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樣是自己的手,人類對左手的歧視已經到了讓壹讀君發指的地步。除了做某些不可描述之事,它好像就只是個保持人體對稱性的擺設而已。
而右手呢,我們施與了多少恩寵?
吃飯用它,寫字也用它;用法國學者羅伯特·赫爾茲的話講,右手儼然是“命令的發出者、動作的執行者和事物的接收者”。
在右手的強勢面前,左手只能屈居于從屬輔助的地位。這種不平等甚至延伸到社交禮儀中,和客戶爸爸初次見面時誰敢伸左手?
那到底什么造成了左手在“左右互搏”中失勢呢?有學者認為這和大腦暗中“扶持”右手有關。
眾所周知,右手是由大腦左側半球控制的;特別巧的是,我們的語言中樞以及支配人有意識活動的神經中樞也主要分布在左腦。神經學家布羅卡據此得出結論:我們慣用右手是因為人類的左腦更發達,它的特權是由大腦神經中樞的不對稱結構賦予的。
但是這個解釋卻并不完美。因為將其中的因果關系顛倒為“我們常用右手,所以左腦發達”同樣成立,很容易陷入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死循環。更何況,單從生理層面講,左手并沒有明顯的劣勢,這一點從彈鋼琴可以看出來。
由于右手偏向的生理起源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不少人就將眼光投向了外部:就像男人比女人聰明是社會文化造成的假象,同樣的道理可能也適用于我們的雙手。
根據一些人類學家的觀點,左與右的不同來源于太陽崇拜。太陽被視為生命的來源,在舉行宗教儀式時,人們總是很自然地注視太陽升起的地方。在不同的宗教中,很多神圣的建筑都不約而同地面朝東方。人在面向東方后,身體也就有了自己的基本方位:身后是西方,右側是南方,左側是北方。
在原始人的感受中,南方燦爛的陽光照耀在我們的身上,北方的陰冷則留在左側。白晝與黑夜,溫暖與寒冷,這些鮮明的對比使人們懂得區分左與右,并將空間特征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在以涂爾干為代表的社會年鑒學派的理論中,類似的二元對立貫穿了原始人的精神生活,右手的優越不過是其中一種而已。一些特定的人或者物,或者因為他們自身的特質,或者是因為信仰的需要,被捧為“神圣”;而剩下的自然就淪為了神圣的對立面“普通”甚至“邪惡”,并由此衍生出了很多禁忌將它們隔離開來。
于是,世界被劃分成了兩個相對的領域。在自然界中,光明與黑暗,白晝與黑夜,東和南與西和北等都被賦予了超自然的含義。比如天空是純凈的,它是永生的神靈與星星的故鄉;地下則是骯臟的,那里居住著魔鬼。
左與右也相應的有了不同的價值和地位。人從自己的身體出發,“右”首先是兩只手中比較好用的那個,下一步就是右手天生具有力量和技能上的優勢,接著就引申到了好運和美麗等方面。好的詞匯都被右手占了,左手就只能當“反派”了。
比如在毛利人眼中,右側是神圣的一側,幸運和具有生命力的東西都是從右側進入身體;左側則象征世俗,除了能干一些破壞性的事情外便別無長物。為了避免邪氣從左側入侵人體,要在左手中指戴戒指。
基督教也有相似的觀點。在米開朗基羅繪制的《最后的審判》中,上帝高舉的右手表示那些被挑選出來的人的純潔住所;而降低的左手表示有罪的靈魂即將被吞沒入地獄。將右與代表光明的東方、南方相聯系;左與黑暗的西方和北方捆綁也是常見的做法。左與右因此成為了一個縮小版的對立宇宙。
此外,左右還會與性別聯系起來。上帝抽了亞當的左側肋骨塑造了夏娃,在澳大利亞的某些部落葬禮上通常有兩根用來抽打的枝條,被稱為“男性”的那根拿在右手,“女性”拿在左手。儀式中“男性”一般是抽打的一方,“女性”是被打的那個;右手是主動實施者,左手是被動接受方。強勢性別的特權與強勢側面特權結合了起來。
這種現象并非是個例。過去尼泊爾地區的一些部落甚至禁止女性用左手做飯,免得她們毒害別人或者實施巫術。20世紀初,有醫生在荷屬印度群島作醫學檢查時發現當地兒童的左手臂被完全捆綁住,目的是讓他們放棄對左手的使用。一些自認為家教良好的家庭會強迫左撇子的孩子改過來,因為這會被視為粗野的表現。
不過這里要說明一點,和人類學有關的問題很難有一個結論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比如有些地方就是以左為尊,但也只是把“左”與“右”的含義對調了而已。
其實直到今天,關于左手和右手的地位和含義還有很多爭論。壹讀君認為比較中肯的一種解釋是“右手在生理上的微弱優勢為自己贏得了一個機會”。其余的,不過是迎合了社會的某種需要而已。
幸好現在對左手的偏見已經消弱了很多,左撇子不但不會再被強迫使用右手,還被認為是聰明的表現。
參考書目:
1、《死亡與右手》,羅伯特·赫爾茲,上海人民出版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