489家，其中只有兩家企業智庫：中國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和阿里研究院。

2017年1月7日，清華大學中國智庫大數據報告課題組發布《2016年中國智庫大數據榜單》[31]。在《TTBI 2016：智庫微信公號影響力排名》中，前50位只有3家企業智庫：鳳凰國際智庫排第3位，第一財經研究院排第12位，阿里研究院排第21位。在《TTBI 2016：智庫微信引用影響力排名》中，前50位只有兩家企業智庫：清科研究中心排第20位，國家電網能源研究院排第38位。在《TTBI 2016：智庫微博專家影響力排名》中，前50位只有1家企業智庫：第一財經研究院排第17位。綜合以上3個指標，在《TTBI 2016：智庫大數據排名》中，前50位只有兩家企業智庫：第一財經研究院排第8位，鳳凰國際智庫排第36位。

3 主要問題

某個領域或主題研究存在的問題有兩類：一是研究自身的問題，二是研究與實踐之間的問題。

3.1 企業智庫研究自身的問題

根據上文企業智庫研究現狀的描述和初步分析，我們認為存在以下問題：

（1）與其他類型智庫相比，研究成果數量少、質量一般，無專門著作；

（2）大多數研究成果只是舉例式介紹，真正的案例分析較少，根本沒有基于案例的理論性分析和研究；

（3）中國智庫評價研究中，幾乎忽視了企業智庫的存在。

為什么會產生這些問題呢？初步分析，也許是以下因素造成的：（1）中國研究智庫問題的學者大多來自社會科學領域，企業與企業智庫并不在他們的研究視野中；（2）智庫研究的線索主要來源于媒體信息，而中國企業智庫在媒體傳播方面投入嚴重不足；（3）中國智庫研究者大多以美國為重點，而美國智庫體系中缺乏企業智庫。

3.2 研究與實踐之間的問題

總體而言，中國企業智庫的研究現狀遠遠落后于豐富多彩的實踐，其表現有二：一是中國企業智庫數量估計在百家規模上，但在研究與評價工作中沒有反映出來；二是少數優秀的企業智庫有創新性的研究成果及方法，但并未受到研究者們的關注和研究。

筆者初步調查獲得的中國企業智庫分類名單如表2所示（共42家），其線索來源于以下3個方面：（1）2016年5月27日中央企業智庫聯盟會議的資料；（2）根據中國企業百強名單，從其官方網站中查詢；（3）筆者在交流活動中，從相關人士處了解到的。

以上企業智庫的研究與傳播活動表現和水平參差不齊，不少企業智庫每年發布20~30份研究報告，在所在行業頗有影響力。但這些豐富的實踐活動，并未受到研究者的關注。有些中央企業智庫沒有專門的官方網站，社會影響力低，甚至無外人知曉。

表2 中國企業智庫分類名單Table 2 The classification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4 研究議程

以上研究反映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顯然制約著中國企業智庫的未來發展。這種狀況必須有所改變，研究者應從實踐出發，以案例研究為主要方法，總結中外企業智庫的實踐經驗和發展模式，進而為中國企業智庫發展提供切實可行和有實效的理論指導和智力支持。

根據筆者在《中國新型智庫的戰略定位和運營模式》[32]一文中提出的分析框架，并結合企業智庫的實踐，本文提出企業智庫的研究議程，其主要內容包括5個部分，即企業智庫研究議程“五位一體”模型：（1）戰略定位，為誰服務，以什么樣的思想產品為其服務；（2）價值活動，主要開展哪些創造價值的活動；（3）資源配置，需要什么樣的資源及其組合；（4）能力建設，如何有效地利用資源開展價值活動；（5）影響力提升，如何在目標受眾群及智庫界形成并提升影響力。

圖1 企業智庫研究議程“五位一體”模型Figure 1 “Five-in-One” model of the enterprise think tank research agenda

4.1 戰略定位

戰略定位需要回答以下問題：

（1）以誰為服務對象？中國特色新型智庫要“以服務黨和政府科學民主依法決策為宗旨”，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智庫要“重點面向行業產業”。具體到企業智庫，應該以哪些決策部門為服務對象，這是戰略定位的首要問題。僅為企業自身戰略和業務發展服務的研究咨詢機構，不是本文界定的“企業智庫”。企業智庫必須為行業產業政策決策、必須為政府公共政策決策、也可為全球經濟治理政策決策提供服務。

