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智能音箱：探索中國版Echo生存法則

代偉

北京亦莊朝林廣場A座15層。在這個與京東集團總部相去僅約7公里的靈隆科技的辦公區里，618大促后的硝煙仍未散去。抬眼環顧，四五條巨大的紅色橫幅在近1000平方米的場地周遭鋪展開來，上面是“叮咚激戰618，產品體驗+++”等用以振奮士氣的口號?！岸＿恕奔丛摴局鞔虍a品叮咚智能音箱。

靈隆科技CEO魏強在接受《財經天下》周刊記者采訪時難掩興奮。他說，相較去年“618”，今年叮咚智能音箱的銷量同比增長300%以上，如今該產品在國內WiFi智能音箱行業中的市場占有率已達80%。

靈隆科技是2015年4月由京東集團（下稱京東）和科大訊飛共同出資成立的一家高科技公司，注冊資本1.5億元，兩出資方分別占股45%和55%。目前公司現有員工80多名，其中70%為技術研發人員，大部分來自上述兩家公司。

截至本文發稿止，靈隆科技已發布7款智能音箱產品及10余款合作產品，除語音點歌、控制智能家居之外，叮咚智能音箱已與近百款第三方服務建立連接，如中通快遞、京東購物等。

焦灼中發現Echo

2014年11月，亞馬遜在其英文官網悄無聲息地上線了一款名為Echo的智能音箱。這一動作被京東迅速察覺。

彼時，被寄予厚望用來布局智能家居生態的“京東微聯超級APP”一直不溫不火，京東為此頗為焦慮，正全力尋求突破路徑。魏強時任京東智能產品中心總監。據魏強回憶，當時用戶通過手機控制家庭智能硬件的需求并不強烈，而且實際使用起來也并不方便，另尋入口逐步成為共識。

Echo的出現令大家眼前一亮。在Echo身上，京東發現了音箱這一比手機App更加自然的人機交互介質。

京東對智能音箱這件事特別重視。2014年年底，京東找到科大訊飛，之后兩家公司成立了聯合項目組。靈隆科技首席科學家湯躍忠向《財經天下》周刊記者透露，項目落地非?？?，雙方從第一次接觸到確定合作，只用了1個月的時間。

靈隆科技甫一成立，京東就為之迅速引入了令同業艷羨的市場渠道、硬件方案以及強大的供應鏈資源，而科大訊飛為之提供的是國內領先的語音技術和軟件技術支持。

作為靈隆科技CEO，魏強直言壓力不小。“當時除了亞馬遜的Echo，市面上還沒有一款基于家庭環境使用的智能音箱產品，一切都得靠自己摸索?！碑a品定義、外觀設計、硬件方案選型、算法迭代優化等都考驗著這位新任CEO的能力。魏強坦承，在設計叮咚產品的最初形態時，團隊參考了Echo。

魏強介紹稱，語音技術屬于模式識別范疇，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即便是科大訊飛，彼時也沒有特別成熟的語音技術解決方案?？拼笥嶏w提供的電路板模板，能在3～5米的范圍內實現基本的語音喚醒功能，但是在實際場景下，比如模板套上盒子后，效果怎么樣就很難說了。事實上，第一個工程樣機的喚醒效果并不好。當時魏強等五六個人圍成一圈，對著音量調至最大的工程樣機連叫幾聲，樣機都沒有被喚醒。

魏強帶著結構、聲學、軟件等工程師熬了幾個通宵后發現，樣機失敗的原因是，音箱本體震動影響了麥克風陣列的拾音效果。之后，團隊花了兩個多月才找到解決方法：先使用模擬麥克風，然后在麥克風后邊接一根軟連接的線，再通過減振來減少電路板震動對脈沖帶來的影響。

“在經歷多次軟硬件迭代之后，我們積累了很多這方面的產品經驗?！辈贿^，湯躍忠也強調，“我們更多的是做一件產品，而不是做一項研究?！?/p>

毋庸置疑，魏強是團隊中最后決定整個產品方向的人?！昂退麥贤ú粫姓系K。他既懂研發，又能綜合考慮設計、成本、市場等因素，因此他最后做出的統籌和決策，大家都覺得有道理?！睖S忠評價稱。

