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手游社交潮

吳俊宇+劉浚

《王者榮耀》《陰陽師》等“爆肝”手游，就像是新時代的標簽和符號，成功跨越次元壁，讓70后和00后迅速融合，成為潮人之間最有效的社交工具。

騰訊和網易作為國內游戲領域的兩極，分別用《王者榮耀》和《陰陽師》這兩款最具有代表性的游戲，造就了無窮無盡的樂趣和障礙。障礙中的人紛紛欲罷不能，樂在其中卻又備受折磨。

與人斗其樂無窮

初入大學，墨風華就開始接觸《王者榮耀》，成了這款游戲第一批核心玩家。在“入坑”后不久，他便發現班上半數以上人都在討論這款游戲。無論是寢室里、聚會時，朋友們總要掏出手機，“開黑”（指在游戲中約上朋友打配合）組局。

為什么聚會時不選擇玩“狼人殺”這樣人與人直接互動的桌游而是依舊選擇大家一起“玩手機”？他回答說，因為“狼人殺”是朋友之間“互相傷害”，而《王者榮耀》是朋友們抱團在一起和屏幕對面的“敵人”對抗，這樣比較刺激。游戲已經成為了人和人之間交流的工具，就像是標簽和符號，能讓人迅速找到“自己人”。

最初接觸游戲時，他幾乎每天都要把大半天的時間投入在游戲之中，直至今日，他每天依舊會給《王者榮耀》專門留下兩個小時。游戲資料中顯示，他已經打了3157場比賽。如果以15分鐘一局來計算的話，他在游戲里耗費了789個小時，也就是33天。

長時間的對戰經歷讓他對游戲理解越來越深，他在知乎上不斷回答和《王者榮耀》的相關問題，在玩家圈里小有名氣。今年1月，他組建了一個QQ群，僅僅一個月的時間，群里就有1300多號人。

這個群里有年過40歲、孩子已上大學的大叔，也有剛上初一的13歲學生。群里無時無刻不吵吵鬧鬧，幾分鐘不刷消息，99+的紅點就會冒出來。

墨風華對《王者榮耀》又愛又恨，他愛這款游戲打擊感強，與人斗其樂無窮，他能和室友們在一起碾壓屏幕對面的敵人。他也恨這款游戲，“最討厭那些豬隊友，玩多了讓我對誰都不信任”。

即使槽點眾多，《王者榮耀》依然裹挾著微信和QQ的社交圈，正在上演一場真正的“全民游戲”。

有玩家在知乎上談到，自己10歲的表弟和33歲的姐夫都在玩這款游戲。從農村家庭聚會到投行公司年會，《王者榮耀》的身影無處不在，就像斗地主一樣，隨時開打，無需刻意宣傳，將年齡跨度超過30年的人聯系在一起。

小黑今年31歲，在媒體工作。他談到，《王者榮耀》就像是父輩們當年和同事一起玩的撲克牌，有時候兩個人之間談論游戲就像是遞過去了一根香煙，這是開啟話匣子的工具。在《王者榮耀》里，朋友想要組局打游戲，必須先加上微信或者QQ，這樣很多事情會變得順理成章。

在他看來，這類游戲背后的真實訴求實際上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王者榮耀》綁定了社交體系的游戲。一開始他因為朋友介紹知道這款游戲，又介紹了七八個朋友一起感受游戲，他的朋友們又帶動新的朋友進入圈子，最終構建起了一個龐大的社交圈。

小黑和妻子都是重度游戲愛好者，但《王者榮耀》是他和妻子在一起玩的第一款游戲，“每天晚上睡覺前打幾場排位賽，打完之后吵一架再睡覺。即使如此，兩個人的共同語言以及生活交集都因為游戲不斷擴大。”

小黑甚至把《王者榮耀》當成是了解朋友個性、興趣、愛好的一種方式。因為在游戲中，不同角色、不同打法總會體現出每個人的行事風格。因此不難理解，為何一些公司甚至在聚餐、午休時集體組隊打游戲，把打游戲當成團隊建設的一種方式。

想象中的共同體

和墨風華、小黑截然不同，Libertas是《陰陽師》重度玩家。Libertas今年大四，去年9月中旬開始接觸《陰陽師》，最癡迷的時候每天有十幾個小時投入其中，到現在在游戲里已經“氪”了3萬元。雖然過去曾經在《龍之谷》等游戲中都有過氪金經歷，但《陰陽師》是她短時間內氪金最多的一款游戲。