（2）主要實現哪些功能？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具有“咨政建言、理論創新、輿論引導、社會服務、公共外交等重要功能”。具體到企業智庫，以上5項功能哪些是主要的，其重要順序和具體內容是什么，可以取消哪些功能，需要增加哪些功能。

（3）主要研究領域和議題是什么？“圍繞國有企業改革、產業結構調整、產業發展規劃、產業技術方向、產業政策制定、重大工程項目等開展決策咨詢研究”是一般性要求，針對特定的企業智庫，以上研究領域和議題的具體課題和內容需要明確界定。同時，為提供更好的思想產品，是否存在超出以上研究領域和議題的課題，這些課題應該是什么，如何選擇并確定。

（4）價值主張是什么？以上3個問題的答案之對外表達就形成了價值主張，主要涉及愿景、使命和核心價值觀：愿景是企業智庫的戰略目標表述。使命是企業智庫存在的理由。核心價值觀是企業智庫必須堅守的價值準則，規范和約束企業智庫的制度和行為。

4.2 價值活動

為實現上述戰略定位，智庫必須開展一系列的創造價值的活動。這些價值活動是由研究、交流和傳播3個環節構成的“價值環”（見圖2），我們需要重點關注和研究以下問題：

圖2 由研究、交流和傳播3個環節構成的“價值環”Figure 2 “Value ring” composed of research, exchange and dissemination

（1）獨立的價值活動：研究、交流與傳播。研究活動包括課題立項、團隊組建、研究過程和成果評審等；交流活動從內容上包括特定課題交流與非特定課題交流，從方式上包括人際交流與組織交流；傳播活動從渠道上包括自媒體傳播與他媒體傳播，從內容上包括研究成果傳播與智庫品牌傳播。這是傳統智庫的價值創造過程。

（2）“二合一”的價值活動：研究/交流、研究/傳播、交流/傳播。當某項活動同時創造兩個方面的價值時，這項活動就是“二合一”的，例如研究/交流就是與課題及成果相關的一切交流活動，研究/傳播包括讓目標受眾進入研究團隊，通過媒體傳播階段性研究成果并聽取意見等，交流/傳播主要是指品牌性會議的召開和傳播等。

（3）“三位一體”的價值活動：研究/交流/傳播。當某項活動同時創造3個方面的價值時，這項活動就是“三位一體”的。從邏輯上講，這類活動應是價值創造最大的，但在實踐中卻是罕見的。

以上不同類型的價值活動，都會有合作伙伴參與。因此，合作伙伴的選擇、合作內容與方式、合作成效評估，都是重要的研究議題。

針對某個特定的智庫，先收集全部價值活動的文件和資料，再依據上述價值環模型進行分類和整理，最后根據活動成效歸納總結不同類型價值活動成功的關鍵因素。

4.3 資源配置

為了開展研究、交流和傳播等價值創造活動，企業智庫需要多種多樣的資源作為投入條件。我們需要研究這些資源的開發、配置、使用和管理問題。

（1）資金及籌集

資金是智庫生存和發展的基礎資源。一般而言，智庫的資金來源可分為兩類：一是固定收入，例如基金投資收益、物業租金、創辦機構預算撥款、會員費等；二是非固定收入，例如研究合同收入、捐款收入、出版物銷售及經營（培訓、咨詢）收入等。

具體到企業智庫，創辦企業是主要的資金提供方，主要方式有資本金投入、年度預算撥款及委托研究合同收入等。

需要研究的問題有：資金來源結構及可持續性；資金提供方利益訴求與智庫研究的獨立性；資金籌集能力及其提升等。

（2）人力及組織

人力資源是智庫生存和發展的核心資源。一般而言，智庫的組織結構包括：（1）理事會或董事會為決策機構；（2）學術或專家委員會為咨詢評估機構；（3）管理層為執行機構；（4）研究人員，具體從事課題研究工作，通常分屬于不同研究部門，分全職、兼職和訪問三種方式；（5）服務支持人員，承擔交流和傳播活動的執行、籌資及財務行政等職責。

具體到企業智庫，應關注的問題包括，人力資源及配置有哪些特點，如何發揮企業內部研究人員的積極性和創造力，企業智庫如何與董事會戰略委員會、公司咨詢顧問委員會、政策研究室及戰略發展部等相關研究咨詢機構保持良好的溝通，形成一個智庫體系。

（3）知識及管理

知識資源是智庫生存和發展的獨特資源。此處的知識是廣義的，包括數據、信息、知識、模型與方法等，具體存在方式有兩種：一是存在于研究人員的頭腦中；二是以數據庫、案例庫、信息系統、決策支持系統等方式存在于組織中。