靠著京東的品牌背書，魏強團隊在對接供應鏈資源上，沒遇到什么障礙。無論是芯片商、模組廠商還是加工廠商，都愿意給靈隆科技很多優惠資源。“其實大家都明白，智能音箱市場剛剛開始，需要整個鏈條的合作，因此一開始，大家并沒有考慮過多的利潤?！蔽簭娊忉尫Q。

2015年8月，叮咚智能音箱旗艦版A1在京東商城上線，售價798元。A1具備三種基本功能：播放音樂、控制京東微聯400余種智能家居以及單輪語音交互。值得一提的是，京東給這款產品提供了長達一個月的3C戰略單品首頁的位置，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在湯躍忠看來，作為國內第一批從事智能音箱研發和銷售的公司之一，靈隆科技不僅具有明顯的先發優勢，而且在同期同業陣營中，他們的技術也是非常領先的。據稱，憑借科大訊飛提供的語音識別、麥克風陣列、遠場語音交互等技術，A1在5米左右距離的聽寫識別正確率已超過90%。

在合作中快速迭代

然而，叮咚智能音箱的首戰，卻沒能像Echo一樣迅速打開市場。

“只有業內人知道，這些產品無法觸及大眾消費者?！逼炫灠鍭1投放市場之后，魏強很快帶領團隊擴充產品線，希望能夠以不同打法，攻入大眾消費市場。

首先是垂直領域。2015年10月，靈隆科技與新東方聯合推出了“泡泡版口語機器人”。該產品主打少兒教育，小朋友可以跟讀英語、糾正發音。其次，傳統音頻硬件廠商也被整合起來。2016年4月，靈隆科技聯合飛利浦、漫步者、貓王、索愛、哈曼等音頻硬件生產商及喜馬拉雅、百度音樂等影音內容供應商，成立了京東智能音頻聯盟。京東可為該聯盟提供智能語音交互整體方案，而音頻硬件生產商負責音腔、喇叭等聲學設計內容。雙方優勢互補，現已聯合推出JBL Go Smart等10余款聯盟產品。除此，靈隆科技針對不同受眾，陸續發布了叮咚智能音箱青春版Q1、悅動版 Q3、靈動版 A3、兒童教育版A15等產品。

當然，用戶不會花上近千元買一個只能聽歌的智能音箱。魏強認為，智能音箱作為一個入口，連接著千千萬萬的需求，每個需求都代表著一個語音交互服務，而這些僅憑京東微聯超級App或靈隆科技一家是滿足不了的。

為了提高用戶活躍度，2016年6月，靈隆科技發布了面向第三方開發者的叮咚開放平臺，并首批接入了中通快遞、百度地圖等7項服務。叮咚開放平臺向第三方企業或個人提供開放接口，同時提供語音交互、自然語言處理等技術方面的支持。開發者可創作基于自己邏輯的服務和應用，然后聯合該平臺，一起做市場推廣。

如今除了能夠控制京東微聯超級App上的1000款智能家居，叮咚智能音箱還分別接入了音樂、有聲讀物、O2O等第三方服務。據稱，通話功能也已列入團隊開發日程。

在擴展產品線和增加第三方服務之外，促銷往往是最能提振市場的方法。在剛剛過去的“618”大促上，京東不遺余力地給了叮咚智能音箱一系列搜索推廣和大幅降價促銷資源。

在此基礎上，產品的市場占有率正慢慢攀升。“藍牙音箱市場正慢慢向WiFi音箱市場轉移，這就如同當初多媒體音箱向藍牙音箱轉移一樣?！蔽簭姺Q。

行業短板仍待補齊

采訪期間，魏強為記者演示了叮咚智能音箱最近上線的京東購物功能。當魏強發出“我要買牙膏”的指令時，叮咚智能音箱向他推薦了歷史訂單中的一款竹鹽牙膏。

“我現在只要說一句‘下單，它就能自動幫我下單。”魏強說道。不只如此，像京東購物這類能夠獲取用戶信息及數據的第三方開發者，可根據用戶的行為數據，定制相應的內容，通過減少交互步驟，來提高用戶體驗。

