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賀和狗

顧聚星

老賀拍著腦袋想到了賣掉的大黑 ，要不是大黑攔住老黃倆人，老張今天的下場就是他的。

檢疫員賀洪民不管走到哪里，都領著一條大黑狗。這條大黑狗經常跟在老賀的屁股后，頭來回地轉著，像是怕發生什么意外，侵犯了老賀。

一次，老賀的丈母娘討來一個偏方，說是用野雞燉生姜治氣管炎。丈母娘的事，老賀很著急，雖然他身為檢疫人員，明知打野雞是違法的，但他還是領著大黑硬著頭皮去了城外的樹林。

老賀看了兩把野雞夾子，扣住了兩只活野雞。回家之前，他覺得有些內急，于是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剛蹲下，大黑就來到兩只野雞跟前，叼起兜子，搖晃起來。老賀忽的提上褲子邊跑邊喊，可是還沒跑到近前，兩只野雞從搖開的兜子里突突地飛跑了。

老賀狠狠地對大黑說，你的嘴咋就這么饞，這下飛了，回家非打你一頓不可。

老賀滿肚子氣，騎上摩托車往回走了，大黑顛顛地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不遠，一輛紅色轎車截住了他，從車上下來幾個林業的人。他們看到老賀車把上掛著的幾盤野雞夾子，就知道他出來做什么的了。

于是幾個人出示了證件，檢查了他的兜子，結果什么也沒有翻出來。

林業的人只好沒收了他的野雞夾子，教育了他幾句上車就走了。

老賀回頭看看大黑，大黑仰著脖子，很傲氣地張著嘴，伸出舌頭喘息著。老賀一下子抱住大黑說，今天可得虧你了，要不我就麻煩了，難道你知道林業的人要來？

老賀從此對待大黑像親人，有好東西自己不吃，都留給大黑。

一天傍晚，老賀正在看電視，電視音量很大，外面來人都沒有聽到。來人是他的同學老黃還領著一個朋友，倆人站在院外被大黑兇狠地截住了，怎么也進不來院子。倆人最后只好站在院外合計說，找檢疫員老張給辦吧。

后來老黃遇到老賀說，你家的狗真厲害，我和一個朋友找你辦事，這狗說什么也不讓我進院子。老黃告訴老賀，朋友買了五噸牛肉，找他給開一張檢疫票子，票子不白開，給兩萬元錢的辛苦費。由于進不來院子，朋友還很急，就只好去找檢疫員老張了，這兩萬元辛苦費被老張得去了。

老黃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這狗養它干啥，以后誰還敢來你家辦事？

老賀沒有得到便宜，聽了老黃的話，心里對大黑突然改變了看法。他想上次它弄飛了野雞，沒什么奇怪的，就是一種巧合。于是老賀覺得大黑就是大黑，它怎么也沒有人聰明，于是他再也不想見到大黑了。

一天老賀碰到一個賣羊肉的人，老賀問他買狗嗎？

賣肉人看了看他身前的大黑狗說，你想賣的就是這條狗嗎？

老賀說是。

賣肉人說這只狗不錯，我就買著吧。

于是倆人講好了四百元的價錢，就把大黑裝到了車上。大黑趴在車欄的縫隙上，眼睛直直地瞅著老賀。

可是不久檢疫站發生了一件大事，檢疫員老張被撤職了。原來老黃領著的那位朋友買的五噸牛肉都是過期的貨，在目的地驗收貨物的時候，發現老張只開了檢疫票子，沒有進行實物檢疫，最后老黃的朋友還承認給了老張兩萬元錢的好處費。

這件事一發生，老賀出了一身冷汗。老賀拍著腦袋想到了賣掉的大黑 ，要不是大黑攔住老黃倆人，老張今天的下場就是他的。

于是老賀覺得大黑又一次救了他。從此他想念大黑，一雙眼睛都發亮了。

一次他到鄉下檢查工作，走過一片草原，突然見到公路下有一群羊，一只大狗正圍著羊群顛顛地跑著，他一眼就認出來正是他的大黑狗。于是他急切地下車，走下了公路。

這時迎面走來了放羊人，老賀認出正是那個賣羊肉的人。倆人重逢，熱聊起來。

放羊人說，他買大黑狗就想和它一起放羊，大黑狗可聰明了，見到羊跑出群，它就顛顛地攆回來。有時放羊不跟人，大黑狗就自己在草甸子上圈著羊。

老賀看著大黑，心里一陣酸楚。他來到放羊人跟前說，這大黑狗我再買回來吧，加倍給你錢。

放羊人笑了，錢不重要，我和大黑狗已經產生了感情，離不開它了。

老賀失望了，知道想和大黑團聚是不可能了，于是他來到大黑跟前告別。

大黑坐在草地上，看著老賀，伸出舌頭晃著頭，舔著嘴丫子，眼睛看著遠方，眼眶濕潤。老賀顫抖著聲音說，大黑，我對不起你。

大黑站起來，看了老賀一眼，顛顛地在他身前走了一圈，然后去攆一只離群的羊了。

老賀含著眼淚走了。但他對大黑繞著自己走這一圈，好像有所悟，在以后的肉食檢疫中，他非常認真，想賄賂他的，他從不接受。他想，我雖然不能和大黑在一起了，可我不能跨出大黑給我劃出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