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水霧讀到愛

陳靖凱

升騰的水霧，遮擋了我的視線，如同薄紗圍做的屏風，讓我看不清，讀不懂。

“老板，來一份煎餅果子。”我輕輕揮散了眼前的蒸氣，面色平淡地說。老板洋溢著職業笑容，也沒多說話，動作麻利地盛一勺面糊，攤在熱乎乎的鐵板上。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老板把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拿出藏在衣兜深處的劣質手機，接通。“喂？兒子嗎？”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聳起右肩，將手機夾在右耳邊，一邊攤餅，一邊接電話，“兒子，有什么事嗎？”她的語氣很輕柔，充滿了憐愛和關心。“媽，我生活費不夠了，再給我打點錢。”命令式的口氣從聽筒中飄出，其中的機械和冰冷讓我驚訝。

老板沒有生氣，只是竭盡全力偽裝出輕松的模樣：“好好好，媽又賺了不少，不過你可得認真上學……”話還未說完，電話里頭卻只剩下了忙音。她輕輕地囁嚅，不知所措地舔著干涸的嘴唇。

“煎餅，好像有點兒糊了。”作為不相干的陌生人，我并不想打斷別人處理家事，只是覺得讓那一份冬日里熱乎乎的煎餅糊掉，有些莫名的罪惡感。

老板從沉默中反應過來，將手機丟在一邊，慌張地將煎餅翻了過來，臉上寫滿尷尬。

“加個雞蛋吧。”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打破眼前的僵局。老板倒也不磨蹭，“刺啦——”雞蛋從破碎的蛋殼中滑出，落在鐵板上，激起層層煙霧。

老板再次用破舊的圍裙擦凈了手，拿起放在邊上的手機，快速撥弄著。“喂？孩子最近手頭有點兒緊……你再給他打點錢吧！”她的口氣少見地沉重。對方沉默著，半晌才回答：“你別給他找借口，我知道了！”沙啞的嗓音透露出激憤，卻也無可奈何。老板將手機放下，望著不斷升騰的蒸氣，長嘆一聲，隨即又恢復了市井小販的熱情，熟練地將煎餅果子鏟起，裝袋……我不經意瞥見，她手上有著厚厚的老繭。

我從老板手里接過煎餅，快步離開，卻不由得三步一回頭，透過一片水霧，我看到了她熱情面具下的惆悵，讀懂了她內心里對孩子的關愛。哪怕孩子再怎么任性，母親終究是母親，無論內心有多痛苦，都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不能輕易流露。

靜靜的夜，我側臥榻上，月光歡快地灑進來，卻落了一枕的清冷。我又想到愛子的煎餅攤老板，想到關心我的媽媽，想到不曾相識的其他母親，眼睛突地一熱，眼前仿佛蒙上了薄紗似的水霧……

（河南沁陽市實驗中學）

點評

一個電話，一個不懂事的兒子，一個不辭辛勞的母親，讓小作者陷入了沉思，讓他對母愛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和理解。是啊！“母親終究是母親，無論內心有多痛苦，都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不能輕易流露。”可人世間真正能讀懂母愛之深沉的又有幾人？

在敘事的過程中，小作者使用了大量的語言描寫，再加上對人物神態、動作的細致描寫，給讀者呈現出一幅感人精彩的生活畫面，使人讀后印象深刻。

（王金娣）