“用戶想買的不是智能音箱，而是音箱背后的內容服務?！毕柴R拉雅FM硬件事業部總經理李海波對《財經天下》周刊記者表示。6月20日，喜馬拉雅FM聯合人工智能公司獵戶星空，發布了“小雅”智能音箱，定價999元，產品主打的就是6800萬份、平均時長30分鐘的音頻節目。

與小雅同時發布的，還有喜馬拉雅INSIDE 2.0開放平臺?！拔覀兺瞥鲋悄芤粝浜兔赓M開放平臺的目的，都是為了將內容分發給更多受眾。”李海波說。當然，開放平臺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目的——積累更多用戶數據。以基于喜馬拉雅INSIDE 2.0而推出的小雅智能音箱為例，通過對海量的用戶使用數據進行深度學習，它能夠為用戶精準推薦個性化內容。李海波直言，在語音識別、語音交互技術愈發趨同的當下，平臺積累的自然語音數據越多，語義識別就越準確。

叮咚智能音箱上線兩年多來，作為公司首席科學家的湯躍忠，每天工作內容中的重要一項就是改進它對自然語言的理解，而這兩年多的自然語音數據積累，已成為公司的核心競爭優勢之一。

據湯躍忠提供的數據，目前叮咚智能音箱日活率為25%～30%，周活率40%，月活率70%，日均使用頻次1.9次。不過，魏強表示，即便如此，天氣、百科、火車票、賽事轉播等信息及數據都攥在第三方開發者手里，因此靈隆科技只能與之合作。

AIUI平臺的開放對國內智能音箱行業無疑是個好消息。6月9日，科大訊飛正式推出了AIUI開放平臺。業內人熟知，AIUI是科大訊飛最新的人機交互解決方案，它融合了遠場識別、全雙工交互、語音合成、語義理解等單點功能，另提供第三方自定義技能、應用擴展功能。它的應用場景包括機器人解決方案、智能家居解決方案、智能音箱解決方案等。

6月8日，在CES ASIA 2017（上海）期間，靈隆科技發布了兩款智能音箱產品——叮咚TOP和叮咚二代。與叮咚一代一樣，它們將全面接入AIUI開放平臺，而此時能夠連接的第三方服務已多達150種，如e袋洗、得到等。

京東和科大訊飛加持下的叮咚智能音箱，目前已是國內銷量最高的智能音箱產品，據傳迄今累計銷售已超過100萬臺。對于這一數字，本刊記者曾向魏強求證。魏表示并不準確，但具體銷量屬公司機密，不便透露。

事實上，即便100萬臺為真，相較Echo，這也并非一個多么值得驕傲的數字。市場咨詢公司eMarketer的數據顯示，目前憑借Echo的奪目表現，亞馬遜已拿下美國智能音箱市場70.6%的份額，遠遠高于占比23.8%的谷歌以及共同分享剩余5.6%份額的聯想、LG、Mattel等眾多參與者。另據調研機構CIRP的數據，截至2016年年底，Echo累計在美銷量已達820萬臺；而來自摩根士丹利的統計數據，這一銷量更已達到1100萬臺。

與歐美市場不同，國內智能音箱行業的短板仍清晰可見。喜馬拉雅FM硬件事業部總經理李海波對本刊記者說，在他參加的某次智能音箱展會上，參展的所有音箱，10句話能聽懂1句的都很少。 “那些沒有核心能力，只會拼模組的智能音箱，必將死去?！?/p>

智能語音技術開發平臺“EchoCloud回聲云”創始人黃麗輝在接受《財經天下》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美國用戶對音樂是剛需，但在中國，別說智能音箱，就連藍牙音箱都還沒有普及。

“相比美國，中國依然是個尚未開發的市場。”魏強認為，原因在于，中國沒有像亞馬遜那樣具備完整產業鏈資源的企業。“智能音箱市場非常大，但有一條非常長的產業鏈，后臺服務、語音技術、生產制造、營銷渠道等，缺一不可?！?/p>

“國內智能音箱市場，有可能會在兩三年內成熟，但這需要產業鏈上下游企業之間的密切合作。單打獨斗是搞不定的。”魏強頗為堅定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