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謂自由的精神,就是對什么是正確不那么確定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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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下半葉有三位改革領袖
一人被放逐兩人死于非命
第一位被一顆子彈射穿頭骨
0.41英寸口徑的子彈穿過大腦
在靠近眼眶的地方爆開
直到次日早晨7點停止了呼吸
第二位肚子被炸開
腸子橫流
圣彼得堡大街上的白雪
遮蔽了大塊的血肉
直到哥薩克騎兵用雪橇才將彌留之際的
亞歷山大二世拖回皇宮
第三位雖然郁郁寡歡
也他得以頤養天年
壽終正寢活了83歲
大家都猜出了第一位緊要人物
對,他就是林肯
第二位反正大家猜不出提前給了名字
第三位大家都如雷貫耳
晚清重臣李鴻章與他有過一次對話
李鴻章問,
我也想改革啊,可是總有人掣肘怎么辦
俾斯麥的回答大意是,
上面讓干就干,不讓干也沒辦法啊
那時俾斯麥已被德皇威廉二世放逐了
當一個閑云野鶴般的村野老人
梁啟超在其名著李鴻章傳里有句判斷
是時勢所造英雄還是英雄所造時勢
任公的結論是,
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
吾悲李鴻章之遇
這個結論用來評價王石評價萬科
是不是有豁然之感
除了科技
這個世界的認知水平
就沒有超過公元前300年
那是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時代
那是老子孔子孟子韓非子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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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歷史的軌跡
王石是一個聰明但沒有安全感的人
幾乎在同一個時代
無論是江浙還是廣東
給企業戴紅帽子是一時的選擇
但在1992年之后幾乎都陸陸續續脫帽
趕上了15大的抓大放小的歷史機遇
這其中大概只有一個悲劇人物
他叫仰融,
碰上了一個更為悲劇的帥哥
紅帽子沒脫成最后敗走美國
悲劇帥哥對仰融的清算模式在若干年后
在另外一個大城市繼續上演
之所以說是悲劇,
就如李鴻章不懂世界大趨勢
悲劇帥哥也不懂營商環境才是發展根本
不尊重歷史特定環境下的情勢
把一位有創造力的企業家毀了
王石看來是非常沒有安全感的
在深圳這個地方產權清晰是潮流
公開的消息解釋了王石為何放棄股權
可同樣與政府做生意的任正非
卻自有主見
重溫這段歷史
只是說,在那個年代
在招拍掛還沒有成為土地市場準則
土地劃撥和批租仍是房地產主流模式下
王石放棄股權繼續帶著紅帽子的選擇
是對時代的機敏也是對歷史大趨勢的偷懶
作為國企控股的萬科與政府做生意
當然談不上行賄受賄
既出于安全感也出于省事
更多出于與大股東央企華潤的默契
萬科在王石帶領下銜枚疾進
做成中國房地產頭牌
這些故事家喻戶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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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股東華潤換了好幾任掌門人
與萬科和王石的淵源也日漸疏遠
作為大股東怎么就不能派任董事長呢
王石大概沒有就此做細想
但是應該要時時有這個姿態
德皇威廉二世上任
俾斯麥老成謀國但無法與新皇帝相處
康熙雍正快死之前
都會把一些重要的老臣隨便找個理由
貶謫出去
帶新皇帝上任后把他們再招回來
什么叫資產處置
這就是資產處置啊
一來一回新主子不就有自己人了
民主機制是干嘛用的啊
特朗普一上臺
那內閣和國務院都得用自己的人啊
這就是政務官和事務官分離
才能保證政令暢通
王石自己也是這么干的
他提拔了郁亮來接班
郁亮也是這么干的
簡任自己信得過的人
像丁長峰啊毛大慶啊離職都很正常
算不上冰與火之歌
也談不上紙牌屋
只能說萬科有他的體面
郁亮有他的尊嚴
正如王石有他的尊嚴
萬科需要自己的體面
什么叫體面
就是運轉自如的機制
什么叫尊嚴
就是創始人應有的話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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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董事會競爭激烈
縱橫捭闔
沒有超過民生銀行的
有興趣的不妨去看看符定偉先生的
民生銀行董事會換屆回放
那十個小時發生了什么
王石是萬科一手創立的
很少看到他去華潤匯報工作的新聞
也不知道過去那么多年
王石留任董事長
以及王石選擇郁亮接班
第一大股東在其中的角色是什么
難道是橡皮圖章嗎
對于王石來說
如果有一天他在萬科的去留
不是由自己的意志來決定
而是上面來權衡
必然產生Subtle Emotion
簡直就是對萬科體面的沖擊
也是對王石個人尊嚴的刺激
但如果不是由上面
那新任的第一大股東掌門人
難道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嗎
