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植于懷疑的演劇

文丨陳竹

根植于懷疑的演劇

文丨陳竹

被政治風潮席卷的20世紀60年代的日本，也迎來了現代戲劇巨大的轉折點。被稱為“アングラ演劇(underground 戲劇)”的戲劇團體，抱著對所謂“戲劇就應該是這樣”的思維方式的懷疑，選擇遵循自己的想法，陸續開始探索戲劇之路，由此開啟了全新的戲劇浪潮。首先他們打破了老派的戲劇、傳統藝能無法脫離劇場的格局，在任何地方開展演出。地下室、咖啡店、酒吧、澡堂、公園，以及街頭，被稱為“移動芝居”或者“テント芝居（帳篷式戲劇）”。那時誕生了不少充滿粗野氣息，破壞力極強的，難以被理解的，以及與自身有距離感的作品。有讓良民們看了就敬而遠之的，有讓人看了目瞪口呆的，也有看了讓觀眾大發怒火的。可是，在這些被認為難以接近的作品中，有很多因為超越了國度而讓文化不同的人所著迷。

比如成立了“演劇実験室?天井桟敷”的寺山修司。即便他的戲劇作品不被當下的日本人所熟知，但在中學教科書里常常可以看到他的俳句、短歌。而他在開創劇團時，呼吁“見世物小屋の復権”。所謂的“見世物”，在日語里是“很稀罕的曲藝、戲法”的意思。今天在日本的大型祭祀活動里，還可以看到類似“見世物”的行為。那時對于寺山修司過于前衛的戲劇，很多人抱著不能看的意識，但在不小心窺看之后都欲罷不能。寺山修司立志要做“見世物小屋”一樣的戲劇，于是他的舞臺大多標新立異，充斥著暴力以及矛盾，常給人以掙扎與雜亂感。大多數作品扎根于日本傳統文化，卻在美國、德國、法國，甚至全世界范圍內受到了極高的評價。究竟為何他的戲劇在當時可以俘獲人心，恐怕在于他超越了時代與文化，并把共通的疑問裝填在自己的作品里。他曾經留下這樣的話：我將來的志愿不是成為當權者或者小市民，不是電影明星不是運動員也不是職業作家，不是盯著地球儀而產生什么偉大的思想；我想成為一個提出偉大疑問的人。

“アングラ演劇 ”的熱潮一直持續到了寺山修司逝世后的80年代。雖然60年代還被稱為政治的季節，但卻是由寺山修司、唐十郎、佐藤信、蜷川幸雄以及鈴木忠志等戲劇人掀起的熱潮，而他們所創作的戲劇并非只是那個時代的限定品。就像湯顯祖、莎士比亞的作品生命延續當下一樣，它們超越了時代并把很多疑問也拋給了當下的我們。比起借助歷史的答案，更應被抓住的是那個“持續的懷疑”。舞臺藝術是不會留下任何軀殼、僅限一回的藝術，但與此同時，并非在閉幕的那一刻，作品的保質期限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