《陰陽師》的主線任務是鋤妖降魔，當妖怪被陰陽師收服之后則稱為“式神”，成為玩家的作戰單位。式神有等級、屬性和技能設定。游戲對式神的評級形式分為SSR、SR、R、N，一般稀有度評級越高的式神培養潛力越大，SSR為最稀有，往往需要抽獎才能獲得。

對SSR的渴望來源于設計美感。在開始的兩個月，Libertas氪金全是為了抽取一個名為“青行燈”的式神。在游戲中，“青行燈”是一個綠衣御姐。Libertas對“青行燈”的執念僅僅是因為“長得好看、聲音好聽”。當抽取到“青行燈”的時候，她已經花費了2萬元。她在氪金時，甚至對金錢毫無概念，頭腦中只有“想要”二字。

這一行為在外界看來幾乎無法理解，但在ACG（Animation、Comic、Game的縮寫，動畫、漫畫、御宅向游戲的總稱）人群中卻是非常普遍?！蛾庩枎煛返暮惋L題材與ACG文化的高契合度，決定了ACG愛好者們會為之癡迷。

《陰陽師》注定了符合這類ACG宅女的胃口?！蛾庩枎煛芬还灿?5個式神，而她集齊了其中的84個。當問到是不是因為喜歡ACG文化才喜歡玩《陰陽師》時，Libertas聲音高了八度，回答道，“當然了！”她尤為喜歡游戲中的人物設定以及CV（Character Voice，日本聲優給人物角色的配音），對她來說，這些都是享受。

Libertas這種表現在常人看來無法理解，但在Totenklage眼里卻很正常。Totenklage是一位高級游戲策劃，在某互聯網巨頭游戲事業部供職。出于研究競品的目的，他在《陰陽師》走紅之初就對這款游戲展開了深入研究。由于同屬ACG愛好者，他被游戲真正打動后入坑其中，并在隨后的數月時間里氪金3萬元。

他認為，《陰陽師》的成功，核心原因在于明確地有意識地針對細分領域（二次元以及泛腐亞文化圈）的話題性、價值觀塑造以及情感敘事訴求而引發的自媒體傳播和人際傳播，而后因傳播而建構該游戲獨有的“想象的共同體”，從而得到穩定和有持續侵略影響力的“游戲國民”。

這些“游戲國民”對自己喜歡的游戲有著信仰一般的愛，不怕麻煩、不怕“肝”，愿意為游戲付出大量的時間、金錢、精力，并且會形成穩固的擁有共同價值觀的社群（這也是為什么戲稱為“國民”）。Totenklage所說的“肝”同樣是ACG文化中的一個詞匯，是指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甚至是通宵，用來達成游戲的某種目的。由于長期熬夜容易傷肝，所以這種行為又被稱為“爆肝”。

游戲的傳播迷因

《陰陽師》對歷史和文化的“高還原度”、成體系化以及游戲世界觀的塑造讓ACG愛好者贊不絕口，《王者榮耀》卻存在爭議——游戲里的英雄幾乎全來自于歷史上人物，如李白、姜子牙、諸葛亮、成吉思汗，但英雄們卻又超越時空混跡在一起“關公戰秦瓊”。

不過，也有玩家表示，歷史的形象在后世傳承過程中會發生改變。改編或重構，如果邏輯合理，那就沒有問題，如果你能接受氣量狹小的周瑜、和喬峰結拜的耶律洪基、帶著猴子和豬去取經的玄奘，為何不能接受《王者榮耀》？

游戲中的槽點某種意義上也在成為玩家消費游戲的內容。玩家們抱怨《王者榮耀》中的小學生、《陰陽師》里的SSR時，實際上也是在借助吐槽表達對游戲的喜愛。

《王者榮耀》和《陰陽師》之所以會成為全民游戲，一個原因在于游戲中產生了足夠多的“迷因”（即“流行的文化概念”，比如表情包、流行語、“?！钡龋┖筒埸c。一款游戲之所以會成為全民文化現象，很多時候是經歷了“迷因”傳播的過程。舉例來說，陰陽師里流行的“SSR”“非洲人”等概念就是其產生的迷因，這些槽點會進一步給游戲帶來話題效應，讓更多路人成為游戲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