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通過社會學去思考

馬丹

摘要：本文回顧了褒曼的經典書籍《通過社會學去思考》的內容與批判性。通過社會學特有的思維方式進行不同于常識性思維方式的思考，使我們更理解我們所在的社會與身邊的每個人，找回我們失去的自由與真正的理性，是社會學重要的思考面向。

關鍵詞：褒曼；社會學；批判

《通過社會學去思考》是英國后現代主義社會學家鮑曼（按照鮑曼自己的說法，是后現代性社會學家）在1990年撰寫的一本書，其時鮑曼的社會學研究正處于轉型期：從社會主義烏托邦領域的研究轉向現代性與后現代性的研究。因此，這本書是以這樣的一個轉向作為背景。雖然在書中鮑曼并沒有明確的提出后現代與后現代性，但對于現代文明出現的矛盾與問題，鮑曼給出了明確的批判。

全書分為緒言、主體與后記三大部分，主體部分又分為十二個章節。在緒言“社會學何為” 中，鮑曼點明了全書的中心線索：社會學是一種獨特的思維方式，不同于常識性的思維方式。社會學以陌生化的方式從整體結構的角度關注日常生活，進行負責的言說與科學的判斷，以克服常識的局限性，使大眾更加敏感，更加自由。因此這本書的寫作目的是：幫助普通大眾用社會學的思維、批判的眼光去洞察自己從未注意或司空見慣的日常生活，以擴充自己的知識。

一、通過社會學思考的十一個問題

主體部分共十二章，前十一章各講了一個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問題，也各分析了此問題對應的社會學的概念、理論與思考。第十二章是社會學思考的總結。現分述如下：

第一章“自由與依賴”提出：人永遠處于“自由與不自由”的狀態。自由意味著有決定和選擇的權力與能力，但是這種自由總是有限的，因為它總是要依賴于其他人行動的方式，依賴于自己擁有的資源，依賴于自己擁有的身份，依賴于自己所屬的群體。這種依賴事實上就是不自由。社會學對這種日常生活中“自由與不自由”的矛盾狀態給出的答案是：社會化。鮑曼認為這種社會化的過程是永無止境的，因此我們一生都要在自由與依賴之間徘徊。這個結論進而引出第二章的問題：群體的劃分。

第二章“我們與他們” 分析的是群體的分界，運用的社會學工具是舒茨的現象學。鮑曼指出，我們日常生活遇到的人對我們來說是不同的，存在情感上的差異與功能上的區分，最宏觀的分類就是：我們與他們。這種分界對應于社會學的問題是：群體內與群體外。社會學的觀點認為，群體外是群體內的人們為了突出自己的身份與增強內部的凝聚力而虛構出來的對立面，是一個必須存在的外部世界。這種虛構會產生敵意，并最終導致偏見。

第三章“陌生人”是對第二章群體分界提出的一個挑戰。鮑曼認為陌生人的出現打破了群體分界線，提出了另外的關于群體劃分的可能性。在現代社會，生活在陌生人中間成為一種常態，鮑曼認為戈夫曼提出的“使得內部人不注意”是謀生的最高級的技藝，然而就是這種技藝造成了道德的弱化，使得沒有道德意義的人際關系成為可能。

第四章“集體和個體”仍是關心群體問題，但它是從群體內部的角度出發，分析了不同的集體與個體之間的關系。這一章提出了三種不同的集合體：社會、組織與社區。鮑曼提出個體在群體中生活的最重要的特征是多樣性，并提出多樣性是人類相互作用的最基本的形式。

第五章“天賦和交換”承接第四章提出的多樣性，分析了人與人交往多樣化模式中一對最基本的范疇：天職與等價交換。這對范疇被鮑曼稱為人們相互作用的“兩個完全自相矛盾的原則”。鮑曼引用了帕森斯的模式變量，認為這對范疇的對立性與模式變量中的四個對立性矛盾很相似，它們是：品質與過程；普遍化與特殊化；模糊性與明確性；有效情緒與無效情緒。

第六章“權力和選擇”與前五章不同，探討的是個體的行為，探討個體如何選擇與如何解釋選擇。鮑曼指出，習慣常常被用來解釋某種行為的必要性，但是這種習慣性的解釋同時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實：執行該行為的人是有選擇權的。除了習慣與沖動這兩種未經思考的行為，人們大部分的選擇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充滿理性的。

接下來的第七章“自我保護和道義責任” 仍是關注個體的行為，探討的問題與第六章的“權力和選擇” 也是同一層次的問題。自我保護是生存的必需品，并且永遠與他人有關。鮑曼以典型的自我保護——所有權為例，提出所有權是建立起個體與他人之間關系的橋梁，但是這種關系總是傾向于不對稱。

第八章“天性和文明” 關注的是現代社會中的秩序問題，該問題是本書的核心問題。從這一章開始，鮑曼的關注點從個體—群體轉向對整個社會集合體的分析。天性與文明也是一對相輔相成的概念，天性指原本的東西，文明則指可以被人為的改變和操縱的東西。