智庫是思想和政策的“生產者”，知識資源是重要的“生產資料”。智庫競爭力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知識資源的擁有、借用和運用，具體到企業智庫，由于聚焦于行業產業的未來發展，其知識資源的重要性更加突出和明顯。

以下議題需要專門重點研究：如何開發各類電子信息庫，如何在整體上開展知識管理，如何與其他智庫和研究咨詢機構合作、借用外部資源。

4.4 能力建設

能力是運用資源開展價值創造活動的本領。在現實中，價值活動、資源配置和能力建設是一個整體：價值活動需要運用資源，需要能力支持；資源配置的目的取決于開展有效的價值活動，取決于各項能力的水平；能力建設是在價值活動、資源配置中實現的。

從邏輯上看，智庫的能力體系是多層次的，包括基礎能力、專業能力和核心能力。智庫的基礎能力，可以從價值活動與資源配置兩個維度進行描述，如表3所示。

智庫的專業能力是該智庫在其專業研究領域中形成的獨特能力，是在基礎能力之上的能力。智庫的核心能力是該智庫擁有的、其他智庫難以模仿的，可帶來價值的專業能力。

表3 智庫的基礎能力Table 3 Basic capabilities of think tanks

具體到特定的企業智庫，它的能力體系狀況如何？是否滿足戰略定位的需要？需要提升哪些能力？如何提升這些能力？……這些都是值得研究的議題。

4.5 影響力提升

智庫影響力研究與評價是智庫研究與建設的重大議題[33]，各類評價排行榜眾多，方法與指標有同有異。這些研究與評價具有以下2個特點：（1）基本上不分類型，即用同一套指標和方法對所有樣本智庫進行評價；（2）很少采用案例方法深入到智庫內部進行研究和評價。

本文僅從特定企業智庫角度探討其影響力提升問題，至少有以下議題需要調查、分析和研究：智庫影響力的構成要素，智庫品牌、戰略定位與影響力的關系，價值活動、資源配置、能力建設與影響力的關系，提升影響力的有效途徑與方式等。

[1] 新華社. 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EB/ OL]. [2017-01-12]. http://news.xinhuanet.com/zgjx/2015-01/21/c_133934292.htm.

[2] 朱旭峰. 中國思想庫: 政策過程中的影響力研究[M].北京: 清華大學出版社, 2009: 66.

[3] 黎沖森, 覃怡敏. 樸勝虎: 中國企業需要建立“自己”的智庫[J]. 新財經, 2008(10): 58-59.

[4] 萬宏, 楊兆明. 借鑒國際經驗, 加快建設世界水平的能源智庫[J]. 石油科技論壇, 2013, 32(6):11-14.

[5] 許永發, 何文淵. 改革創新, 打造中國石油新型智庫體系[J]. 石油科技論壇, 2016(2): 1-4.

[6] 周月秋. 建設中國特色新型金融智庫[J]. 中國金融, 2015(11): 47-49.

[7] 徐東. 推進大型國企智庫建設探討[J]. 國際石油經濟, 2016, 24(1): 7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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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貢獻說明：

柯銀斌：思路框架制定，案例討論和內容撰寫；

馬 巖：選題設計與討論，案例搜集和內容完善。

Enterprise Think Tanks: the Status, Problems and Research Agenda

Ke Yinbin1Ma Yan21Research Center for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3
2Liaowang Institution under Xinhua News Agency, Beijing 100077

[Purpose/significance]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research status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points out the existing problems, and puts forward the research agenda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with the purpose of guiding the academic research direction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and providing theoretical guidanc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Method/process] In this paper, the literature analysis method was used to analyze the research papers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research works of think tanks and reports of think tanks evaluation. Then, it analyzed the problems existing in the research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and put forward the research agenda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by the expert discussion method. [Result/conclusion] The research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lags behind the practice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falling behind studies of other types of think tanks. The research agenda of Chinese enterprise think tanks includes strategic positioning, value activities, resource allocation, key capabilities, influence etc.

enterprise think tank literature review research agenda theoretical research on think tanks

C931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17.02.10

2017-02-12

2017-03-14 本文責任編輯：呂青

柯銀斌（ORCID：0000-0002-6661-9186），清華大學技術創新研究中心研究員，E-mail：13911051649@163.com；馬巖（ORCID：0000-0002-3281-2957），新華社瞭望智庫專家服務與智庫聯絡總監、研究員，E-mail：mayan0722@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