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chen
有一次在課堂上,老師讓我們討論對各國人民的刻板印象。刻板印象與好惡無關,是時間的積累讓人們對某一群體有了籠統的概括。但果真是哥倫比亞盛產花瓶美女、墨西哥女郎總是惹火熱情、法國人只講浪漫不講實際、中國人秉持求實用至上主義么?
1
我所在的語言學校每個學期都會舉行一次校外主題實踐活動,以班級為單位相互競賽。這次我遇到的是以“再生時尚”為主題的一個秀。我對這個主題頗感興趣,班級也為此開過幾次小會,但多數人意興闌珊還紛紛表態,包辦一個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老師迫于無奈,先開列人員分工表,如收集素材、制作PPT和機動協作等,再“一個蘿卜一個坑”地指派任務。輪到我時只剩下了統籌、模特、設計師和發言人,我從中選擇了自己心儀并擅長的設計師任務。
因為我的語言表達能力尚不足以做發言人,而統籌則需要與各個成員溝通,連語言都還在摸索階段的我,又如何發揮相應的領導能力與協調能力?受先天條件限制,我再自戀也不敢硬著頭皮走上T臺當模特,而做設計師我卻有六七分把握。這份自信除了來自于平日里對時尚的關注,還有賴于一點藝術設計功底和一個少年夢。
人員到位后,來自哥倫比亞的Vivianna作為統籌,開始履行職責:“Chen?你確定你可以擔任設計師?”
“我可以嘗試。”
“可是……”Vivianna欲言又止,“我們也讓Simon加入設計,畢竟他來自意大利。”
“可我不確定有沒有時間。機動協作比較適合我。”Simon雖然來自意大利,可他的專業是律師,他企圖推辭。
“我會督促你。”Vivianna不打算改變主意。大約是她覺得讓個小姑娘做設計師有些不靠譜,又或者認為來自意大利這奢侈品大國的男生做起設計來更得心應手,總之這樣的安排突然就燃起了我的斗志。于是我開始向別班的好友打探他們的設計。我問Karen這位走在潮流尖端的小姑娘:“再生時尚你們打算怎么做?”
“機密!不能告訴你。”
“我們打算用報紙、塑料袋和紙板。”我企圖和她做個“交易”。
“還是不能告訴你。”
她居然如此認真和有原則,一句也不肯透露,我卻因為沒堅守這個原則,吃了大虧。某天嘉筠來公寓找我外出吃飯,恰巧碰上了我們在開設計會議,大家紛紛要求她回避。
“沒關系的,我們班只做演講不做設計。”嘉筠向我的同學解釋道。
“你保證?”來自墨西哥的Yoselin忽然有些嚴肅。Yoselin平日里熱情開朗,可碰到問題卻十分固執。為此,我們還鬧過幾次小別扭。
嘉筠雖然保證了他們班不做設計,但并沒有保證不把設計傳給別人看,也許是我被夸了兩句就得意忘形了,也或者是因為我根本沒有保密意識,當嘉筠拿起手機對著我們的設計拍照時,我并沒有意識到這會泄露出去。我花了很多心思,搜集了很多素材才跟大家定下“我們的婚禮”這個主題,也終于讓大家定下心來信任“中國的設計師”。
“嗨,你們都在這呢?”跟我同樓層的藍天進入大廳向大家打招呼。藍天來自湖南,比我大幾歲,偏愛中性打扮的她如大姐大般豪爽,跟誰都能聊上幾句。
“Sky!!”Yoselin每次見到藍天都分外熱情,這次她說:“你快進廚房,不能看我們的設計。”
“我只想看你們的模特。”藍天邊說邊走進了廚房。
2
“班上那么多人,只有我們幾個一直在忙活,這也太不合理了。”Vivianna突然開始吐槽起出勤率,“為什么Simon和Poalo都沒來?”
來自法國的Jenny跟Audrey講話時常一唱一和,比起文靜的Jenny,Audrey風格更為咄咄逼人:“反正再多的人也坐不下了。”頓了一會Audrey又說,“Chen,你的設計圖呢,怎么只有下載的圖片?”