第九章“國家與民族”與第八章一樣，從社會整體的角度出發，關注第四章“集體和個體”中的兩個重要的集體：國家與民族。鮑曼對這個問題的關注源于日常生活中國家與民族的混淆：“國家和民族或許是被混淆了。它們是同樣的有差異的事情，并且你的每一個成員關系都使你卷入了關系很不同的種類。” 對于國家，鮑曼提出它是被集中的權力集合到一起的特定領域，具有法律的意義和強制性的力量。國家一方面是權利和責任的集合體，使得個體成為國家的主體；另一方面它又具有壓迫性的職能。因此被保衛和被壓迫是個體感受到的國家的兩面性，且這個兩面性恒久存在。

第十章“有序和無序” 重復了第八章提出的現代文明的秩序問題。鮑曼進一步的指出，秩序與群體的分界線有關，保衛這條分界線被視為一種秩序（有序），并成為一種目標，而自然的分割和舉例反而消失了。為了保持分界線進行的戰斗越來越殘暴，導致其達到目的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也就是說，有序越來越難，而無序越來越甚。

第十一章“家常事”事實上分析的并不是家常事那么簡單，而是引出現代生活一個非常重要的本質：異化，即人們越來越依賴自己發明的技術而變得越來越不能獨立和自主。這種轉變的發生來源于不斷自我推進和自我強化的專家與專業技術，他們創造了源源不斷的新的技術，并且通過廣告等形式使得這種新的技術成為市場經濟和消費社會中每一個個體的需要。這完全改變了個體的日常生活，使得他們的日常生活以市場為依據，越來越個人化，并且被貼上貌似平等的標簽。endprint

二、思考：通過社會學的思考，對現代社會進行批判

鮑曼在后記中提出對吉登斯的《社會學》的推崇，在某種意義上鮑曼的這本《通過社會學去思考》也是一本系統的介紹社會學的著作，只是其寫作邏輯有所不同，是以日常生活的邏輯為主，每一個問題都從日常生活的小事（尤其是習慣性思維）出發。在第十二章“社會學的途徑和方法”中，鮑曼對社會學的思考方式和研究方式進行了總結，對流行的實證方法與詮釋學進行了分析與某種程度的批判。

綜合來看，鮑曼的這本書有一條主線——通過社會學的思考，對現代社會（現代文明）進行批判。他的批判有如下的幾個：

1、對現代文明不斷構筑秩序的批判。鮑曼認為秩序是現代文明追求的終極目標，秩序帶來的安全感與舒適感也是現代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因此秩序是他全書最為關注的概念，甚至可以說全書論述的問題都與秩序二字有關：秩序來源于哪里？來源于群體的分界（第二章）。群體的分界如何產生？產生于不同的人擁有的不同的自由與依賴（第一章）。秩序被打破的原因是什么？因為陌生人的出現（第三章）。秩序得以維持的集合體又有哪些？社會、科層制的組織與社區（第四章）；還有國家與民族主義相結合的民族國家（第九章）。維持秩序遇到的挑戰是什么？是人類交往的多樣性（第五章）；個體的去道德化（第六章，第七章）；還有市場機制帶來的不平等（第十一章）。第八章與第十章又對秩序問題進行了深入的剖析。鮑曼對秩序的關注來源于他對這種構筑秩序的現代文明的憂慮與批判：諸如大屠殺這樣極端的排斥陌生人、維持邊界線與秩序的方式并不是現代文明的異端，而是現代文明不斷的追求秩序的結果，是現代文明特有的因素組成的必然的結果，這是十分可怕的。因此鮑曼嚴重的批判這種不斷追求確定性的行為，并且明確指出現代文明關于秩序的這種抱負注定是要失敗的。

2、對道德弱化的批判。書中鮑曼也不止一次的提到個體化道德的缺失與整個社會道德判斷的弱化。這種道德的弱化在鮑曼的分析中有這樣的幾個原因：一是源于現代社會對秩序的追求，對明晰的群體分界線的追求；二是源于社會組織的科層化與科層理性；三是源于市場機制與市場機制帶來的消費社會。這幾個原因也是相輔相成的，它們共同形成了現代社會不斷增強的道德真空。這種道德真空使大部分的個體脫離了道德判斷的束縛，形成了嚴重的道德危機。這種道德危機反過來大大影響了整個社會的有序發展。

3、對官僚機構和科層制的批判。這一點跟前兩點是相通的。科層制與科層理性是對秩序的追求的重要工具，也是產生道德危機的重要載體。

4、對市場機制和消費社會的批判。市場機制產生的不平等與異化是鮑曼嚴加批判的，加上未曾說出的全球化的意涵，資本與市場的結合更使民族國家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加劇兩極分化與不平等。消費社會是市場機制的結果，消費被建構成一種需要，個體越來越原子化，被納入秩序的網格中，無法脫身。

最后一個批判與以上的批判不同，是隱含的對普通大眾與社會學家關于習慣性思維的批判。如何通過社會學特有的思維方式進行不同于常識性思維方式的思考，如何使我們更理解我們所在的社會與身邊的每個人，如何找回我們失去的自由與真正的理性，鮑曼通過這本書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絕好的范例。

參考文獻：

[1]齊爾格特·鮑曼，2004，《通過社會學去思考》，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