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賢得：“鋼鐵戰士”的人生三味

文新

海浪拍打著軍港，藍天白云下，排排軍艦保持著沉默的威嚴。

回來了！回來了！年逾古稀的麥賢得老人，揣著一顆激動的心，在年輕官兵熱切的目光中，邁步登上英姿勃發的西安艦。走上戰位的那一刻，人們發現，歲月的烙印雖已經刻滿老人的鬢角發間，但是老英雄的脊梁，卻始終保持著一名共和國軍人的挺拔。

敬禮！年輕的水兵為老英雄送上最誠摯的敬意。交談中，當麥賢得老人得知，從正式入列至今不到3年的時間里，西安艦先后參加了戰備巡邏、“環太平洋——2016”演習等重大任務，在國際舞臺上完美亮相時，心中備感欣慰。手撫著共和國的新一代深藍利器，老英雄的思緒不知不覺又回到了昔日戰火紛飛的激情歲月。

血氣

故事要從54年前說起。

“入伍了！”1963年12 月，年方18歲的麥賢得如愿以償，成為汕頭水警區527號護衛艇的一名機電兵。僅僅數月時間，勤學苦練的麥賢得就熟練掌握了手中裝備。更讓老兵驚訝的是，他還練就了一手“夜老虎”本領，能夠在完全沒有照明的條件下，準確無誤地操作各項裝備，甚至能蒙著眼準確地找到輪機艙里的每一個螺絲。

1965年8月3 日，527艇官兵順利接回我國自行制造的611號高速護衛艇，從廈門回到汕頭。麥賢得也隨之成為 611艇的機電兵。

8月5日凌晨，臺灣國民黨軍大型獵潛艦“劍門”號和小型獵潛艦“章江”號由臺灣左營港隱蔽出航，企圖輸送特務到閩南蘇尖角古雷頭地區偷偷登陸，進行襲擾、破壞活動。

8月5日22時，南海艦隊汕頭水警區接到上級命令后，迅速派出由4艘高速護衛艇、11艘魚雷快艇組成的突擊編隊，前往預定作戰海區阻擊敵人。麥賢得所在的611艇，也被安排參加此次戰斗。

8月6日凌晨1時24分，我軍護衛艇群發現目標 ；2時51分，開始集中火力攻擊“章江”號。新中國成立后規模最大的一次海戰，在東山島附近的海面正式打響。

戰斗中，611艇的后左主機意外拋錨，麥賢得立即跑去幫助啟動機器。就在此時，敵人的炮彈打進機艙，其中一塊高溫彈片打進他的右前額、一直插到左側靠近太陽穴的額葉里。

重傷之下，幾近昏迷的麥賢得硬挺著站起來，他絕不允許自己的戰位有問題、拖后腿。黑暗中，他憑著一手“夜老虎”功夫，一顆顆螺絲、一個個閥門、一條條管道地檢查，保證了機器正常運轉和艦艇安全。當敵軍被最終殲滅時，鮮血已染紅了英雄的身軀。戰火中，麥賢得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一直緊緊堅守在戰位上。

聆聽了老英雄的故事，黨的十九大代表、鄭州艦副艦長韋慧曉激動地說：“這一壯舉的背后是何等堅定的信念！您的英雄壯舉是我一生的榜樣，也是我一生追求的目標。”

本色

對于麥賢得而言，戰斗結束后，嚴峻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插入麥賢得頭部的 彈 片， 長 7 厘 米、寬 2.5 厘米、厚 2.5 厘米，而且呈彎鉤狀，嚴重損傷了他的腦神經，導致他神志不清、不能說話、不能活動、肢體癱瘓、生命垂危。

英雄的傷情牽動著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心。毛澤東主席要求組織全國最精干的醫護力量全力搶救英雄麥賢得。周恩來總理親任麥賢得搶救指揮小組組長，下令專門開辟了由汕頭到廣州的空中救護通道。

在搶救麥賢得生命的日日夜夜里，多位全國最拔尖的腦外科專家一起研究、確定救治方案。經過4次腦部手術，麥賢得腦顱中的彈片終于被取出，并且植入兩塊有機玻璃片代替部分頭蓋骨。建軍80周年時，軍博專門展出了當年從麥賢得頭部取出的彈片。

這些彈片造成的后遺癥終身伴隨著麥賢得，除了損傷他的語言功能和記憶力之外，還一度造成他的右半側身體完全癱瘓，每天必須服用大量安定藥片來控制情緒。“現在，他的胸部還有一塊彈片沒取出，腦部還有兩個米粒大的彈片沒取凈。當時手術進行了8個多小時，能救活過來真是奇跡。”麥賢得的妻子李玉枝介紹說。

面對嚴重的傷病，麥賢得保持了一名“鋼鐵戰士”的本色。剛剛能發音吐字，他就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東方紅》；右手癱瘓了，他就用左手寫字 ；右腿不靈便，他請護士攙著練習走路，雖然每走一步都非常艱難，但他強忍疼痛走了一圈又一圈 ；早晨一聽到起床號，他就堅持自己穿衣服、疊被子，喊“一二一”的口令，進行隊列訓練。醫護人員無不感嘆道：“麥賢得渾身上下好像鋼澆鐵筑一般。”

平日里，麥賢得最經常說的幾句話就是“為黨、為祖國、為人民”“為人民服務”“要學雷鋒、做好事”。這些都是他受傷前接受的教育，成為支撐他信念的人生信條。一些商家想利用他的名氣做廣告，都被他堅決拒絕。他堅定地說 ：“拿黨和人民給予的榮譽去謀私利，這樣的事我絕對不會去做！”

家風

歲月沖刷著英雄的光環，生活越來越趨于平淡，但英雄的家風始終如一。

“要信馬列、要聽黨話、要做好人、要有正氣……”在父親的教育下，麥賢得的兒子麥海彬也逐漸形成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

從部隊轉業后，麥海彬進入廣東省質量技術監督局工作。負責執法工作的他，查處了不少大案要案，并多次被評為優秀共產黨員。麥海彬告訴記者 ：“在辦案過程中，經常會面對一些阻力及誘惑。但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我常告誡自己不能犯糊涂，否則不僅會毀了父親的一世英名，更會敗壞黨的形象。”

麥賢得的女兒麥海珊向記者介紹說，父親有兩條鐵律 ：誰在外面打他的旗號辦不該辦的事，不讓進家門 ；誰在外面玩歪的搞邪的，不讓進家門。這就是我們的家風——信仰不許丟、正氣不許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