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懸念見長的他，這次玩起了純愛

劉騫

進入第四個觀影日，今天陰天多云的天氣，使得本已經熱起來的天氣出現了倒春寒，安貞橋畔的柳樹伴隨著冷風飄舞。

在周六之后，我又選擇了一部歐洲中生代導演的作品《弗蘭茲》。法國人弗朗索瓦·歐容一直是我很推崇的一位導演，因為他的電影都非常有意思。他被我所熟悉，也是隨著新媒體時代流量式的口耳相傳而得知的。新時代，連導演被人熟知可能也有了新的方式。我相信，以后有越來越多的年輕觀眾，是以這樣原本看起來完全“不高端”、但有效的方式來認識一些他們不熟悉的導演。

北京這樣的大城市真的太需要好電影來滋養了。各方而來的影迷，已經瘋狂地涌向了影院，早早排起隊等待進場。觀眾們的熱情可以理解，畢竟多數人被現有院線片保守而單一的態勢搞的意興闌珊。但是熱情高漲需要更多注意。18點半場的電影，有很多正常上下班的人趕場依舊是比較吃力。有很多觀眾從外面跑進來，還比較激動，所以沒有放低自己的聲音，也很容易影響其他人。此外還有聊劇情的、踢椅子的等等。其實這些小問題往往是不注意造成的。而且，要比起周末場的動畫電影的熱鬧程度，當然這里已經是天堂了。

《弗蘭茲》是歐容的第二十六部導演作品。歐容的電影向來以內容奇巧，想象力豐富而聞名，作品常帶有LGBT元素，和濃郁的歐洲小資產階級氣質。歐容的電影，從來都不是很簡單的，他一般會在情節的布置上拐好幾個彎，留有諸多懸念。同時，真假虛實，全部同時放在電影中，讓觀眾難辨真偽、腦洞大開，從而被影片的情節牽著往下走，能夠充分調動觀眾的注意力。這樣的鬼才氣質，也讓歐容在影迷圈大受歡迎。我曾經看過他的《沙之下》、《游泳池》、《登堂入室》等影片，確實感受到他的影片有著不同凡響的力量，并且讓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大呼過癮。

《弗蘭茲》改編自電影大師劉別謙1932年的作品《我殺死的那位》，講述一戰時德國人弗蘭茲在戰場上犧牲，他的父母和未婚妻安娜心痛欲絕。安娜去墓地吊唁愛人，卻偶然發現法國人阿德里安在為弗蘭茲的墓碑獻花。在探尋之后得知，阿德里安曾是弗蘭茲在戰前法國的好友，且友誼至深。阿德里安為安娜和弗蘭茲的家人講述了他們玩樂的美好時光，使得大家都倍受心靈上的撫慰。然而，得到安娜心之所屬的阿德里安卻心神不寧，一心想要趕回法國。這一切都使人感到真相沒那么簡單。

《弗蘭茲》最明顯的特點，就是色彩。影片大部分時間使用黑白方式進行畫面的制作，可以看做是延續了近期歐洲藝術電影的風格。善于玩電影的歐容自然不會只是簡單地堆砌黑白顏色，而是在某些情況下突然將畫面變成彩色，同時還順帶把觀眾的情緒推高。據歐容自述，選擇黑白是因為取景地和煦的夏日景象過于艷俗，和整個電影蕭索的氛圍不符。影片中的人物，無論是因為快樂想象的美夢，還是殘酷現實的噩夢，都會因為情緒的變化，而使畫面突然變成彩色。這種通過色彩變化來豐富影片質感的方式，歐容很是得心應手。

前面說了，影片是從劉別謙的作品改編過來的，因此，《弗蘭茲》也就帶上了希區柯克和劉別謙的質感。《弗蘭茲》的主題強調了謊言的兩面性。一方面，謊言會為信任感帶來傷害，你相信的人可以用謊言無所顧忌的傷害你；另一方面，謊言也可能只是不得已的無奈之言，因為說謊者可能沒有別的辦法解決這種親密的負擔。阿德里安從法國來到德國弗朗茲家，其實是為了求得弗朗茲一家人的原諒，但是用謊言積累起來，注定還是十分脆弱的；安娜對于弗朗茲父母的謊言，一樣是善意的，她不希望事情的真相再次傷害到喪子之痛未過的老人。

但是，感情一旦涉及到謊言，就變得不可預知起來。因此，影片在塑造這個主題時，又有了歐容一貫的“似是而非”情調，因為觀眾在觀看過程中完全無法第一時間弄清到底所謂的事實后面還有沒有其他隱情。

以往關注人類欲望的歐容，這次也一反常態，開始將目光注視在單純的愛情上。我們不知道安娜愛上阿德里安的時候，是不是把阿德里安當作弗蘭茲的替代品。然而比起弗朗茲父親的同僚，那些衰老而保守的追求者，阿德里安虛弱敏感的氣質、令人心碎的經歷，都使失去愛人的安娜重新找到愛情的味道，一如熱情的弗朗茲父母同樣接受這個小伙子代替弗朗茲成為他們兒子的存在。

縱使安娜像阿德里安一樣遠去法國尋找他的蹤跡，殘酷的事實，這份感情依然難得善終。由此我們發現，歐榮沒有使用過多的曲折情節去折騰這部電影，因為它的主題是時代背景下的愛情。塑造這種感情戲，我想歐榮也愿意用這種直接而工整的方式去書寫。

電影的背景置于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這場龐大的歐洲國家利益之戰，第一次讓世界見識了持久消耗生命的戰爭絞肉機。德國人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不情愿地成為勝利者的魚肉。因此類似弗蘭茲父親等右傾人士，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與屈辱，期待德意志民族的再次復興。

故而，當一個上過戰場的法國年輕人阿德里安突然闖入時，所有人都帶著仇視的目光。但是他為弗蘭茲父母和安娜帶來的安慰，縱使是黃粱一夢，但依然得到了他們的信任。由此這個愛情故事變得更加豐富，對于家國仇人，還能否客觀地勇敢去愛，這擺在安娜面前。而接下來的故事讓我們看到，愛確實可以化解恨，換來和平。

而對于阿德里安這個人物，其實并沒有表面上那么善良。如果我們說的極端一些，那么阿德里安是非常怯懦的一個人。他所謂來到德國請求弗蘭茲的父母的原諒，但是實際的真正原因，是與自己的過去和解。

阿德里安為什么愛看馬奈的《自殺》？也許是他要的只是一種“靈藥”，能夠讓他有朝一日能完全擺脫那個過去的自己，清洗自己殺人的罪孽。在法國的家里，阿德里安只是個強勢母親庇護下的富家公子。他脆弱的神經已經撐不起太多的責任。不幸的是，這個包袱有人卸下，有人就要背起來。安娜因為愛而背起阿德里安的壓力，可以說也是展現了男人的怯懦和女人的堅韌。

在觀影的過程中，我注意到影片的介質也有變化。首先是影片已經內嵌了中文字幕，這比以前所有外片均無字幕需要人工手動滾屏已經有所進步了，也是電影節走向更加專業化道路的一個表現。但這場的影片，特別是畫面主題在運動時的卡頓似乎比較明顯，不知道是否是DCP介質的問題，但是對觀影的影響并不是非常大。所以，辦好一件大事，從每一件小事著手，總是沒錯的。

電影結束，我漫步在環貿大廈旁的小路上，琢磨著剛才的影片，忽然感到很欣慰，自己的生活，看起來包袱還沒有太重。于是走進便利店買了一個熱狗，伴隨著已經不再陰冷的夜色，心滿意足地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