體面是給吃瓜群眾看的
否則如錦衣夜行啊
尊嚴對于任何人而言
無論從底層到多高的層面
都是內心時刻潛伏著的魔獸
一有冒犯機會就會爆發
比如有一位L博士
年輕時曾憑借冰凍自由主義
有一些薄名
現在老了老了則舔著臉
到處混吃混喝
其實要的也就是那一點坐而論道
聽者崇拜狀的尊嚴
這位研究埃德蒙·柏克的政治學博士
竟然不知道一位自由主義者
最大的體面是
就如漢德法官說的,
所謂自由的精神就是對什么是正確
不那么確定的精神
一輩子受威權打壓自己卻打扮成權威
如果說什么是沉淪
L博士就是活生生的沉淪例子啊
王石和萬科在面對
寶能和姚振華的野蠻人進攻
當然不會選擇沉淪
男人嗎就得戰斗
在體面和尊嚴之外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生意人
在尊嚴和利益之間做一個選擇
結果不言自明
比如L博士在面對正常討論和提問時
會惱羞成怒
會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就像官僚主義者經常拉的那張面孔
對于王石而言
他當然不是生意人
他是享有盛譽的企業家
他有自己的不安全感
他要自己的體面和尊嚴
所以兩年前的夏天
在北京夜色溫柔的晚上
聽說賣菜出生的寶能董事長姚振華
要取華潤而代之
成為他未來命運的新主子時
我相信
那一刻王石內心小宇宙的爆發
足以毀滅一碗上等的即將出鍋的紅燒肉
王石既不會相信華潤會退出
更不愿意姚振華取而代之
而此時發起狙擊戰
除了輿論反擊外
似乎沒有更多的子彈
資本市場不相信眼淚只相信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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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間再給王石一次機會
他打死不會讓自己走進這個殘酷的
夜色溫柔的夜晚
讓自己突然變得如此孤獨
不說絕望
但也是惶惶然
這種無助感和孤獨感就如李鴻章問
已經被放逐的俾斯麥問題那樣
現在看來
王石更像是俾斯麥當初的悲憤
俾斯麥面對無理取鬧的威廉二世
找誰哭去啊
瓦格納的音樂那時已經成為新時代的聲音
德國的悲劇還要等二十年爆發
如果要MBO
過去有無數次無數次機會
就像曾國藩攻陷天京后反而戰戰兢兢
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要他造反
對于50多的他來說
即使有這個心也已經沒有這個欲望了
姚振華給了萬科的體面重重一擊
也給了王石的尊嚴重重一拳
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魚死網破般的互懟
雙輸的結局
姚振華的問題在于
他本就是一個生意人
卻突然在意尊嚴了
王石當然很有資格懟他
作為有意入主萬科的寶能
就如想娶人家女兒
還不能接受未來可能的岳父母
打罵一回
質疑一下門第和身世
看看家里有幾本書門楣啥品相嗎
萬科要的是體面
王石要的是尊嚴
寶能要的是生意
挺簡單的道理
人家恒大許家印就聰明的能屈能伸
姚振華忘了本分
但又沒有企業家的格局和胸懷
比如人家京東就說自己是國民企業
阿里巴巴也說自己是國家企業
支付寶國家想拿去隨時的
你卻來搶國家的企業
錢的來路也被質疑
還那么不謙卑
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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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王石來說
寶能如果輕而易舉入主萬科
將刺痛他過去三十年用心良苦的堅守
孟子說,知人論世,世固不易論
人亦豈易知耶
萬科和王石都是時勢所造之英雄
只是時勢變了
萬科和王石沒有變
中國的房地產在變化
中國的經濟模式在轉型
多一個萬科少一個王石
對時勢已經無足輕重
我在想
當深圳地鐵以大股東身份
開始征詢下任董事會
以及王石個人的意愿和角色時
結局就注定了
最佳方式是,
王石主動跟深圳地鐵說我不干了
深圳地鐵反復挽留
行禮如儀
然后王石勉強答應了
為了萬科再委屈也干啊
次佳方式是,
王石主動說我不干了吧
郁亮接班如何
深圳地鐵稍作挽留
王石去意已決
深地鐵兩手一攤,
尊重王先生的決定
對王先生的高風亮節深表欣賞
對王先生對萬科做出的貢獻非常肯定
希望王先生繼續關注支持萬科
深圳地鐵也會一如既往支持萬科發展
王先生請放心吧
最糟糕的方式當然就是
深地鐵主動來詢問
還干不干啊
你說,如果你是王石
還能說干嗎
經歷了那么多
王石保住了郁亮團隊
自己飄然而去
也算是對萬科的體面
對王石自己的尊嚴有了交代
去就去了吧
自己釀的苦酒
自己得喝
劍橋如果沒有推薦俾斯麥自傳
得給劍橋差評
給王石開個書單
閑暇之日不妨看看
路易十四傳
就明白為什么他生性溫厚的孫子
路易十六會被推上斷頭臺
正如解放了2200萬農奴的亞歷山大二世
又是如何被世人厭棄
一位偉大的改革者
并不是給予了多少恩惠
而是建立一套
秩序自由主義的制度
就像費城的制憲會議那樣
深圳地鐵的入主
萬科并沒有解決制度危機
這是王石尊嚴結束的開始
或者是郁亮尊嚴開始的結束
無論如何,
給萬科和王石鼓個掌
是個男人就得戰斗啊
勝之可歌
敗之猶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