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紅軍爸爸的品格

李蓮海

老紅軍爸爸的品格

李蓮海

我的爸爸李光文是四川人，矮小、瘦弱，很難想象，像他這樣的身軀能與叱咤風云的英勇紅軍聯系在一起。我爸爸愛喝酒，不愛說話，為人低調，在他的戎馬生涯中，早就和曾思玉、黃玉昆、王六生等眾多軍事將領結為至交！我的爸爸是殘疾軍人，一條腿長一條腿短，那是1933年和四川軍閥楊森部隊作戰時留下的“紀念”。很難想象，他是拖著受傷的腿，來回三過草地，走完了長征路！

在我的記憶中，爸爸有時會長久地坐在陽臺的藤椅上，深邃的目光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似乎在回味著難以下咽的樹皮、草根，追思著風雨如磐的長征路以及無數在他身邊倒下的紅軍戰友。

爸爸參加紅軍的第二年——1931年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上世紀30年代中期，舒同任紅軍師政治部主任，爸爸任連指導員，在一次激烈戰斗結束之后，大家已十分疲勞，準備宿營休整，這時突然發現有兩個傷員找不到了。舒同接到報告，勃然大怒，命令爸爸和當時任擔架隊隊長的賴從生：“無論如何要找到傷員！”爸爸和賴從生接令后立即帶上武器，沖向漆黑一片的山林。山路崎嶇、伸手不見五指，加上白天激烈的戰斗，兩人的體力極度疲憊，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動。爸爸和賴從生互相鼓勁：“我們是黨員是干部，不能丟下一個自己的兄弟，一定要完成任務！”終于在一個山坳地洞里，他們找到了兩位紅軍傷員，并迅速地把傷員送到當地老百姓家中養傷。爸爸和賴從生在拂曉之際趕回部隊，向舒同主任匯報，舒主任露出了笑臉，拍著爸爸的肩膀：“不錯，好樣的！”

李光文1955年攝于上海

1950年，爸爸因傷殘告別了心愛的部隊和朝夕相處的戰友，進入上海軍事管制委員會工作。當爸爸看到百廢待興的上海，百姓沒有房子住，政府急需穩定民心、穩定社會，爸爸主動提出：“為老百姓蓋房子，把建筑行業牢牢地掌控好。”爸爸親自到建筑施工第一線，虛心學習建筑業技術，并把“建設好新上海”宣傳到每一個工人、干部。

在長期革命斗爭的熏陶下，爸爸有著極強的組織紀律觀念，有一次，上海市委召開各行業領導干部會議，爸爸應邀前往參加。在會場，大家等待主持會議的市委書記，等了很久，這位書記才到會場。當他準備登主席臺時，坐在前排的爸爸，一下子站起身來，嚴肅地對著這位領導說：“××同志，大家都在等你開會，你為什么這么晚才到？這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表現！”

這就是爸爸，一個老紅軍戰士的本色！

1964年，黨中央號召開展“工業學大慶”運動。這年冬天，爸爸代表上海工業系統前往大慶開會。會議結束轉道北京時，爸爸讓秘書在賓館等他，自己只身一人順路去探望闊別20多年的戰友——時任北京軍區財政部副部長的李升平。爸爸來到部隊門崗時，值崗戰士看到眼前這位穿著皺皺巴巴舊大衣、又黑又瘦的“老農民”，無論如何不讓爸爸進門。最后，值班長來了解原委后趕緊請爸爸進去，小戰士嘟囔著說：“穿這么破舊大衣的人，怎么會是部長的客人？”爸爸聽到這話很生氣，轉過身對小戰士說：“小同志，這樣的衣服比起戰爭年代好多了！艱苦樸素是我們的本分，可不能以貌取人啊！”

抗日戰爭時期，爸爸已是掌管濱海軍區、渤海軍區、魯南軍區軍用、后勤物資分配大權的供給處主任，有多少令人羨慕的物資由爸爸掌控著。然而，爸爸對自己卻十分“苛刻”，常年穿著陳舊的軍服，破了就補一補繼續穿，到地方工作后，仍舊沿襲著他的老習慣——艱苦樸素、努力工作，不在穿著打扮上有絲毫的要求。

計劃經濟時期，國家各類物資匱乏，生活供給都是憑票購得。我大哥當時單位離家遠，很想能有一輛自行車。一個偶然機會，大哥從一個叔叔（爸爸當年的紅軍戰友）那里，得到一張13型軍用錳鋼自行車票，可把大哥高興壞了，這是市面少有的自行車啊！大哥趁爸爸在外開會，憑票子買回了自行車。可是，當爸爸開會回來知道了這件事，狠狠地批評大哥，并責令大哥：“我們家的孩子不能搞特殊！哪里來的退回到哪里去！”最終，這輛自行車讓給了別家的孩子。

“我們家的孩子不能搞特殊”，這是爸爸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家中的5個孩子，“文革”中分別在五七干校、企業、部隊工作，爸爸總是說：“務農就把農田種好，當工人就把每天活兒干好，當兵就好好完成部隊訓練。生活上要和過去比、和戰爭年代比。誰也別想借用我的關系，把自己調到舒適的地方去！”在爸爸的言傳身教下，家中孩子都遵循“為人正直、生活樸素、嚴于律己、努力工作”的家規家訓，不給“紅軍后代”這個光榮稱號抹黑。

爸爸離開我們近30年了！爸爸的音容笑貌和品格風范深深地刻印在我們腦海之中。我們將以革命先輩的長征精神勉勵自己，樹立堅定的理想信念，緊跟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走好新時期的長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