“按照圖片跟我的說明就能完成設計制作了。”我回答。
“但我需要設計圖,要是不能畫出來,你為什么要選擇當設計師?”
聽了這話,我蹦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既然法國人覺得能拿出更好的設計,為什么最初不自告奮勇?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是摸著石頭過河,不過站在這個位子上,就是要拿出“我就是設計師”的架勢。也不知是自尊心作祟,還是被賦予了使命后生長出了執著,我按捺住脾氣,畫了一幅草圖,并標明了細節,又一次保住了設計師這個位置。
設計階段跌跌撞撞地結束后,我們進入了制作階段,一個多月的“女工”生涯讓我們這幾個實際執行的同學在交流上達成了某種默契。
第二天就要正式登臺了,可Yoselin突然拿著設計圖看了又看,說:“Chen,我覺得你得改改你的設計!”她建議把上身改為背心式,并用訂書機將報紙釘在上面。
“改成你可以穿的?”我看著她,圓圓的身子拼合著肥短的四肢,“一穿進去就會擠破”我反對。盡管Yoselin聲稱“背心有彈性”,但是模特Chie擔心走光,爭執開始了。
“Yoselin!要不你來當設計師?”Vivianna打斷了爭執,我希望她能鎮住場面,幫我按原方案推進。但最終只達成了一個妥協的結果—我最后的要求是整體拼合到現場再做。可沒想到,Yoselin興致勃勃地拿起訂書機啪啪啪就一通亂釘,不止釘好了上身的背心,連下擺的裙子也釘得結實,當場就把整體拼合做完了。訂書機比膠水的確是方便快捷了許多,但在破壞了脆弱報紙的同時也讓裙子看起來硬梆梆的。好在整體拼合的效果與我的設計很相符,連一度表示不可能實現設計的Audrey也松了口:“我們心里都沒底,都不知道該怎么做,可是Chen好像對每一步都很熟悉。”Jenny隨之表態:“嗯,我還挺喜歡的。”
既然提前完工,我們決定先排練。排練到一半Chie突然叫了一聲,釘在背心上的報紙不出意料全撕裂了。“衣服全爛了!”Yoselin表示不滿。
“沒事,我們原本就計劃在現場做整體拼合的。到時再做。”我說。
“明天來得及嗎?”她瞪著眼看著我,“你可是設計師!你要負責!”我對Yoselin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之前明明就擺出“我才是設計師”的態度,這時候倒推得一干二凈了。本想安慰一下她,可是她根本沒意識到是她的失誤。
“放心吧,來得及。”
3
所有人一直到演出結束才放下懸著的心。盡管演出談不上完美,也沒有獲得任何獎項,可至少我們完成了,且比預想的效果要好很多。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有個班級跟我們用了相同的主題,就連手捧花都如出一轍。。
“我要去問S k y!她們為什么會用我們的主題!”Yoselin憤憤不平,我知道泄密的不是藍天,而是嘉筠,她把我們的設計主題傳給了芩蓓,而芩蓓跟藍天同班,所以引起了Yoselin的懷疑。
“不是她,反正我們成功了,不管是禮服,還是新娘的手捧花都比他們做得要好,再說你的演講也比他們好了很多、很多、很多……”
Yoselin就像一個吵鬧的小孩,哄哄就能將她安撫。
這時,同學們都紛紛圍了過來:“祝賀你們成功了,祝賀你,Chen,你今天真漂亮。”
我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因為它實現了我少年時期最大的夢想——成為一名設計師,能以這個身份接受大家的祝賀,即使它只有煙花般絢爛的一瞬,也不會覺得遺憾。
“干杯!”
“敬我們!”
“敬夢想!”
“敬未來!”
我們在意大利餐廳里高舉紅酒杯,慶祝成功。我們都知道自今天之后我們之間的關系不再是同學那么簡單,我們一起并肩作戰,克服障礙,一步一步地實現了心底渴望卻又不敢觸碰的沉睡中的夢想。而之前那些所謂的“刻板印象”,通過這次合作,我覺得可以大膽地開始質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