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洪激
幾年前,普生同志剛從黃岡職業技術學院黨委書記的位置退下,來到東坡赤壁詩社任常務副社長時,我正任《東坡赤壁詩詞》雜志主編,朝夕相處,過從甚密。一位從事黨務工作多年的廳級干部,突然躋身純文學的詩詞文化領域,讀詩寫詩,是一個很大的毅力轉身。不過,曾是作家、詩人搖籃的武漢大學高才生,他很快就適應了,融入到詩詞之中,創作出大量的詩詞文賦作品,發表在《中華詞賦》《湖北詩詞》等主流雜志和出版物上,被選為中華詩詞學會和湖北詩詞學會常務理事。
必須承認,普生同志是一位十分勤奮且精力充沛的人,一旦融入詩詞,創作靈感如滔滔江水,想抑也抑制不住。三天兩頭,我的手機短信里就會收到他的新作。如節日抒懷、采風紀事、旅游觀感等,我是從他的詩作里了解他的行蹤,感受到他的執著。直到今天,他終于拿出了這么厚厚的一本詩集。這本詩集,且真且美,獨具個性,甚有敘事色彩。如《南國五題》《炎夏登大崎山》《退休周年賦》《中秋夜騁懷》等等,占了大部分篇幅。
敘事詩是指寫人敘事來抒發情感,通過對具體生活畫面的描繪來體現作者的思想感情。唐代是詩歌發展的黃金時代,敘事詩不僅作品眾多,風格多樣,流派紛呈,而且詩體齊備,技藝精巧,達到了后代無法企及的高度。最早的《孔雀東南飛》,李白的《靜夜思》,高適的《除夜作》,元稹的《望遠》,就是長短敘事詩的典型代表。
普生同志深諳此道,他的敘事詩很有特色。一是真。真,是一種美學觀念。正如宋代蘇東坡所說“隨物賦形”,意為渾然天成,即不矯揉造作,不無病呻吟。如《辛卯中秋夜騁懷》:“月滿中秋若晝光,九州寥廓意綿長。珠江圣火融瑤影,黃海神蛟劈浪徉。族旺家興盈桂蕊,民殷國富惠諸邦。抬頭又見重霄上,捧酒迎新樂斧剛。”一首詩敘述了三件事:亞洲運動會在我國成功舉辦(“珠江圣火”);我國自制的航母在黃海下水(“黃海神蛟”);我國成功發射天宮一號衛星上天(“捧酒迎新”)。在抒情中敘事,在敘事中抒情,真實地展現了民族、國家的發展進程,展現了歷史的真實和生活的真實,展現了時代社會的整體風貌,也展現了人民的共同心理和民族的審美精神。
二是美。美,不單是指語言美、形式美,它還包括形象美、意蘊美。中華詩詞就是在寫景狀物、吟詠抒懷中展現個人胸懷和心存天下。再看他的《油菜花田憶趣》:“我本農家一后生,慣挑箢箕壟間行。開心最是衣花吻,蜂蝶追香到院庭。”詩本是敘述一位農家后生,挑著箢箕在田間勞作的情景,然而,詩人自己卻站出來,直接向讀者傾吐自己對所敘之事的審美評價(“衣花吻”),抒發自己的激情(“蜂蝶追香到院庭”)。這就是敘事詩精彩的抒情插筆。又如《詠柳》:“眉葉新開翠點枝,春風翦燕戲柔慈。飄紅煙雨蟬鳴月,樹樹婆娑樹樹詩。”詩作恬靜淡雅(“眉葉新開”“春風翦燕”),這是美;清新自然(“飄紅煙雨蟬鳴月”,一束燈光斜照在煙雨后飄紅的柳條上,對著初升的月亮,蟬也興奮得鳴唱起來),亦是美。將“韻外之致”和“味外之旨”含蓄雋永地表達出來,不能說不是詩林高手。
詩論家王國維說:“敘事詩,國民盛壯時代之作也。”敘事詩是選擇生活細節作為描寫對象,通過語言完成超越,留下永恒,實現不朽。諸如《秋登滕王閣》《題五祖寺》《謁李時珍陵園》《桂林三題》《2016生日晨口占》等等,這些敘事都有很高的起點,都具有讓事物本身出來說話的特長。可見且真且美的詩意敘述,恰恰表現在作者對我們日常生活司空見慣的事物有獨到的見地,令人悵然深思。登滕王閣不說序美,只說“也信賢能勝帝王”;謁李時珍陵園,不說李醫術多高,著述多豐,只說“從來勤苦釀甘甜”;2016生日晨口占,不說生平,不言感慨,只說“且安高枕享閑年”。其實,我們從這些詩里已讀懂了作者的用意,看到了他賦予生活的斑斕色彩,也引起了心靈的悸動,使我們從他敘述的啟示里,找到了認真對待現實的理由和力量。
總之,普生同志的詩,敘述熟練,細節飽滿,意蘊深刻,小中見大,且真且美,不反復咀嚼,便不知其中之味。這應是他為文作詩的高明之處。可以說,作品體現了一種珍貴的獨特價值。故略贅數語,權以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